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兩軍的戰線拉得很長,從淮水一線,到安渡郡府。
溫行溯數年如一日,研究裴獗的打法、陣法,擺軍布陣,為這一戰做足了準備。
天上的圓月,也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場驚心魄的廝殺。
萬軍齊呼。
萬馬齊鳴。
火把的濃煙仿佛要把天空照亮。
長矛、刀槍,吶喊、瘋狂。真正的戰場上,將士是麻木的,像被洪流裹挾的螞蟻,卷在山呼海嘯的旗幟中間,在戰鼓的激越下,隨著主將的方向,群結隊……
“殺!殺啊……”
喊聲震耳聾。
箭矢飛,戰馬嘶鳴,烽火狼煙里,一個個方陣如同漫天涌的蝗蟲……
奔跑、沖鋒,死亡。
安渡軍的旗幟率先倒下……
重步兵的陣形了,盾兵抵擋
不住一波波的沖擊,弓弩的箭矢快要用完了……
而大雍軍的增援,源源不斷……
就連閉了九個月的新京城門,也打開了。
新京城的守兵,殺了出來,與裴獗的大軍遙相呼應。
申屠炯一馬當先,抹一把臉上的鮮,狂奔到溫行溯的面前。
“大王,撤吧,放棄安渡!”
他們有十幾萬大軍,尋一個防守薄弱的城池,先駐扎下來,再圖后計。
申屠炯和楊圻都這麼想。
“結好的方陣被擊穿,不撤不行……”
他們也很了解裴獗。
甚至知道擊潰他的每一個打法。
一旦陣列變形崩潰,北雍軍的騎兵就會穿而,把他們分割開,逐一殲滅……
“大王,走吧。”申屠炯大喊。
“我們守不住了。”楊圻也很焦急。
溫行溯沒有,慢慢地,聽著悶雷一般的馬蹄聲,淡淡地道:
“告訴裴獗,我愿和談。”
申屠炯一怔,和楊圻對視一眼。
早就該談了,手上握著籌碼不用,卻一拖再拖,等到這時……
大石頭仿若落地。
又有一弦繃了起來。
-
安渡城南門。
敖七帶著小瑞寶,立在城頭看著下方。
瑞寶瞪大雙眼,在人群里尋找爹娘……
線太暗了。
距離太遠了。
新京的護城河也太寬了。
他看不清楚,兩只腳踮了又踮。
“敖將軍,父皇會贏嗎?”
“會。”敖七告訴,語氣溫和。
三個月前,他當爹了。
做了爹,再牽瑞寶的手,覺和以前大不一樣。
“陛下要站得遠些。”
“我不怕。”瑞寶著他,目灼灼的,聲音放低,朝敖七眨了個眼,“阿母說,大哥會護著我,有大哥在,什麼都不用怕。”
敖七一怔。
低頭看著瑞寶清澈的眼眸里,那全然的信任,心里突然泛起一陣寒涼。
幸好,他不是溫行溯,沒有固執地奔向那條不歸路。
他握住瑞寶的小手,微微一笑。
“是,臣會保護陛下。”
瑞寶朝他招招手,待敖七彎下腰來,瑞寶在他耳朵說,“以后我讓大哥當大,最大的!”
敖七抬頭:……
-
溫行溯所謂的和談,是讓裴獗單槍匹馬地過去。
一個人,一匹馬,不帶侍從。
這與送死何異?
紀佑第一個不同意,“那狗賊憋了一肚子壞水,陛下萬莫上當。”
其他人也出聲阻止。
熊熊燃燒的烽火,將天空照得亮。
馬背上的裴獗,平靜地解下腰上的重械,丟了出去。
“朕去。”
“陛下!”
眾人齊呼,聲音哽咽。
紀佑更是氣到極致,握刀的手骨啪啪作響。
他破口大罵,拍馬就要沖上去,找溫行溯決一死戰。
左仲手,將他攔住。
他搖了搖頭,“陛下自有決斷。”
聲音沉重地敲在眾人的心上。
其實他們都知道,阻止不了的。
溫行溯有恃無恐,是因為娘娘在他手上。
有娘娘在,陛下就一定會去。
裴獗走得很快。
千上萬的士兵從中分開,為他讓出一條路。
屏氣凝神,天地俱靜。
溫行溯的低笑聲,也就格外清楚。
“你知道我要什麼條件嗎?問都不問,就敢過來?”
