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的秋近了又遠,落葉凋零,天也漸漸冷了下來。
夏鳶蝶與遊烈的事隨著秋風卷葉,在翻譯圈裡傳得無聲而晦,其他行當也了風。但像是有隻無形的手著——
夏鳶蝶原本最擔心的,各路娛樂報紙卻是毫沒見蹤影。唯一做了反應的大概是東石翻譯公司,的離職申請再沒耽擱,兩位公司高層的簽名幾乎是同一日簽上的,快件寄到了夏鳶蝶家。
Helena科技研討會項目的獎金提都迅速賬,隨之附贈的,還有一通來自錢總的“問電話”。
言辭之懇切,態之真誠,若非夏鳶蝶和錢總早就有幾年的共事經歷,若非不久前會議室裡的咄咄人還歷歷在目,那說不定夏鳶蝶都要被他對離職員工的懷之給打了。
不過夏鳶蝶的人生信條第三則: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於是權當沒有經歷過之前的不愉快,夏鳶蝶順應對方真誠懇切的道歉態度,將這樁僱傭關係以友好和平的假象收場。
那些爭相拋來的橄欖枝,已經帶上了太多不屬於個人的彩。
恰好夏鳶蝶也厭煩了職場傾軋,短時間不想回去勞心勞力,就乾脆,暫時做個自由譯員。這樣即便以後想開自己的翻譯工作室,至有些底子可以折騰。
夏鳶蝶在圈裡口碑績皆算是有目共睹,幾年積攢,也不需要擔心人脈渠道問題,如今沒了公司,剛好還能給更多餘力好好過些生活。
生活。
這個詞大概是七年前那件事後,唯—從生命裡缺席的東西了。
遊烈那邊,倒是忙得一日勝過一日。
“逢鵲”一號的一、二、三級力系統的熱試車都定在年底前,在順利推進的基礎上,仍是每隔—個月就要來—次。
夏鳶蝶以自由口譯員的份陪同旁觀過二級力系統的熱試車現場,也是那天才知道,每次點火試車,竟然有幾千個參數需要記錄,那刺目到無法直視的燃燒,在夏鳶蝶眼裡更是與燒錢無異。
......不。
按照火箭研發裡輒七八位數的款項,燒錢太慢了,得是燒支票才行。
然而發機作爲火箭的“心臟”,是整個箭最爲重要的核心部分,更是直接決定發能夠功的最關鍵因素。
點火試車耗費再多,卻是校驗方案可行與工藝必不可的一環——總好過造價大幾千萬乃至上億的火箭在天上炸個最奢靡的煙花。
而在這樣可怖的研發費用下,Helena科技在Pre-C融資所得的資金日益見減。
“按照目前的研究經費支出和預期計算…...….”
Helena科技高層會議室,公司首席財務倪和裕難得面沉肅。
“最多堅持過三級發機試車後半個月。單靠目前的融資所餘,很難保證明年年初的二次發順利進行。”
他說完,轉向首位:“遊總,我認爲,Pre-C+融資需要儘快推進了。”
遊烈沒有說話,看向另—側的郭齊濤。
郭齊濤沉默片刻:“我贊同倪總的想法。但目前客觀條件上,國的金融環境稍顯嚴峻,下半年各個領域的資金流都謹慎了許多,而主觀方面,我們距離上次融資不足一年,這期間除了新增的發明專利和實用型專利外,尚無相較於Pre-C融資前的實質進展。”
倪和裕隨之點頭:“我這邊接過一些資方和投行,除卻已經在前幾投資場的資方外,國資本市場,尤其是一些能夠領投的大資方,目前似乎還是持觀態度。”
大約是覺得氣氛太嚴肅,倪和裕又笑了笑:“小一些的資方嘛,對我們興趣、想趁C價還可控來分一杯羹的,確實不在數。只是這一融資預期總額至過億,這些小資方可不夠拔出領投的頭馬來。”
遊烈點了點頭,神平靜:“郭總說的主觀問題,依我看並不存在。”
郭齊濤頓,尷尬轉去:“這也不能...…."
“發明專利和實用型專利,尤其在火箭研發這種不能—蹴而就的領域,本就是研發進展、一步一個腳印的最佳證明,不積跬步何以至千里?“
遊烈語氣聽不出緒,駁過這條,又轉啓新的話題。
“至於,即便他們一定要看一個實,一級和二級力系統熱試車已經完,三級也試車在即。前者無論是能參數還是平穩運行的試車時間,均有紀錄突破、穩中求的表現;去年發失敗的因方面的調整和改善,我們已經做了最爲直觀的突破,這不算實質進展,那什麼算?”
