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潯江路正值下班高峰期,道路車水馬龍,賀境時被堵在即將轉彎的岔路口。
給宋宜禾回複完【。】之後,他降下車窗朝外看去,單手扶著方向盤,另隻手肘搭在車窗沿邊,漫不經心地掃過紅綠燈。
之前他邀請宋宜禾去的遊戲公司全稱靈互娛,兩年前老板因為資金鏈短缺找到賀境時大哥賀明也,試圖拉攏賀家投資。
可惜賀明也對此不興趣,而彼時他剛大學畢業,正好手裏有一筆閑錢能盤活。
公司開設了新的Cr分部工作室,在這兩年上市端遊,一夜賺得盆滿缽滿。
年前有家電競戰隊換東家,被靈互娛收囊中,最近他們在國外打比賽,賀境時暫時作為俱樂部負責人了不心。
昨晚睡了三個小時,五點又起來開會。
晨間等宋宜禾喝完粥,他回房一直睡到四點才起床,這會兒都還有點回不過神。
滴滴——
後方傳來一道鳴笛聲,賀境時淡淡抬眼,前麵的車輛依舊堵得紋不。
放在副駕上的手機忽而響起鈴聲。
賀境時想吃顆糖,一邊側撈過手機按下接通,一邊手去儲格裏索。
電話那頭是朋友商柏謙的聲音:“付衍跟我說了,戒指什麽時候要。”
賀境時:“看你時間。”
商柏謙:“我最近都有檔期。”
“沒去追你老婆?”賀境時笑了聲,“我聽說你都跟著去國外了?”
他像是不太願意提及這件事,對此沉默好幾秒,直到響起一道打火機點火的聲音,才啞著聲音說:“讓我緩幾天。”
賀境時沒再接茬。
他跟商柏謙是在國外認識的,當初華人圈子裏,就屬他倆走得近。
兩年前商柏謙結婚,聽說也是聯姻,婚後似乎過得不太滿,今年年初方提了離婚,算是和平解除關係。
想到對方跟他同樣的家族聯姻,賀境時垂下眼,撕開包裝紙咬住了糖果。
“原材料跟意象概念我晚點發給你。”這顆糖有點酸,賀境時瞇了下眼,“謝了。”
“小事兒。”商柏謙歎了口氣,“晚上有空嗎,出來陪我喝一杯?”
聽出他聲音裏的低沉頹廢,賀境時不厚道地扯了扯:“兄弟,我不想打擊你。”
“幹什麽?”
“我這會兒呢,要去接我老婆約會。”
“……”
“所以今晚肯定沒空。”
“……”商柏謙像被紮了一刀,好半晌都沒說話,最後悶悶道,“滾吧,傻。”
說完他掛斷了電話,回味著對方最後語氣裏的氣急敗壞,賀境時瞬間樂出聲。
前麵路通了,他順手關了手機放到旁邊,發車子轉彎行駛了兩百米左右。
而後找了個臨時車位停在路邊。
他正想著給宋宜禾打電話,點開通話記錄,
眸不經意間朝車窗外看了眼,作緩緩停頓下,角弧度下。
過車窗,路邊狀況一目了然。
宋宜禾被人截堵在了半道上。
站在跟前的男人像是逗貓一樣,笑地跟著的步伐左右攔住:“欸你跑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怕這樣。”
宋宜禾皺眉。
雖然對眼下的形略有不滿,但依舊溫著聲音:“抱歉,我下班了。”
“我當然知道你下班了。”男人朝著小小靠近了一步,“一起去吃個飯?”
宋宜禾搖了搖頭,沒再多說話,拽著包帶就要從旁邊繞開,試圖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誰知剛提步,手腕被對方輕拉了下。
賀境時冷著臉轉過頭,加快了扯安全帶的作,下車後,極重地砸上了車門。
聽到靜,那兩人循聲看過來。
賀境時對上宋宜禾的眼,明顯從裏麵看到了抑著的畏懼,以及在看到他的時候,那一瞬間飛快閃過的如釋重負。
他的視線隨即又向左偏轉。
“二哥也在啊。”
四目相對,賀境時步子未停,走到宋宜禾邊,拉過被男人抓著的手,後退兩步,好整以暇地看著對方:“可真是好久不見。”
賀帆看著他的作上停留兩秒,染著調笑的神在一瞬間凝滯,揚了下眉頭:“我多問一句,你們這是?”
“二哥還不知道?”