裴獗腳步頓了一下,“你要什麼,都給你。”
溫行溯問:“我要你的命呢?”
裴獗:“也給。”
沒有遲疑,眼神堅毅。
他就靜靜地站在那里,在人群中間,仿佛被萬千的士兵簇擁著。
他也瘦了。
一如溫行溯懷里的馮蘊。
消瘦的臉頰被火把的映照著,憔悴、疲憊,黑眸卻亮得刺眼。
四目相對。
隔著不太遠的距離,仿佛要看穿對方的心思。
他們曾經共過患難,在戰場上,背靠背過外敵,也為對方擋過刀槍……
有些話不必多說,就在肺腑。
馮蘊不止一次說過,溫行溯是的家人,是最信任的人。
為溫行溯,是向納的。
甚至會把裴獗都排斥在外。
溫行溯突然笑了,苦笑。
他知道,裴獗從來都知道他對馮蘊的愫,但一言不發,仍然許他高位,予以重兵,放權、放心……
從破虜將軍、龍驤將軍,到都督中外諸軍事。
從北雍軍、南雍軍,到東雍軍……
是裴獗一步步喂大了他的野心。
讓他為大雍朝堂上,唯一可以與他抗衡的力量。
溫行溯慢慢低頭,看著懷里仍然昏迷不醒的子,聲音低沉沙啞,仿佛不是說的生死,而是什麼醉人的話。
“很好,那就要你的命吧。”
他將手扣在馮蘊的腰上,冷冷地看著裴獗,“用你的武,自刎當前。”
寒風呼嘯,掠過他頭盔上的紅纓。
裴獗著他,目穿冬夜里的霧靄,冷冽而視。
“不見蘊娘安全,我豈能如你所愿?”
溫行溯一笑:“看來你對的分,也不過爾爾。”
裴獗:“我要見到平安。”
溫行溯:“看到你的尸,就會平安。”
裴獗默默看著他,想了片刻。
“你要的無非是江山,我給你。”
溫行溯低低一笑。
溫和的,悉的表。
“你本不知道我要的什麼……”
裴獗:“那不重要。”
一個人無論做什麼,都須得付出代價。只要出手,即使有了變數,與預想的結果不一樣,也只能被攪裹其中,如墜洪流,不是想,就能得了的……
他看一眼馮蘊,“我即刻下旨禪位,圣旨一下,你就放人。”
“不。得位無須圣旨。”
溫行溯將馮蘊抱得更了一些。
“我要你死,死在陣前,死在面前。”
裴獗抬高辟雍劍,指著他,冷冷的劍在火下發寒。
“你發誓。”
溫行溯:“好,我發誓。若裴獗自刎陣前,我必放馮蘊歸京,令母子團聚,且此生不犯大雍分毫。如違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裴獗迎上他的視線,“好。”
他抬高手臂,劍一點一點地出來……
作很慢。
慢得仿佛在拉扯人心。
錚!辟雍劍出鞘,寒閃閃。
眾人眼睜睜看著裴獗挽個劍花,劍一揚……
“陛下!”萬軍悲呼。
噗!
一把匕首溫行溯的口。
沒有半分遲疑,堅決,果斷,無聲無息。
裴獗看著溫行溯驟然變的臉,連一猶豫都沒有,拍馬揚劍,直疾而上。
“沖!”
“殺啊!”
將士山呼海嘯,奔騰如水一般。
冷風刺面,火仿佛變了昏黃的金點點。
溫行溯的晃了晃,在馬上搖搖墜。
在墜馬的瞬間,他胳膊在馮蘊的腰間托了一下。
習慣的,免摔倒。
馮蘊沒有彈,手上握的匕首,是裴獗所贈的翦水……
削鐵如泥。
刀輕盈。
匕首在上藏了許久,從未有一刻離。
其實有過很多機會,可以將它捅溫行溯的膛。
沒有那麼做。
一是不能全而退。
二是沒有決心……
直到看見裴獗的辟雍劍揚起,就要濺當場。
拔刀義無反顧。
“母后!”
