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章看著他，曾經的回憶如驚濤駭浪般撲面而來——

“藺先生，我特別喜歡你的畫。”

“你本就沒有當畫家的天賦，誰愿意買你的畫！”

鄧章覺渾發熱，彈不得，像是被人掐住了嚨，尚未央看著他們臉上的神，微愣：“臣新，你們……認識嗎？”

“當然認識。”

鄧章忙開口：“不好意思啊，我有事，我先走了……”

他剛轉，手臂就被握住，藺臣新的聲音在背后響起：“鄧先生，我們還沒好好敘敘舊，你走那麼快什麼？”

“我、我不認識你，敘什麼舊！”

藺臣新臉沉下，“當時不愿意買我的畫，那些辱罵我的話你說起來不是理直氣壯的嗎？怎麼，現在看到我心虛得想要逃？”

抬頭看向藺臣新，猛然怔住。

這個鄧先生竟然就是當時想要買《之手》卻放鴿子的人？！

“我說了，我不認識你！”

鄧章面驚慌，甩開藺臣新的手，正要走，尚未央這時淡聲開口：“鄧先生，你剛才和我說，你曾經遇到一個年輕小伙子，只是很可惜，你留下了一個憾。這個年輕的小伙子，就是我男朋友，對嗎？”

鄧章著手里的畫，指尖泛白。

藺臣新抬眸：“央央，你在說什麼？”

“我不知道，這件事恐怕只有鄧先生能解釋。我看得出來您心地不壞，您既然那麼愿意支持年輕人的作品，為什麼當初想買我男朋友的畫，到最后一天又反悔了？就算不想要了，辱是幾個意思？”

鄧章垂頭，半晌開了口：“藺先生，對不起。我是真的很欣賞你的畫，只是那個時候，我有難言之。”

藺臣新扯起角，“難言之？”

“抱歉我沒有辦法告知，”他深深鞠上一躬，“總之，對不起，你是個很優秀的畫手……”

“是我爸讓你這麼做的，對不對？”

鄧章怔住。

眼神躲閃的瞬間，他的領被揪起，他對上男人充斥著怒火的目，“到底是不是我爸？！你說啊，你還想要藏什麼？！”

鄧章渾像失了力氣一般，眼底通紅。

“……對不起。”

藺臣新猛得松開手，鄧章踉蹌地往后跌退幾步，摔坐在地上。

他終于緩緩開口：“當時我們易前一天，你父親的助理來找過我。”

當時助理開門見山，先給出幾個條件，第一是給了他一筆厚的錢財，第二是送他兩個孩子出國留學。

對方只要求鄧章一件事——不要買藺臣新的畫。

鄧章當時被厚的條件所迷了眼，答應了。

這也是他這輩子做過最后悔的事。

“當時你父親不僅找了我，還找了原本許多想買你畫的人，他的態度很堅決，我不知道如果我拒絕，他會怎樣威脅我……”

“我后來想去工作室和你道歉，發現工作室關門了，也沒辦法聯系上你了。”

藺臣新斂著睫，拳心握，手腕就被輕輕握住。

他側首，就對上尚未央的目。

藺臣新抬頭，看向滿臉愧疚的鄧章，薄吐出抑著緒的幾字：

“滾，永遠別讓我看到你。”

鄧章心如死灰，站起，一步步往后走去。

忽而間，有人住了他。

他回頭，看到尚未央走到面前。

“抱歉，這幅《黃昏之街》我不想賣了，請你還給我，你給我的錢，我會退還。”

“尚小姐……”

“我男朋友堅持畫畫很不容易，如果你當時能買下那幅畫，對他來說是巨大的鼓勵，能夠支撐他繼續往前走，可是那件事后，我男朋友就徹底放棄繪畫了。”

孩鼻尖酸，“你現在所謂的道歉，改變不了任何一切，我也能理解，畢竟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那些‘想要支持年輕人’的話不足為提，不是麼？”

“我知道你不是其中一個，但是回想起你今天和我說的那些話，覺得很諷刺。”

鄧章手中的畫被走，孩轉離開。

他長久佇立在原地。

黑法拉利疾馳到藺家別墅的車庫。

駕駛座的門被推開，男人砰的一聲關上車門，腳下的步伐飛快。

尚未央心跳漸快，飛快跟了上去，仿佛一場狂風暴雨即將來臨，卻不敢住他。

走進玄關，正在幫忙準備午餐的白木安走出來，看到兩人，驚訝：“回來吃飯怎麼也不說一聲？”

“我爸呢。”

“他在樓上啊，怎麼……”

白木安話音未落，就看到藺臣新臉極至谷底，往樓上走去。

“臣新，臣新——”

男人直接推開書房的門，里頭正在喝茶的藺嘉庚子震了下，眉頭蹙起：“進來也不敲個門？”