郭齊濤啞口,跟倪和裕對視了眼。
遊烈放下鋼筆,側淡漠地靠進椅裡:“雖然我只做技和戰略的決策,但也不代表我對市場把握爲零——從上回國際研討會,到前兩次試車,邀到場的資方積極態度我是能到的。”
話聲落後,他終於起眸向兩人:“卡在三級試車前,這麼短時間態度的突然變化,不可能沒有別的原因。”
沉默的會議室。
在老郭和老倪互相眼神流十幾秒後,終於還是倪和裕輕咳了聲,開口。
"之前有不投行朋友,和我聯繫過,有過一些單方面的信息暗示,”倪和裕十分謹慎地措辭,“當然,畢竟只是一家之言,遊總只要做個參考。”
遊烈沒說話,屈起的指骨在長桌上輕輕─叩。表示認同。
倪和裕斟酌著語氣開口:“國資本市場,目前最佔鰲頭的,仍舊是仁科資本爲首的金融集團。—部分消息說,目前仁科方面,對我們表示,持觀態度。”
“仁科....”
遊烈停了幾秒,低頭輕緩地嗤了聲笑:“我怎麼不知道,現在國投資領域,已經是他們何家的一言堂了嗎?“
老郭在倪和裕的眼神敦促下,緩慢豎起五手指。
遊烈偏過臉,漆眸冷挑:“?"
“目前對國資本的影響裡,何家的態度,最多能佔五,”郭齊濤小心翼翼,“還有另外五的態度,不姓何。”
遊烈沒說話,眼神微晦。
他碎髮垂低了些,像是無意識地,拿舌尖頂了下腮顎。
一點薄淡的戾意拓過他懶散垂低的睫羽。
郭齊濤的話聲也應勢,娓娓道出:“———跟您,同姓。”
會議室裡沉寂無聲。
今天的會議算是真正的核心高層會,連公司十幾位部門總都沒有參與,只有真正決策權的三人坐在這一個會議房間裡。
大概是太空了。
這還沒冬呢,郭齊濤都覺著背後那小涼風,颳得颼颼的。
他默不作聲地擡頭,和對象的老倪對視了眼。
他倆都是開會前就商議過的,此刻的措辭也都儘可能溫和了,事實上外面,尤其金融風投圈裡,傳得比這會議室中骨得多——
人人都說也家境,敗也家境,如今Helena科技的融資關鍵,恰恰在這位創始人的親生父親和未來老丈人手裡。
若庚家不發話,那昔日遊烈背後的靠山,現在就手拉另一座未來靠山,變了在這位創始人肩上、也擋在Helena科技坦途前的兩座大山。
郭齊濤加這團隊比倪和裕還早,因此他也算是最爲遊烈屈的一個——
他比外面那些不明真相只知嚼舌的人都清楚得多,遊烈在Helena科技團隊創業之初,就從未拿過遊懷瑾哪怕一分的投資,初創資金都是他本科畢業後母親留給他的家族信託基金。
明明只是座空佔虛名的靠山,如今變了面前的攔路虎,還聯手外家做出一副人就範的態勢。
別說遊烈了,郭齊濤年過不,還是旁觀都覺著窩火。
這位遊董事長多有些欺人太甚了。
"...…沒有其他原因要補充了?“
遊烈從椅裡支起。
他相疊扣的十指鬆開,懶散地垂了下來,左手拇指微微勾扣,輕過無名指上的素圈戒指。停了兩秒,那人長—撐,就從椅裡站起。
“既然這樣,會就開到這兒。下午我不在公司,有事發信息。”
遊烈顯然只是通知一聲,話說完的時候,那人已經快到會議室門口了。
老郭回過神,上—擡:“啊?不留公司,那你下午去哪兒啊?”
拉開門的修長指骨扣門把,遊烈輕緩拉開,側出去時留下了一聲冷淡的輕嗤。“有人我見一面。那就見。”
"......"
會議室門合上。
郭齊濤坐靠回來:“哎你說,他說的是同姓那個呢,還是姓何的那家呢?“
“何家?”倪和裕半是玩笑,“去何家,那就只能是創始人‘賣’了。”
“哎誤,瞎說什麼呢,我們可是正規企業。”老郭假裝嚴肅,擺手,隨即自己也笑出聲來,“何家也是能數上多年的‘老錢’了,到這一代弄得這麼難看,圈裡明面上不敢,暗地裡笑話他們的可不,何必呢?“
倪和裕靠在椅子裡想了想:“你換位思考—下。”
“嗯?”