瑞寶的呼喚從遙遠的城樓上傳來。
“母后,我來救你。”
馮蘊依稀聽見兒子的聲音,抬眼卻看不見。
很累了,又乏又累,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拉扯著,也往下倒。
一只胳膊橫了過來,將攬到踏雪的馬頭。
裴獗把刀從的手上奪過去,低低道:“好蘊娘,苦了。”
馮蘊著他的膛,綿綿靠著,彈不了半分。
那麼久不見,本該激萬分。
但興不起來。
沒有因為方才兩個人在千鈞一發中的默契而興。
也沒有因為溫行溯的敗北而雀躍。
慢慢抱住他的腰,“我好難啊,裴獗。”
裴獗摟,“我知道。”
親手殺了溫行溯……
沒有比這更讓難的了。
裴獗慢慢將手蓋在的眼睛上,將人擁懷里,策馬離開。
不敢讓看到兵中,馬蹄踩在溫行溯上的樣子。
“看瑞寶去吧。”
馮蘊沒有說話,抱住他,無聲無息。
王敗寇,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
璟寧八年這場戰爭,以一個令人始料未及的方式結束了。
那場仗,尸橫遍野。
當溫行溯的尸從尸堆里翻找出來時,人們發現,他上最致命的傷,不是馮蘊捅的那一刀,而是混中的馬匹踩踏所致。
縱橫天下的一代儒將。
死在了軍中。
死前,沒有留下一句話。
溫行溯陣亡后,裴獗用了不到五天便全線擊敗了安渡軍十幾萬殘部。
那些天,據當地的百姓說,令人畏懼的慘聲一直回在安渡郡上空,空氣里仿佛都飄著腥味,讓人頭皮發麻。
不功,便仁,安渡軍沒有支援,沒有援兵,注定為被歷史拋棄的那一方,為也許連他們自己都說不清楚的野心死殉。
“楊圻戰死。”
“申屠炯被俘,自戕陣前。”
“南雍軍叛將已全伏誅!”
這一戰,沒有真正的贏家。
-
可怕的噩夢終于過去了。
璟年八年臘月初一,大雍軍班師回朝。
大雍皇帝攜皇后登高祭祖,在淮水邊焚香祭旗,再騎馬回安渡。
新京城里,萬人空巷。
安渡城南門滿了前來迎接大軍凱旋的百姓。
烏泱烏泱的人群,跪了一地。
“恭迎陛下!”
“恭迎娘娘……”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戰略局勢,和平再歸,沒有人不為這一刻而歡欣鼓舞,百姓的敬重也發自心。
這是大雍的傳奇,是這一片大地上守護萬家燈火的神。
那些載史冊被后代謳歌的戰績,在這一刻,已然被傳誦了萬遍,萬萬遍……
熱鬧的人群里……
馮蘊站在裴獗的邊,著萬民朝拜,心里好像裂開了一條,有照進來……
突地,聽到一個細微的笑聲。
循聲過去——
淳于焰沒有戴那個令人驚懼的詭異面,整個人慵懶地坐在一輛木制的椅上,旁人都認不出他是云川王,有害的郎低低猜測,那是誰家的公子,生得這樣俊。
馮蘊看了裴獗一眼,“他為何在此?怎麼沒死?”
裴獗:“禍害千年。”
淳于焰離得很近,都聽近了,不由嗤的一聲。
“馮十二,一定要找罵嗎?”
姚儒站在淳于焰的邊,扶住木椅的把手,出尷尬的笑。
淳于焰自己是不會尷尬的,他看一眼沉著臉,不得不忍的裴獗,又微笑起來。
“姚大夫,勞煩你扶本王過去,拜見一下陛下和娘娘。”
他是云川王。
自是跟普通百姓不同。
一步步推到裴獗的跟前,因為上有傷,連躬行禮都省了。
但話還是說得十分漂亮。
“陛下得知我救了娘娘一命,念恩,容我在宮中小住……”
他無恥起來著實令人生恨。
裴獗冷冷掃向他,淳于焰笑容更大,捂著膛,愁眉苦臉地一嘆。
“我這傷,只怕一時半會好不了,要多住些時日,真是叨擾陛下和娘娘了。”
裴獗眼睛更黯幾分。
淳于焰道:“志不暢,更是難愈吧,對不對,姚大夫?”
姚儒尷尬地笑了笑,“大王當靜心休養。”
淳于焰目掃過裴獗,又意味深長地盯著馮蘊,“我定會好生靜養的。”
他看馮蘊,眼神不加掩飾。
那一眼看得心跳加快,臉都熱了幾分。
瑞寶迎了上來,察覺到母親的緒,不解地看了看父親。
“阿父,阿母,你們在說什麼?”
