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0章終點站

當休眠艙關上的那一刻，蔣雪洲的心中閃過了無數個念頭。

甚至有想過，自己睡著了之後，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

不過，即便心中百集，心裏也沒有一一毫的恐懼。

能覺到有人正握著的手。

順著指尖傳來的溫暖不只是溢出外的，還有別的東西。

不知道那人的名字，甚至想不起來那張臉，只記得那是個溫的姐姐。

一直都在這裏。

而且等了足足215年……

安詳睡的合上了雙眼，在獵戶號巡洋艦躍遷跳超空間航道的那一刻，昏睡不醒的完了最先也是最後的相見。

那是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在夢中遇見了許多人。

雖然夢中的是睡著的，並沒有睜開雙眼醒來過一秒，但那裏的每一個人似乎都認識。

無論是的臉，還是的名字。

約約中，模糊的覺到，自己似乎並不是獨自一人來到這裏。

和自己一起——亦或者比自己晚一瞬間出發的某人，已經先自己一步來過了這裏，並將自己的名字告訴了他們。

在那看不見的黑暗中，並不孤獨。

這時候，一隻手輕輕過了的額頭。

還有一聲溫暖的輕語。

「……你會活下去的。」

「你的夥伴，是個勇敢的孩子……並且他的勇敢不輸給我們任何一個人。」

那聲音就像驅散黑暗的火把，一瞬間照亮了整個世界。

而當那破曉的芒亮起，籠罩在旁的所有一切黑暗都像是褪去彩的污泥，在那愈發耀眼的芒下土崩瓦解。

約中聽見了另一個聲音。

那聲音充滿了不甘，被拉的很長，就如同徘徊在深淵中的幽靈，發出的怒吼與哀嚎。

「……為什麼……」

「200年！我等了200年！」

「為什麼要和我作對！為什麼！！」

那傢伙似乎破防了。

是有人做了什麼嗎？

此時此刻，蔣雪洲並沒有完全意識到，就在自己昏睡的這段時間裏，原本時間線上的自己上發生了什麼。

先前在駭曲速引擎緩存伺服時下載到的仿生學晶片上的數據包，此刻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外釋放，並沿著它脖梗的數據線衝擊獵戶號導彈巡洋艦的艦載伺服。

那破防的怒吼正是那個名「領航員」的AI發出的。

那個寄宿在老舊電路板上的亡魂。

它大概到死也不會想到，被它殺死在200多年前的人們，會握著它曾經用過的那把劍，反過來斬下它的頭顱……

一切都結束了。

恍惚中，蔣雪洲彷彿看到了休眠艙的艙門第二次關上。

那是個穿著力裝甲的男人。

做完了一切的他本想坐在地上休息一會兒，可忽然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站了起來，從這扭曲變形的駕駛艙里走了出去。