藺臣新走到他面前，藺嘉庚看著他的臉，道：“你想干嘛？”

藺臣新角一勾：“原來你就是用這麼險的手段讓我放棄畫畫，果然是商人啊，無所不用其極。”

藺嘉庚怔住，而后移開目。

下一刻，桌子上的書被藺臣新直接推到地上，他手撐著桌面，死死盯著藺嘉庚：

“我沒想到你特麼竟然這麼小人，你所謂給我一年的時間，如果我功了就讓我畫畫，其實就是想方設法讓我本支撐不下去？這就是你所謂公平的試煉？！你兒子特麼就不是人唄？被打擊被辱無所謂，反正最后只要乖乖回到你掌控底下就行了是吧？”

藺嘉庚緘默。

藺臣新眼眶發紅，“從小到大我做什麼你支持過我了？我想玩積木的時候你讓我做奧數，我想參加游泳班，你讓我乖乖學英語，我喜歡畫畫，你卻只想讓我替你管理公司，你以為我稀罕嗎？！我請問我在你眼中到底是什麼啊？工？一個沒有自己獨立選擇權的機？！”

藺嘉庚看向他：“我在你上花了多久時間？你就是這麼想我的？！”

“不然呢，你是不是要說一句你都是為我好？好個屁，你眼中的好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良久的沉默后。

藺臣新站直，“從今天開始，公司我不會再管了，ceo的位置你給誰就給誰。”

“你！你敢！”藺嘉庚瞪大眼睛。

“在你做出那些骯臟的事后，就應該想到有一天我會發現的。”他笑了下，“你可以老當益壯繼續回公司工作唄？或者和我媽再生一個，培養你的機，我想他一定比我聽話多了。”

藺嘉庚目眥裂，握著茶杯的手打了，就聽到藺臣新還在繼續的聲音：“你這次也可以選擇凍結我的銀行賬號，讓我活不下去，看看最后我能不能撐過去。”

藺臣新轉走出書房，到門口，突然停下。

“有的時候，我覺得一個自私自利的人本不配做一個父親……就像你一樣。”

他推開書房門，就看到白木安和尚未央站在門口。

母親拉住他的袖，聲音哽咽，“臣新，你不能這麼和你爸爸說話，你爸爸他……”

“媽，這件事你也知道吧？”

藺臣新抬眸。

白木安突然停住聲音，遲遲無法否認。

“媽，我知道相比于他，你還是支持過我畫畫的，但是我相信，即使時間倒退，你們的決定仍然不會改變。”

“臣新，這件事是我們的錯……”

“我不想再聽什麼了，現在沒有意義了。”

下午，日漸盛，尚未央坐在客廳沙發，安靜地聽著時鐘滴滴答答流逝的聲音。

和藺臣新回到家后，男人說他想一個人待一會兒，就上了樓。尊重他，知道他此刻需要冷靜，需要獨立的空間。

傍晚的時候，去廚房準備好了晚餐，而后走去樓上。

輕輕推開臥室門，就看到昏暗的房間里，男人背靠著床坐在地上，面對著閉的窗簾。

尚未央走進去，到他旁邊，視線就落在他手邊的煙。

男人睜開眼，轉頭看到，扯起角：

“央央，對不起……我還是沒忍住了幾。”

孩蹲在他旁，而后抱住了他：“沒關系的。”

他長臂一撈，把擁在懷中，腦袋靠在的肩頭。

“……我好累。”

“嗯，我知道，沒事的我會一直陪在你邊，你有想宣泄的，都可以和我說。”

尚未央溫聲安著他，他講的很，說的很多，但是總比他一個人悶著要來得好。

末了，他扣住的后腦勺，淺淺地吻上的，變溫的引導者，使他沉浸在無邊的意里。

知道自己的很微小，但是如果能填補他心中一點點的難過，都好。

停了下來，男人邊勾著極淺的幅度，尚未央了他腦袋，“我們去吃飯好不好？是我自己做的，你想嘗一嘗嗎？”

“好。”

尚未央牽著他下樓，而后到了餐廳，就去端飯，然后把冷的菜放到微波爐里加熱一番。

端著碗筷走回餐廳，就看到他坐在餐桌前，等待開飯。

突然覺得，平時都是他寵，為做好一切，現在換寵他，也特別幸福。

“我要是做的不好吃，你得提出來。”

“這是開始往賢妻良母發展了？”

“你說什麼呀……”

藺臣新握住的手，“沒事，我可以慢慢給你提意見，提一輩子。”

孩笑了，“好呀。”

晚上，尚未央問藺臣新還需不需要陪著，“我理解你們男孩子的心理，從小到大你們被教要負有責任，所以總是喜歡獨自承擔一切，但是現在你不一樣了，我可以陪伴在你邊，離你的心最近，你不用覺得展示弱會讓我看不起，我喜歡看到你最真實的一面。”