裴獗道:“這里有一只討厭的蒼蠅。”
瑞寶到找,“哪里?”
馮蘊扭過他的小子,“別聽你阿父胡說。”
淳于焰道:“對,要聽你義父的話。”
義父?
馮蘊不可思議地看過去,不料,瑞寶卻是認了,朝淳于焰恭敬地行了一個禮。
“義父救我阿娘,落下病,以后瑞寶會像孝敬親爹一樣孝敬你老人家……”
淳于焰得意洋洋,看著裴獗,“乖兒子。”
瑞寶角彎起,又湊近一些,乖巧地對他道:“義父,等我長大了,打江山送給你。”
淳于焰開眼角微微一笑,“打哪里的江山?”
瑞寶道:“南齊,云川……”
淳于焰輕輕一,一口老差點沒濺出來。
“逆子啊。”
還沒長齊呢,就開始想他的地盤?
淳于焰瞪著裴獗,懷疑是他教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的教子不嚴,才會有逆子一肚子壞水。
裴獗云淡風輕摟著馮蘊,走向停在城門的龍輦。
他先扶馮蘊上了馬車,再隨其后坐上去。
不等簾子放下,便在淳于焰嫉妒得發狂的目注視下,低頭頷首,在馮蘊的耳邊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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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夫主請上坐。”
馮蘊:“?”
片刻的迷茫,搞不清男人在想什麼。
“快說。”裴獗盯著。
馮蘊沒他那麼稚,形一頓就要走開,被裴獗一把撈了回來。
好笑,微微欠行禮,“夫主,請上坐。”
簾子這才落下。
裴獗滿足地攬住,但不讓坐車廂的墊,而是將置于上,微弱的天里,他袍角輕,深眸含笑。
“妻主,請上坐。”
馮蘊坐在他懷里,瞥他一眼,臉頰眼可見地浮上一層紅潤,若海棠。
“你這麼稚?”
“明明你很喜歡。”
“……”
“蘊娘,我很想。”
“裴妄之!”
-
-
【后記】
冬去冬又來了。
年關又至。
大年的前一天晚上,馮蘊領著夫君和兒子回了一趟花溪,跟長門的親人們一起團了年,便沒有回宮。
躺在自家的床上,做了一個夢。
夢境中,雪花輕盈落地。
有人站在盛放薔薇花的廊下等。
幽香陣陣,他一銀甲盡顯儒雅,含笑,仿佛穿越了歲月的溫,靜若青松。
不可置信地看著,慢慢走到他的面前。
又在即將走近時,退步。
“腰腰,別怕。”溫行溯的聲音和清雅,不是他背叛后那樣的冷,聽上去如沐春風。
“我好不容易才有機會來向你告別,你何不聽我說幾句話?”
馮蘊慢慢站定,看著他,不說話。
“腰腰可是怨我?”
“我不懂。”
“你不用懂。”溫行溯道:“總歸我做了一直想做,卻沒有做的事,死也是甘愿的。”
馮蘊淚水盈盈。
是打破了命運,讓一切都變了樣。
也是大兄,走出不該走的那一步。
“我是來向你告別的。”溫行溯說,“別恨我。那天就算你不手,就算裴獗不為所率兵殺上來,我也……不會傷害你。”
馮蘊:“是嗎?”
“是。”溫行溯莞爾,“大兄永遠不會傷害腰腰。”
馮蘊:“下輩子,不要再這樣了。”
“好。我記下了。”溫行溯清俊的影拔異常,臉上還是帶著笑的,像往昔一樣,朝行了一禮,慢慢轉,“腰腰,我要走了。在那里等我。”
馮蘊過去,是一個子的影。
有些模糊,好像被濃霧籠罩著。
溫行溯走過去,牽了的手,便乖巧地依偎過來,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攬住了的腰,仰頭,二人對視一笑。
馮蘊下意識往前追了幾步,“平原。”
那子回過頭來。
那一刻,馮蘊看到了臉上的笑。
的眼淚不知怎麼就滾落下來。
好似在睡夢中,一個人哭。
大手覆上來,蓋住的眼睛,又用帕子拭了拭。
“哭什麼?”
