蘇洄第一次表現出開心的樣子,面帶微笑說了謝謝,他乖乖回到房間,展開紙,小心翼翼地寫上一個名字。
[寧一宵:
我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好不容易拿到了紙和筆,就是很想寫給你。這個時候你應該還沒有出國吧,寄到學校應該沒有問題。對不起,寧一宵,我知道你最討厭被人丟下了,但是我還是這麼做了,真的很抱歉,答應你的我都沒有做到。
如果可以的話,我好想回到第一次見你之前,要是那一天我沒有去那間咖啡廳,而是直接回家自我了結,就不會給你造這麼多的麻煩了,我們本不會遇見,我也就不會傷害到你。
我本來拿到紙,是想給你寫信,提一個小的要求,但現在好像沒那麼想了,因為是我做錯事了嘛,我不應該還要打擾你的。
這里有很多和我一樣的病人,但是我沒有朋友,晚上這里很吵,我睡不著,斜對面房間的一個男人每天都在哭,像個小朋友一樣,好嚇人。
你什麼時候走啊?我的信不知道能不能寄到,如果你看到了,把前面的都忘掉,我只是很希你一切都順利,我知道你會的。
寧一宵,祝你健康快樂,前途明-
蘇洄親筆]
蘇洄幾乎每天都要寫,但不立刻給丹妮,而是攢起來,等自己神狀態好一點的時候,挑出讀起來比較正常的幾封,給丹妮,并再三囑托,希能幫他好好封起來,地址千萬不能寫錯。
丹妮點頭應允,向他做出保證。
寫信了蘇洄這段最難捱的時里,唯一的藉。他很多時候坐在床上,安靜得像一片死海,心中卻打著草稿,幻想寧一宵會在什麼時候回信。
但漸漸的,這樣的念頭逐漸消失了。因為蘇洄發現,無論他給丹妮多封信,都沒有任何回音。
每一次負責管理信件的護士小姐路過,蘇洄都會攔住,把手上所有的信都翻一個遍,但都沒有自己的。
“沒有你的,真的。”
蘇洄失地回去,聽一個站在走廊的病人說,醫院不給他提供畫紙了。他突然覺得很恐慌,心里空的,跑回了房間,翻找了屜,發現只有最后一張紙了。
[寧一宵:
對不起,我剛做完電休克治療,所以寫字有點抖,好難看,你將就看看吧,這里以后可能就不給我紙了,我不能白白浪費一張。
我想見你,真的很想見你,電擊的時候我滿腦子想的也都是你,我昨晚還夢到你了,你說你原諒我了,還抱了我。
寧一宵,你為什麼不愿意來見我呢?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我的病已經好了很多了,你來看我一次,帶我離開這里,求你了。
以后我不能給你寫信了,你看到這一封之后,可以來找我嗎?我不要你帶我走,我就只隔著玻璃見你一面,真的,我不騙你。
他們沒有一個人來看我,他們不要我了。
我手太抖了,對不起,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我每次做完治療腦子都有點,很遲鈍,很想你。你現在去了加州嗎?要多曬曬太,曬太會讓你開心的。你要多吃點東西,不要不睡覺,別總是洗手,你有沒有好一點,還是會很焦慮嗎?拜托你快點好起來,我很想你。
寧一宵,祝你健康快樂,前途明-
蘇洄親筆]
兩年后,這家臭名昭著的神病院因經營問題和背后資方倒臺,被加國當地政府清查,導致破產倒閉,醫院部解前,聯系了所有病人的家屬,唯獨跳過蘇洄。
重見天日的那天,蘇洄離開這座五層樓的建筑,換上兩年前的大,口袋里卻空空如也。所有的病人都有人來接,只有蘇洄,連一個停留在他面前的腳步都不曾擁有。
他再也找不到那個幫助過他的丹妮,只能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異國,惶惶然如同隔世。
蘇洄來到一個公站,大霧彌漫,什麼都看不清。他坐在長椅上,等了很久才到一個路人,便小心翼翼地找他借手機。對方好心借給他,蘇洄卻想不起任何電話號碼。
過度的治療帶給他無法逆轉的后癥,他的記憶破碎不已,試了好多次,都是錯誤的號碼。
蘇洄在公站借了一個又一個手機,試了一遍又一遍,發現怎麼都沒辦法打通寧一宵的號碼,天黑下來的那一刻,他突然哭了,在陌生的國家,陌生的公站,令人側目。
有好心人上前關懷,“你怎麼了?是丟了錢包還是手機?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嗎?”
蘇洄哭得像個孩子,不停地重復一句話。
“我把他弄丟了,再也找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