的眼睛無法看見，卻又能模糊地知到外面發生的一切。

而就在那扇門關上的瞬間，扭曲變形的艙門再一次被打開了，一道悉的影火急火燎的從外面闖了進來。

他拚命地在房間里翻找著什麼。

那笨手笨腳的樣子讓有點想笑，又有點想哭，可又哭不出來。

在這個怪陸離的夢裏什麼也做不了，甚至連眼睛都無法睜開。

不過所幸的是，那個冒冒失失的傢伙最終還是找到了他要找的東西。

那似乎是一把鑰匙。

接著他似乎終於注意到了躺在這裏的自己，欣喜若狂的向走來。

就在試圖睜開眼睛與他視線接的時候，那本就模糊不清的視野忽然凝上了一層白霜，接著失去的五又重新回到了的上。

到腹部傳來的鑽心般的疼痛，眉頭輕輕皺起，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嗚嚀。

這時候，隔著不遠的地方傳來慌忙的聲音。

「……你先別起來，我在幫你理傷口！」

痂粘住了眼皮，睜不開眼。

不過在聽到了那悉的聲音之後，原本繃的神經一瞬間便了下來。

「夜十……」

「我就在這！你撐住啊！」

站在休眠艙旁邊的夜十滿頭大汗地將剛剛解凍功的止凝膠塗抹在了腹部的傷口上。

登陸艇的應急氣閘已經打開，駕駛艙里充盈著空氣。

在正的作用，扭曲變形的艙門自被死死地在了門框上。

與此同時，星艦的人工重力裝置也已經順利重啟，目前船艙已經能到近似月球的重力，並且正在逐漸的恢復到1G的水準。

那鑽心的疼痛漸漸被一抹涼颼颼的覺取，蔣雪洲輕輕地息著，粘住眼的痂逐漸被溫熱的淚水融化了。

「嗚……」

看著從蔣雪洲臉上滾落的淚珠，夜十頓時慌了神，連忙問道。

「疼嗎？」

輕輕搖了搖頭，小聲說了一句「不疼」。

然而那不爭氣的眼淚卻是一顆接著一顆，越掉越多了。

不疼你哭個啥？

看到梨花帶雨的樣子，夜十徹底給整不會了，一時間手足無措。

不過好在他手上的作並沒有停，最終還是按照林悠悠留下的方法，功幫助把止住了，然後纏上了繃帶。

作為一名無證行醫的外行，這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

至於修復輻損傷什麼的。

只能等回了地球上之後找聯盟的生研究所幫忙，或者再想想什麼其他的辦法了。

肯定是有辦法解決的。

「……已經止住了，你之前的那套宇航服已經破了，我幫你弄了一套艙外外骨骼，可以代替宇航服穿著。」

紅著眼眶的蔣雪洲輕輕「嗯」了一聲，然後便一聲也不吭的躺在那。

從沒見過這麼文靜的樣子，夜十不多看了一會兒。

結果讓他沒想到的是，平日總是齜牙咧的此刻居然害了起來，著脖子往後躲了躲。

「……別看我……」

從那雙眸子裏看見了自己的倒影，蔣雪洲難為地扭脖子，將視線躲向了一旁。

「我現在……這個樣子……很醜。」

客觀來講確實是如此。

的頭髮幾乎掉，全上下到都是凝固的痂，要麼就是破損皮滲出的組織，就像一隻剛剛啄破蛋殼的小。

如果是以前的話，他搞不好還會低商地調侃兩句。

不過現在，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不解風的自己了。

NPC還是真人有那麼重要嗎？

其實一點也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此時此刻他心中的，就是無比真實的。

深地注視著那雙明亮澄澈的眸子，就像注視著埋在灰燼中的寶石。

看著那張白紙般的臉染上紅霞，他用這輩子都沒嘗試過的語氣的說道。

「……我不嫌棄。」

時間結上了霜。

空氣就像凍住了一樣，凝固了那漸漸燒紅的晚霞。

萬籟俱寂。

兩人之間半天沒有聲音，過了好半晌才從那輕咬著的里蹦出了一句倔強的話。