馮蘊沒有睜眼,平靜地說:“我以為我們已經改變了命運。我以為再不會像前世那樣了……”
裴獗沉默片刻,“你做到了。”
馮蘊:“大兄還是死了。還是死得那般不堪……”
裴獗道:“我會給他一個面。”
-
裴獗厚葬了溫行溯。
墳冢在信義郡,他曾經駐守過的地方。
濮漪和他合葬在一起,靈位也一起擺在了春酲館里,碑上寫著“江左溫氏溫洄之妻。”
這個決定,其實馮蘊猶豫了很久。
后來長公主和濮縱點頭,才這麼做了。
長公主說:“這是平原選的路。”
濮縱說:“妹妹愿意陪著他。”
于是馮蘊便想,大兄也是幸運的。有那麼一個子,不論他貧窮富貴,生老病死,總是仰慕著他,著他,生生世世都愿意陪伴他,在地下也不會孤單。
-
璟寧九年一開春,便有南齊的使者到了新京。
不找皇帝,不找皇后,不談國事,而是打聽花溪的姚大夫。
使臣想把姚儒帶回齊國去。
緹騎司的探子,把人盯得死。
但凡南齊有個風吹草,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韋錚親自去了皇帝的書房,如此這般,如此那般的一說,次日,那使者便被請到皇帝的面前。
正初帝病得厲害,藥石無用,太醫們也都束手無策,這才病急投醫,這才想到了花溪的姚神醫。
蕭呈的病來得詭異,南齊朝野眾說紛紜。
有人說,是嫻貴妃所害,在自請出宮前,在皇帝的杯子上抹了藥……
又說,其實那藥不是一時的,早就種在皇帝的飲食里了,那嫻妃是真狠,了皇帝多年,就恨了多年。
更有甚者,說皇帝不是生病,而是中毒,那毒藥的名字,“金閨客”,在上會長風疹,服用下去,就是慢自殺。
使者說得唏噓,跪請大雍皇帝開恩。
自齊國退兵恒曲關,蕭呈便下了和談書……
裴獗也親口點頭,答應十年,兩國無戰。
不打仗了,民間商貿往來也頻繁,大家就是友邦嘛,使者認為,皇帝沒有必要,也不可能阻止一個民間的大夫,去齊國為皇帝看病。
他還說,“世人都說雍帝大氣,不拘小節,懷寬廣,應當不會……計較這點小事吧?”
使者是哭著回國面圣的。
那大雍皇帝他大氣是大氣,就是大的地方跟旁人不同……
對給齊君治病的事,十分小心眼。
他限制姚儒來齊,這不是要看著齊君死嗎?
半個月后,那使者再次來到新京。
不過這次沒去花溪找大夫,而是宮面圣。
他帶來了齊國的特產,還有齊君的禮……
不是金銀珠寶也不是古董田產,而是一幅“稚子圖”,那畫上的孩兒坐在書齋里,目專注而好奇,小手輕輕著一本攤開的書籍,過半掩的窗欞,灑在他稚的臉龐上,文房四寶,筆斜倚,那分明是齊宮的模樣。
使者說,“這是齊君病中,親手所繪。敬獻大雍皇帝。”
裴獗那天在書房里坐了很久,畫像被他收在書房里。
直到后來的有一天,瑞寶不小心翻開,笑著問他。
“父皇為何要藏兒子畫像?”
“這是哪個畫師所做,惟妙惟肖,技藝湛啊!”
“噫,這里……”
落款有蕭三的字。
子偁。
裴獗笑了笑,用手捂住。
“走吧,陪你母后吃飯,說說你的功課。”
一聽功課,瑞寶就忘了畫像的事。
后來,那幅畫像被裴獗鎖了起來,連馮蘊都不得見……
因為,蕭呈從未見過瑞寶。
-
姚儒從齊國回來,就被馮蘊去了。
問了一些齊宮里的事,馮蘊有些驚訝。
蕭呈是真病了。
馮瑩是真的失蹤了。
那日在溫行溯的小院見過以后,就失蹤了。
馮蘊不想便宜,派人四找了找,沒有尋著,也就算了。
不料次年六月,管薇帶人去云川拉石墨,回來說在云城,到一個百戲表演的伎人班子,他們有一個十分可怕的展出,“蘿卜人”。伎人把人裝在罐子里,畫著致的妝容,給客人唱悲傷的小曲。
管薇說,那蘿卜人長得很像大齊的嫻貴妃。
馮蘊聽描述,心里咯噔一聲。
想到那天馮瑩惡毒的臉,脊背上麻的,二話不說,便去找淳于焰。
淳于焰的宅子又翻新過了。
夏的時候,才搬進來的。
對聯還是新的,什麼都是新的。
看到馮蘊怒氣沖沖的臉,他連笑容都是嶄新的。
沒有了面遮掩,花溪的大姑娘小媳婦被他迷得暈頭轉向,瘋了一批又一批,小郎君們都不好討媳婦了,他卻覺得呼吸都格外順暢。
“馮十二,你又找死來了?”