賀帆沒吭聲,定定地看著他。
賀境時的指尖勾住宋宜禾的手,占有十足地沒的指:“我們結婚了。”
賀帆眉心一。
賀境時揚笑的散漫,可眼神卻並不怎麽友好:“宋家三叔沒有告訴你嗎?”
這話一出,顯然在對方麵前徹底把他們聯手換人的事兒攤了牌。
宋宜禾後背一陣發寒。
耳邊是兄弟倆針鋒相對的談,腦間回憶起外界對賀帆的傳言,雨夜那晚驚悸加的心浮現,控製不住地收了指頭。
下一秒,掌心纏的那隻手一鬆,像是被突然發力驚到,然後回握住。
“不過你這些天都在雲城,家裏的事不清楚也正常。”賀境時隻想快點結束話題,“我們還有事兒,那就月底家宴再細聊?”
賀帆冷冷盯著他。
兩雙同樣都別有深意的眸子匯著,賀帆摁住中指骨節的手發出一聲脆響。
隨後極輕地笑哼了聲:“行。”
他這突如其來的讓步令人不解。
宋宜禾掀起眼簾,正想看看賀帆的表,隻見他攤開手往旁邊讓開兩步。
視線隨著落到上,略顯鷙地盯了陣子,轉走到路邊鑽進車。
“他怎麽了?”宋宜禾小聲問,“是因為我三叔沒有告訴他,所以生氣了嗎?”
賀境時收回眼:“應該吧。”
說完,他不甚在意地牽著宋宜
禾也朝停車位跟前走去。剛走到副駕駛旁,賀境時突然停了下來,轉看向。()
宋宜禾一臉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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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紙嗎?”賀境時了兜,又鬆開的手說,“算了。”
充實的掌心忽然沒了支撐,宋宜禾稍愣,連帶著心裏也有些空。
賀境時沒解釋,自顧自地扯起外套角,重新拉回的手,手掌朝上,著服慢騰騰地往掌心裏的皮上蹭著。
作莫名地怪異。
宋宜禾好半天沒反應過來。直至意識到黏膩的熱散去,才發現被賀帆拉過之後,掌心湧現的難也跟著消失。
賀境時看著笑:“現在舒服了?”
“……”
宋宜禾被穿小心思,角抿起淺淺的弧度,迅速收回手。
賀境時拉開門:“那上車?”
“謝謝。”
宋宜禾飛快地說了一句,然後從他旁邊竄過去,低頭坐上副駕駛。
賀境時撐著車門上方,腳尖住路邊石的棱角沿邊,垂落的指尖微微一蜷,邊翹起弧度。他關上門,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
“家裏後院景觀池的排水口回流淤泥,我走之前聯係了人去檢查。”賀境時低頭係安全帶,聲音被這舉得有些沉啞,“臨時施工得有人盯著,買點菜咱們回家吃?”
宋宜禾沒有異議:“我都可以的。”
商量好之後,賀境時一腳油門開上路,慢悠悠地沿著導航往前走。
速度適中,車開得四平八穩。
之前宋宜禾沒有坐過他開的車,一直都是司機接送,今天坐了一次副駕駛,這覺倒是跟以往坐過的其他司機不一樣。
不知怎麽,宋宜禾突然想到了下班前搜索出來,還沒來得及細看的那位賽車手。
正神遊之際,手機響了一聲。
宋宜禾低頭看過去,是條短信通知,點開草草掃過後,聯想到自己不常清理的短信箱,順手點進去翻了翻。
清理掉幾條未讀,一鍵清除。
退回主頁麵時,掃了眼日期,忽然想起賀境時跟賀帆說的月底家宴。
“你們是一直有這個習俗嗎?”