「……不用你勉強。」

事實證明，狗裏吐不出象牙。

前一秒還被這傢伙的稀里嘩啦的蔣雪洲，下一秒就被氣的心態炸。

什麼我不嫌棄？

承認。

此刻的自己確實看起來狼狽了些，但都是因為什麼才變這樣的？

啊啊啊！

早知道是這樣，還不如死了算。

用所剩不多的力氣輕咬著貝齒，只覺負面緒沸騰到就要炸。

這傢伙是故意的吧？

肯定是的吧！

就在越想越委屈，恨不得哭出來的時候，一陣風忽然吹到了面前。

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那快從溢出來的委屈便被一抹炙熱的緒堵了回去。

那熱流驅散了寒冷，融化了那幾乎凍住心跳的冰塊。

的瞳孔一瞬間瞪大，接著蒙上了一層水霧，眼睛又緩緩的閉上了。

所有承過的委屈和痛苦，以及面對絕境時的彷徨和無助，此刻都化作了那滾落在角的一抹淡淡的咸。

那些事已經不重要了。

在這前所未有的幸福面前，那些已經過去的事都太多餘了。

只想時間永遠停在這一刻。

讓那溫暖的覺再停留一會兒……

……

齒分離。

臉紅蘋果的不止是蔣雪洲一個，還有胳膊撐在休眠艙上的另一個人。

那傢伙的姿勢說不出的怪異，就像爬樓梯時卡在一半的橘貓。

不過此刻的心中無比滿足，完全沒有一丁點兒吐槽和拌的慾。

埋著紅了的臉，小聲說道。

「笨蛋……你……你想把我牙齒給磕掉嗎……」

太狡猾了。

居然用這招……

這讓還怎麼生氣。

看著忽然的蔣雪洲，夜十紅著臉，支支吾吾地說道。

「我，我沒有那個意思……」

他已經很努力在模仿方長那傢伙了，但不知道為什麼還是搞砸了。

也許是平時說的話太多了，他這張天生就講不出來那種煽的話。

不過他當時確實是這麼想的。

不管變什麼樣，無論還有沒有機會治好，他都不會辜負。

「……我的意思是，不管你變什麼樣……我都……喜歡？」

好不容易下去的拳頭又了，蔣雪洲恨不得把他頭敲歪。

「為什麼喜歡是疑問句啊！你這傢伙……喜歡……就不能好好說出來嗎？真是的，氣死人了！」

似乎自己也覺得有些丟人，夜十的老臉有些掛不住，紅著臉懟了回去。

「啊啊啊……我說行了吧，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他一口氣連著說了三遍，把以前沒說的那份也給補上了。

在聽到那個詞的瞬間，蔣雪洲的臉刷的紅了起來，耳朵彷彿飄出了蒸汽，原本氣勢洶洶的樣子又了下去，就像快融化的雪人兒。

吵架從來沒輸過的夜十自然沒有錯過這個反擊的機會，看著一臉暈乎乎就好像快要融化似的蔣雪洲，紅著臉乘勝追擊道。

「我說完了，該你了？」

「我，我？」

似乎沒想到會被反問，蔣雪洲一時間慌了神，上翹的尾音都走了調。

看著想要躲閃的，夜十卻是不依不饒地盯著的眼睛，追問道。

「是啊，我已經告訴你了，我喜歡你，喜歡的不行，就算覺得你難為我也要說，我不想再像剛才那樣……差一點就錯過你了。」

「……」

那句「喜歡」就好像遙控的開關，按一次的大腦就宕機一下。

薄薄的開合了半天，火紅的雲團鋪了一片煙霞。

等等……事發展的會不會太快了？

要不要再考察一下？

就，就算是不太討厭小孩子的……一個兩個都好，三個也不是不能接，可果然還是得問問月寒的意見吧？不知道那孩子能不能接自己突然就當小姨了。

直到想到自己的孫什麼名字的時候，才猛然間意識到自己似乎想的太遠了，不想把那滾燙的腦袋扎進冰塊里冷靜一下。

夜十並不知道在想什麼奇怪的東西，也沒有繼續追問，只是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那雙小鹿似躲閃的眼睛，等待著的回答。