馮蘊覺得這人很是欠。
坐下來,在他桌案上倒杯涼茶,潤了潤,平復一下心,才說起馮瑩的事。
“是你干的?”
淳于焰不怎麼在意,聽完也沒有反應,“蘿卜人”的恐怖,對他沒有半點影響。
“我還想說是你干的呢。”
馮蘊恨不能踢他一腳。
作勢揚手,還沒有打下去,他便哎喲一聲。
“痛。傷口痛。”
那天在長河邊上,他了很重的傷。
姚大夫說,要不是他肺腑的位置長得和常人不一樣,歪斜了那麼幾寸,當時就命喪黃泉了,本救不過來。
從此馮蘊便他爛心爛肺。
他不僅不生氣,還高興得很。
這可是撿回一條命呢,歪就歪吧,斜就斜吧。
可是馮蘊說“蘿卜人”也是他干的,淳于焰就不高興了。
“在你心里,凡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爛事,都是我干的,對吧?”
馮蘊:“還不承認?”
淳于焰惻惻地咬牙,“壞事本王干多了,這算什麼?做了的,認,沒做的,馮十二,你踹死我,我也不認。”
馮蘊遲疑了,“不是你,還能有誰?”
還有誰干得出這等喪心病狂的事?
淳于焰看到懷疑的眼神,還在往自己上招呼,嘖一聲,“你說,誰最恨?”
誰?
馮蘊想到了齊宮里那個需要常年服藥才能保住小命的狗皇帝。
冤冤相報。
他們就是冤冤相報吧。
馮蘊沉默片刻,黑眸一斜,抬就走。
“誒!”淳于焰坐在木椅上,看著這麼個沒心沒肺的東西,恨得牙發,“馮十二,你就不能管管我?”
馮蘊回頭,“趕滾回云川去。”
“本王就偏不走。”
淳于焰在花溪住下養傷,到長門覓食,有姚儒問診,有時候要是在花溪尋不到馮蘊,還會宮去“拜見”皇帝陛下,商討一下兩國邦之事。
他傷后,日子過得相當舒心。
屈定和向忠等人驚喜發現,他們的主子如今的模樣,比在云川稱王的時候,可快活多了,就連那張臉,也長得比過去水靈。
真是個冤孽。
一天天的笑不盈臉。
說好聽點,要迷死人。
說難聽點,他可真是個賤皮子啊。
記吃不記打。
裴獗也覺得淳于焰十分添堵。
這日馮蘊要回花溪去,他下了朝便換上便服,隨出來。
吃晚膳的時候,淳于焰果然厚著臉皮過來蹭食。
裴獗不聲,還陪飲了兩杯。
等吃罷晚飯,馮蘊沐浴去了,他讓侍從把姚儒來。
“云川王傷如何?應是大好了吧?”
姚儒如今是神醫。
遠近聞名的神醫,怎麼能說謊呢?
他點點頭,“傷是大好了……”
眼看皇帝剛要松口氣,姚儒便又尷尬地補一句,“不過,云川王的疾嘛,只怕是好不了了。”
裴獗瞇眼,“他有疾?”
這是裴獗第一次知道淳于焰的病,從姚儒的里。
當然,姚儒這樣的神醫,正理來說,就算是死,也不會暴病人私的……
可……
他不是活著嗎?
活人哪得住大雍皇帝的冷眼殺?
姚儒不住,真不住。
他說了。
不過在說之前,特地叮囑了皇帝,“這事你可不要告訴別人啊。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皇帝能告訴誰?
就沒有別人。
馮蘊沐浴出來,就覺得裴獗的臉有些不太對,看的時候,那雙眼睛赤辣辣的,野似的,好像要把生吞活剝似的。
“我沒惹著你吧?”