“假使你是何得,子無,膝下就何綺月這麼一個擔不起繼承人責任的親生兒,需要找一位最得力的乘龍快婿,最好老相攜,齊頭並進。”
倪和裕不不慢地說完,停頓,笑瞇瞇擡頭:“你儘可放眼國,這烏泱泱的一羣二代裡,你選誰?“
“嘶斷....…”"
郭齊濤很是配合,自己都憋不住樂:“這要是沒他,那其他人,我也不是不能湊合。”
“現在不但有,對方家裡也有意願,他公司的關鍵融資還有半數勝算掐在你手裡呢。”倪和裕含笑問。
郭齊濤:“那這,確實,也就不能怪人家下黑手了。”
倪和裕笑而不語。
“不過你這一說,我都覺著他得留給我閨啊,誰知道再過十幾年,我閨那—輩裡還有沒有他這樣的?”郭齊濤十分憾,“不得不說,遊董這人手段狠得很不怎麼樣,但子孫福分上,真是人豔羨。”
趁著遊烈聽不到,倪和裕也難得點了頭:“是。”
兩人對視了眼,不約而同地缺大德地笑了。
“生子當如孫仲謀。”
“哈哈哈哈.……"
遊烈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兩位“缺德”的合夥人降到兒子輩了。
狐貍這周接了一場會議同傳,這會兒在距離北城上千公里外的一座城市出差。
想得很,不到。走在空的大平層裡,遊烈一邊著溼漉漉的碎髮,一邊漠然又懶怠地垂著眼。
好不容易他這邊有半天空閒,卻見不著狐貍。
彷彿談了場異地。
遊烈低嘆,靠坐進沙發裡,撈起被帶進浴室也寂靜無聲的手機,點開來看了眼。
不出所料。
狐貍沒回消息。
那就是還深陷工作裡。
遊烈向後靠仰,陷純黑真皮沙發,烏黑碎髮從冷白的額前垂下來,帶下一兩顆晶瑩墜的水滴。拉得越發修長的脖頸上,那顆結也因爲他後仰的作格外明顯地凸起。
大概是因爲剛洗完澡,起點淡而的紅,而沒領口的地方,藏著半枚快要褪盡痕跡的牙印。
遊烈闔著眼,手腕勾擡,泛著涼意的指骨在那點印痕上輕按抵住。
想狐貍。
想抱狐貍。
裡某種'慵懶甦醒。
遊烈結上下滾了下,還未從緒中自拔,另一隻手裡的手機忽然就響起來。
"—”
碎髮下漆黑的睫羽倏然掀起。
遊烈驚喜地直回,同時擡起手機——
助理。
遊烈:“....…"
幾秒後,電話接通。
行政助理聽見自家老闆在手機對面開口,聲線沉鬱冷戾,像是一秒鐘前剛被全世界欠了一個億。
“人在哪兒。”
助理被凍了幾秒,纔回神,小心翼翼:“西城區,在集團名下的一座會員制高爾夫球場。"
“備車,我二十分鐘後下樓。”
“是,遊總。”
遊烈很瞭解遊懷瑾。
像那樣的人,是不會閒著無聊去高爾夫球場的,但凡在那邊,一定是有什麼合作生意。且多半是機,不方便外人聽見或者拍到。
——半私人質的會員制高爾夫球場最合適,非準勿,嶺地廣袤,半點遮掩都沒有,藏不下人,也藏不下攝像機。
唯一的bug,是攔不下某位持有集團相當一部分份、且被公衆認定是下一代集團掌舵人的董事長獨子。
事實證明,遊烈確實猜對了。
他只是沒想到,遊懷瑾的客人,剛巧就是老郭說的另外五——
何綺月的父親,何得。
“不問自來,還讓你何伯伯撞見了,像什麼話。”
早得了通報,遊懷瑾對於遊烈的出現半點意外沒有。
高爾夫球場上撐著遮棚,遊懷瑾和何得一休閒運服,坐在遮棚裡,儼然像兩個慈祥和樂的普通中年男人。
不過何得霓年紀長了遊懷瑾一還多,白髮尚能染黑,皺紋卻是遮不住的,對比起遊懷瑾已然顯出幾分老態。
“不礙事,年輕人,有子衝勁那是最好不過了。”何得溫和地笑著遊烈。
遊懷瑾嘆聲:“教子無方,見笑了。”
“哈哈,老弟你這話就太氣人了。這偌大北城,誰不羨慕你的兒子那是同輩裡拔尖到獨一份的?“
“聰明是有些,子欠著磨鍊…..….”
換到七八年前,遊烈年輕氣盛,那會兒若是聽見遊懷瑾一句“教子無方”,絕對會反諷回去。但這幾年磨練下來,自己的事上,他早懶得費—時口舌了。
於是遊烈就像是未曾耳,也不應聲,他從高爾夫球車的停,徑直走到遮棚下。
“何董。”遊烈聲線冷漠地敷衍過一句,算是他對何得在教養之的最優待遇。
仁科資本是否參與融資,他並不在意。
但對方爲了一點個人私事,利用自家在金融業的影響力聯結數家資方,阻礙Helena科技的Pre-C+投資——遊烈又不是聖人,自然不會給他什麼好臉。
遊烈將棚下的侍應生拉開的椅隨手提起,往後一擱,呈對峙之勢,坐在了遊懷瑾的斜側方。
許相思家破人亡的那年,是冷墨收養了她。從此,冷墨成了她的執念。十八歲那年,她送給他最珍貴的禮物。二十歲那年,她親眼目睹他和彆的女人抱在一起。二十二歲那年,她間接導致他失去了第一個孩子,他最愛的那個女人腹中的。二十四歲那年,冷墨把她送往國外,並直言,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她!三年後,她牽著一個萌寶,手裡挽著身份為市長的男人向全市宣佈:她,許相思,要嫁人了!“那個男人,知道你讓他喜當爹嗎?”冷墨步步相逼。“他知道,但是他說,我高興就好。”二人再遇,許相思淡然微笑,眼中再無曾經的愛意。冷墨,我會用實際行動告訴你,我不愛你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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