男人最后沒有抗拒，兩人就躺在一起，陪他說著話。

周一，藺臣新沒有去公司，他簡單代完助理，就沒有讓除尚未央以外的任何人能夠聯系到他。

在公司掀起的驚濤駭浪，他不想知道，也不想在意。

然而就在他沒去公司的第三天，白木安的電話進來了。

“臣新，你爸發了心臟病，現在送去醫院了……”

下午上完課的尚未央，走出教室，就看到藺臣新發來的信息。

瞳孔一震，而后把手里的書拿給旁的郝彤：“我有點事，得離校一趟。”

尚未央打的飛快趕去了醫院。

最后在手室前，尚未央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藺臣新，還有白木安等人。

飛奔過去，先是去安緒比較激的白木安，“他最近心臟一直不好，吃藥幾個月了……”

“阿姨，您先別著急……”

藺臣新手肘撐在上，低著頭。

當手室的門被推開，白木安沖了過去，醫生道：“現在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了，但是況還是比較危險，還需要繼續觀察……”

藺嘉庚被送進了重癥監護室，沒有蘇醒。

男人隔著玻璃，看著躺在里面的人，神沉重，過了會兒，白木安走到他旁。

“是因為我。”他開口。

白木安握住他手臂，搖了搖頭，“從你爸爸當年提出那個方法之后，我就知道終有一天你發現后一定會很生氣，你心里的那些憾，媽媽都知道。”

“雖然你爸沒說，我知道他心是有愧疚的，你和他從小關系就不好，其實他心里也不舒服。”

“那天吵完你離開后，我看出來他很難過，他是你的，只是方法錯了。”

藺臣新斂睫。

“你爸爸進icu的消息估計瞞不了多久就會傳到公司，現在你不在，已經一片了……曾經下去的那些勢力試圖想要重新東山再起了。”

晚上十點多，藺臣新讓白木安帶著尚未央回家休息，他留在這里就好。

他在醫院待了一晚，中間藺嘉庚的況突然惡化，他飛奔找去醫生，好在最后搶救了回來。

醫生離開后，他坐在椅子上，低著頭，手掌蓋在臉上。

沉至谷底的心緒才慢慢得以上升。

清晨七點多，白木安來了到醫院，“我睡得很好，你回去休息一會兒，這里我來照顧。”

藺臣新回到了家。

走進臥室時，他看到床上孩半蜷著的影。

從浴室洗完澡出來，他上了床，掀開被子，尚未央醒來，看到他，“叔叔他……”

“還沒蘇醒，但是應該會過來。”

他抬手把撈進懷里，聲問：“你怎麼在家里，今天早晨的課怎麼辦？”

“我請假啦，沒關系，本來想再睡一會兒就去醫院給你帶早餐的。”

“寶貝真好。”

“你很累嗎？昨晚都沒睡？”

“嗯。”

“那你趕快睡一會兒，我陪著你。”

男人闔上眼眸，半晌后突然出聲：“我媽和我說了公司的事……”

尚未央聽完，“所以你打算回去嗎？”

“如果是央央呢？”

尚未央看向他，淡淡勾，只道：“我覺得人生不只有夢想和熱，還有——責任。小孩可以任，但是越長大，肩頭的責任也越重。”

九點，男人在浴室里刮完胡子，走出來，穿上白襯衫，修長的手指慢慢扣著紐扣，領口微敞。

手腕的袖口被致地翻開、折疊，他拿起桌面上的腕表，戴在手腕。

他站在鏡子前，看著里頭的自己。

許久后，走出了臥室。

法拉利從家里的停車庫駛出，而后疾馳在公路上。

九點半，偌大的會議室里，坐著烏的一眾人，神各異。

“林副總，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坐在林天旁邊的眼鏡男吞聲開了口。

“藺總不來公司了，現在藺老又進了醫院，公司這下徹底沒了主心骨。”

“你怎麼說話呢，林副總不是還在嗎？”

有人開始爭論。

“我們還是讓藺總回來主持會議吧，這樣長此以往公司會面臨巨大的危機……”

“藺臣新都打算放棄份了，他還會回來嗎？！”

坐在首位的林天，翹起二郎，在一片爭執中悠然開了口：

“我藺老的委托，現在擔任藺臣新的位置，公司上上下下的事，從現在開始，都需要經過我的手。”

“聽明白了嗎？”

話音剛落，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推開。

門口的助理退到一旁。

一雙锃亮的手工皮鞋踏了進來。

眾人轉頭，看到突然出現的男人，瞬時目瞪口呆，“藺總……”

大家紛紛起立，林天看著藺臣新，心底一陣，下一秒就看到藺臣新單手兜，徐徐朝他走來。

藺臣新走到他面前，對上對方的目，笑了笑：

“坐回你自己的位置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想寫一些除了之外不一樣的東西，人生還是有很多責任要擔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