出白皙的小手,在裴獗眼前晃了一下。
那只手,下一瞬就淪陷了,連同的人一起,落在裴獗的懷里。
他說,“鞭怎麼又回來了。”
鞭子鞭子……
馮蘊也不知道淳于焰犯的是什麼病,把“秋瞳”拿回去了就算了吧,居然又給送了回來。本也沒想再收,可屈定死活要放在案上,哭求說送不出去,他回去就死定了。
于是又了裴獗眼里私相授的一樁。
“我只是好心。”
“丟了吧。”裴獗輕的發,“鞭有什麼好的?為夫換個的給你。”
馮蘊眼皮跳了一下,想溜,沒來得及便又落了魔爪。
“裴狗!”馮蘊瞪著他,牙分泌出幾分意,揪住他的裳,看到榻邊矮幾上的食盒。
那是小滿讓灶上為煲的湯。
這些天,馮蘊胃口不是很好,每頓進食很,夜又很容易,們便費盡心思為養子……
所以都盼著,能再誕下了個小皇子。
可馮蘊私心里想要一個小公主。
的小孩,多可心吶。
裴獗并沒有注意到的眼神。
最近朝臣們又開始有意無意的提點,要他充盈后宮,繁衍子嗣,朝事又雜,他好幾日沒有好生紓解,得了這樣的機會,哪會輕易放過……
床笫如江山,天下他都可以縱橫,在上仍是輕易掌控。
馮蘊起初惦記著那碗里的湯,想著小公主的事,有點心不在焉,逐漸得了些快意,便低低嚶嚶地溢出些細碎的纏綿……
“我先吃東西,我了。”
“我喂你。”
他將撐得滿滿。
屋外的仆聽半晌,就聽到陛下問娘娘還吃不吃得下。
“吃不下。”
“不好吃……”
“不要吃了……”
兩個仆是剛到長門的,年歲還小,嚇得六神無主,找到小滿便問,可是準備的飯食不合娘娘口味。
小滿疑心,隔著窗聽一下,拍們腦殼。
“外院侍候去。”
六七月正是多雨時,不知何時又淅淅瀝瀝下起了雨。夏夜,雨聲,蟲鳴,他有些克制不住興,如雄壯猛下山饞食,那嚶嚶的聲音,傳出老遠。
夜里安靜。
人都散去了,只有那暗夜里晚起覓食的蟲兒聽見。
不過便是蟲兒聽見……
也知,這是圓滿。
一個剛剛進宮當上皇后就守活寡的年輕太后,執掌朝政十幾年後,被羽翼豐滿的小皇帝下令賜死.那時,只有她的太監總管爲了她的一線生機慷慨赴死.也是在那時,太后娘娘第一次知曉了這個連男人都不能算的人至死不敢說出的卑微情意.重生一次,太后娘娘決定對他好一些,結果這麼一心軟兩個人就好上了.全才宮鬥能手感情白癡年輕太后x暗戀主子一步步爬上高位陰冷變態偏執忠犬太監
【穿書修仙+宗門群像+沙雕搞笑+虐渣打臉】穿成書中反派,開局就在人人對魔修喊打喊殺的修仙界當眾墮魔了怎麼辦?宋汐表示:今天打不過,先撤。誰承想,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這一撤直接給專業抓魔修的湊了個業績。被逮回宗門后,宋汐發現事情的發展逐漸不太對勁。比如說:他們不歧視魔修還親親熱熱喊她小師妹?看起來無欲無求的大師兄其實背地里瘋狂搞內卷?表面可愛到爆的傻白甜二師兄竟然是個暴躁的煉器師?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三師姐本命武器竟然是一對千斤大鐵錘?溫潤寡言看起來唯一一個像正常人的四師兄契約靈獸純看顏值?還說他的修仙...
美食家穿越農家女,斗惡毒奶奶,踹開吸血鬼大伯,改造包子爹娘培養出一個讀書的哥哥。被追殺的世子,沒有死在殺手手里,卻差點被挑食的自己餓死,幸好遇見做菜好吃的女主,從最開始看不上女主豆芽菜,到為了一口吃的纏上女主,最后愛上女主。期間還有一個獵戶蘇城,陰差陽錯錯過了女主,最后功成名就回來,成為女主的助力,終于遇見了屬于自己的幸福。
聽說太子禁欲,無意大位,只想修仙,要得道升天?不不不!喬安寧嗤笑:你們都被他騙了!那花樣層出不窮,上竄下跳能把她玩死的活太子,敢情是蟲子成精,專鉆她骨頭縫的吧?最可憐的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