“也不算。”賀境時看著後視鏡換到右轉車道裏,分神解釋,“老太太年紀大了,總念叨要是哪天沒了最後一麵都見不著,所以大伯才定了每兩月最後一個周末家宴。”
“也是想一家團聚吧。”
賀境時聞言哂笑:“但其實每次家宴,到最後總會有人因此生出矛盾。”
結婚之前,宋宜禾對賀家了解並不多,後來領證又是匆匆了事,甚至連婚前協議都沒有簽一份,他們對彼此的認知實在太。
於是沿著這個話問了下去。
賀境時簡單說了幾位伯伯的況:“我們這邊人,更多的是賀尋他們那些早分出去,但又依附賀家的旁支親戚。”
“那你姑姑……”
宋宜
() 禾仍對上回的場麵心有餘悸。
“不用理會。”到了地方,賀境時將車開停車場,“家宴如果為難你,直接懟回去就是,有我給你兜底。”
宋宜禾被他逗笑。
且不說本的格,家宴人數眾多,賀蔚安再怎麽不對也是賀境時的親姑姑。
別的不看,也得給他留點餘地。
兩人走進超市,直接上了扶梯,宋宜禾表委婉:“但我覺得,你那位二姑不太像會一直忍耐什麽的脾氣。”
“是嗎?”賀境時低垂著眼,不以為意,“那又怎麽樣。”
難得從他口中聽出這樣欠揍的話。
宋宜禾站得比他高一級,抬頭的時候,隻要視線微微上移就能看進他眼裏。
正好這會兒賀境時盯著腳下,宋宜禾很輕地歪頭,瞥見他眸間轉瞬掠過的冷戾。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賀蔚安的這個話題,宋宜禾一時間不敢再接話,好在很快到了二樓,率先抵達下扶梯後的安全區域。
宋宜禾正要回頭,迎麵來一隻手,落在頭頂輕輕地撥轉回的腦袋。
兩人靠得很近,肩背後的手抵著左轉走向食品區,過了幾秒,宋宜禾聽見賀境時在耳邊漫不經心道:“不敢不忍的。”
-
因著賀境時的那句話,離開超市的後半段路程,宋宜禾都有些心不在焉。
由於在路上耽擱了些時間,回到家,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走進廚房時,約還能聽見後院施工的細微靜。
見賀境時看完回來,宋宜禾邊紮頭發,順口問了一句:“天都黑了還在趕工嗎?”
“最多半個小時。”
宋宜禾哦了聲,正要往廚房走,聽見賀境時喊了一聲:“先喝杯水吧。”
“你要嗎?”
“不用。”
說著,賀境時下外套搭在沙發扶手,摘著腕表走進廚房:“簡單吃點兒?”
宋宜禾端著杯子:“吃什麽?”
這幾天周姨不在家,家裏都是他們兩個自己做飯,冰箱空了也沒來得及添置。
今晚去超市隨便選了點兒蔬菜類。
可仔細一看,發現似乎隻能吃麵。
賀境時從保鮮盒裏拿出兩個西紅柿,扔進鍋裏去了皮,作利索地切丁,下了油鍋。他一邊翻炒,還能分出思緒拿過抹布,慢條斯理地將洗理臺上的水漬抹掉。
看著他一係列作,宋宜禾靠站在門口,視線盯在對方出的半截小臂上。
皮冷白,理線條流暢。
握著鍋柄輕輕晃的那隻手背,發力時凸起青筋,蜿蜒勁瘦。宋宜禾久久沒能收回視線,莫名看出一蓬的張力。
突然間,賀境時喊:“宋宜禾。”
立馬回過神,快步走近:“怎麽了?”
“嚐嚐味道?”
話這麽說,但賀境時並沒有要讓開位置的打算。宋宜禾看見他了隻勺
子,帶了些湯徑直遞到了的麵前。
咽了咽嚨,遲疑地抬眼看過去。
就目前兩人的關係而言,一方給另一方喂吃食的舉實在過於親。
但宋宜禾掃過賀境時的表,好似這在他眼裏隻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或許是一直舉著手有些累,賀境時看著抬了抬手,又把勺子朝麵前遞了點兒。
宋宜禾隻好著頭皮湊近嚐了嚐。
幾秒後,點了下頭,忍不住誇道:“味道好的,我以為你不太會這些。”
賀境時:“以前在國外的時候,吃住都被人約束,所以想吃什麽隻能自己學著做。”
宋宜禾好奇:“在國外待了多久啊?”
像是對這段記憶模糊,賀境時靠著洗理臺想了很久:“六年?或者是七年?”
“在外麵上學嗎?”宋宜禾倏地想到他們的初見,“可我記得大一就在學校遇到過你,是大學回國念了嗎?”
“嗯。”賀境時偏頭看著正在加熱的水,緒不明,“覺得江北好,就回來了。”
因為右手施力撐著臺麵,賀境時的脊背懶散地彎了點,廚房的燈偏暖調,可照在他上依舊給人一種疏離的錯覺。
而這句話像是給對話畫上句號。
看到賀境時低眼,宋宜禾捧著杯子喝了口水,也沒有再繼續往下聊。
吃完飯,宋宜禾主收拾了廚房。
今天在工位坐了一天,雖然並沒有被安排什麽工作,可緩下氣後仍然累得腰酸背疼。
回到房間,時間趨近於七點半。
宋宜禾在窗邊站了會兒,從這個角度朝後院看去,能模糊聽到幾個工人的講話聲。
應該是快要結束了。
收回目,宋宜禾拿了睡打算去洗澡。忽地想到在車上手機沒電關機,又折回床頭連上數據線,這才進了浴室。
洗澡的速度不算快,一整套流程下來,最也得要半個小時。
今天又因為坐了一天難,熱水流淌過渾上下每一寸皮,像是有隻無形的手,極大程度地緩解了宋宜禾的疲累。
正當準備衝洗發的時候。
啪的一聲。
整個浴室驟然一片漆黑。
隻剩下花灑中淅淅瀝瀝流淌的水聲。
……
書房裏。
賀境時剛剛將戒指尺寸以及預想圖發給商柏謙,在等待回複的過程中,他隨手了本外文小說,彎著上靠著電腦椅背。
想到在公司樓下看到的場景,以及宋宜禾之後的反應,賀境時總覺得不太對勁。
賀帆這人雖然混不吝,但據賀境時所知,他的朋友堆裏幾乎沒人說過他不好,就算以前三天兩頭換的朋友,賀境時也從來沒見誰在背地裏多說過一句。
按理宋宜禾應該跟他並不悉的。
可為什麽怕他?
賀境時若有所思地想了會兒
,合上書,拿過手機打算找付衍去打聽打聽。
可誰知他剛輸一行字,房間裏的所有源頓時消失,隻剩窗外其他住宅的亮。
這片區域的電路在住前都被改過,看這況怕是後院挖斷了線路。
賀境時皺著眉,打開手機源往出走。
原本想著直接去看看況,但走到樓梯口的時候,他又想到房間裏的宋宜禾。
旋即,他停在了客廳中央。
翻找手機號時,屏幕線直直向賀境時眼底,他嘖了聲,半瞇著眼撥通電話。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聽到這提示音,賀境時扯了扯角,索掛斷電話,轉又重新上了樓。
站在門口,抬手敲了敲門。
“宋宜禾。”
無人回應。
而另外一邊。
被喊名字的對象在停電後,勉強用不怎麽燙的水衝幹淨頭發,浴室裏的排氣扇停止運作,沒過多久,裏麵便斥滿了霧氣。
耳鳴聲不斷響起,強裝鎮定維持著僅剩的理智,打算先穿上服。
宋宜禾黑拿過睡。
擺不知道在什麽地方勾了一下,手指沒抓穩,睡連帶著換洗全都掉在地上。
宋宜禾茫然低頭。
浴室間裏沒有裝室外窗,這會兒漆黑到了極致,恍然間,覺得自己像個瞎子。
宋宜禾深深吸了口氣。
稍微適應了無法視的恐慌後,循著記憶,抓著浴巾朝門口挪了挪。
浴室地板上到都是水,在黑暗的環境下最容易磕著著,確認門口沒有被水沾,了四肢,而後將浴巾順著腋窩下裹住。
剛走出去,外麵忽而傳來賀境時的聲音。
“宋宜禾。”
耳一陣震。
宋宜禾一驚,剎那間,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居然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雖然知道對方沒有貿然進來,可宋宜禾仍條件反地按住浴巾。腳下邁出去的步子沒能收住,慌不擇路地試圖去扶東西。
手指到落地架,沒多想,下意識用力,整個人連帶著架朝前摔去。
砰的一下。
宋宜禾撞在了旁邊的木質櫃子上。
“我唔……”
這一瞬間發生的事太多。
到邊阻止地話還沒來得及出口,一道鈍痛使然的悶哼在這幽暗房間裏響起。
不大不小,正好被門口的人聽見。
賀境時大概也是猜到發生了這種狀況,隻不過並未料想到是這個場景,他毫不猶豫地按下門柄,刺目的沿著門照了進來。
“你手機怎麽關機?摔到——”
話沒說完,宋宜禾捂著額角突然回頭。
搖搖墜的浴巾落,微微螢落在白似雪的脊背上。
“……”
兩人紛紛驚愕對視。
賀境時僵住,滿室旖旎。!
最信任的舅舅逼瘋了媽媽,還妄圖殺死她,而自己曾經最不想見到的男人,竟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當然……還是自己“未過門”的丈夫。看著他和自己的遺像舉行婚禮,她這個當事人都被感動到了。只是,一切都是虛假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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