終於……

這個比他還要不坦率的傢伙，最終還是沒忍心讓他一直等下去。

那糯糯的張開，說出了兩人其實早就已心知肚明的回答。

「喜歡……」

「喜歡誰？」

「喜歡……你這個笨嗚——！」

話還沒說完，又一次被堵住了。

……

當蔣雪洲從休眠艙里坐起，已經是十分鐘后的事了。

在止凝膠的作用下，腹部的傷口已經結痂，並且已經開始了緩慢的康復。

「義人」在適應與癒合能力上遠比一般的廢土客強的多。

而這也是學院的人在廢土客們的眼裏會為香餑餑的主要原因之一。

雖然蔣雪洲的依舊很虛弱，但在常規重力環境下起行走已經基本沒有任何問題。

按照林悠悠臨終代的囑咐，夜十幫換上了艙外活的外骨骼。

傷口結痂之後儘快從「冰櫃」里出來會更有助於促進循環和新陳代謝，這時候一直躺在休眠艙里反而不是什麼好事。

有外骨骼的輔助，他倒也不用擔心會磕著著或者摔倒。

在確保了安全之後，夜十關閉了應急氣閘，打開了駕駛艙的艙門。

駕駛艙的空氣一瞬間被空，又重新變了真空的環境。

在夜十的攙扶下，蔣雪洲小心翼翼地從登陸艇的艙門口爬了下來。

看著吃痛彎了下腰的蔣雪洲，剛鬆開手的夜十又連忙擔心地扶住了。

「怎麼了？哪裏不舒服？」

「我沒事，就是傷口扯了一下……不用搞得我好像很脆弱一樣。」

蔣雪洲紅著臉小聲嘀咕了一句，這傢伙突然這麼會照顧人，總讓覺怪怪的。

不過雖然上怎麼說著，但心裏還是吃了一樣甜。

「我還不是擔心你……」夜十撓了撓後腦勺，握著的手了，「你還是悠著點吧，抓住我的手別鬆了。」

蔣雪洲輕輕「嗯」了一聲，沒有說話，不過卻將他的手握得更了。

很現在的覺。

即便他們現在的況稱不上有多樂觀，距離地球足足有五年那麼遠……

反應堆的燃料應該撐不住下一次躍遷了，否則那個仿生人也不會如此著急。

不過，即便困難重重，的心裏卻一點兒也不害怕。

要說為什麼……

總覺來過這裏。

這裏的一切都是如此的悉，就像是自己家的客廳。

「話說……我剛才做了個好長好長的夢。」注視著那個被廢墟埋在牆角的仿生人殘骸，蔣雪洲忽然小聲地開了口。

夜十輕輕握了握的手。

「你夢到了什麼？」

蔣雪洲閉著眼睛苦思冥想了一會兒，仔細的回憶著那個怪陸離的夢。

「我見到了好多我不認識的人……他們說了好多話，但大多我都聽不清楚。對了，後來有個姐姐了我的頭，對我說……我會好起來的。」

夜十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那個姐姐是不是林悠悠？」

蔣雪洲愣了一下，左手扶住了額頭。

「……好悉的名字，我好像在哪聽過。」

夜十從懷中取出了一隻錄音筆，遞到了一臉懵懂的後者手上。

「也許……那不是夢，而是真的發生過的事。」

他曾經答應過，要把蔣雪洲帶給瞧瞧，現在看來們可能已經見過了。

在自己離開之後的那段時間裏。

從夜十的手中接過了那支錄音筆，蔣雪洲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它，眼神迷離地呢喃了一句。

「我也覺得……那不像是個夢。」

看著迷迷糊糊的蔣雪洲，夜十手輕輕了的頭盔。

「總之，你醒來就好……他們將這艘星艦的指揮權給了我們，雖然是一艘基本報廢的星艦，但應該還是有一些能用的功能的。你先琢磨琢磨，我也下線和我的朋友們報個平安。」

不出意外，他現在已經到了南門二。

這遊戲大概沒有人比他去的地方更遠了，遠在北極的尾和他一比都弱了。

不過與之相對的是，他現在的麻煩也不小。

等會兒去了網上，他得問問他們的主意，同時也順便替哥捧個，那五年外的世界真不是個大餅。

就算以前是，如今這塊餅也烙好了。

至於裝什麼的，那都是不存在的。

他是那種淺的人嗎？

雖然如此想著，但他的角已經快不住槍了。

看著突然說起莫名其妙的話的夜十，蔣雪洲歪了下頭。

「下線？」

「呃，就是……類似於知的方法，我說過我是有一些特異功能的吧？好了好了，你就別管了，等我兩分鐘就好。」

不小心說了的夜十連忙打住了這個話題，無視了那雙狐疑的視線，靠著牆邊席地而坐，合上雙眼下了線。

不過，也許是下線太過倉促，他那帥氣的坐姿還沒維持兩秒，就一頭磕在了地上。

看著自說自話拱蝦球的夜十，蔣雪洲不做了個無奈的表，嘆了一口氣坐在他的旁邊，「嘿咻」一聲將那顆榆木腦袋搬到了自己的大上。

說起來以前好像也發生過類似的事。

他自稱閉上眼睛就能看見其他避難所的居民，能在理通訊隔絕的況下流。

以前總覺得這傢伙是在吹牛，但現在想想他搞不好是認真的。

不過這可是五年的距離啊……這真是特異功能能辦到的事嗎？

「話說這個笨蛋睡覺的樣子還可的……」

看著那張恬靜的睡臉，蔣雪洲沒忍住出食指，輕輕了他的鼻尖。

這傢伙就像個小豬一樣，睡著的時候不管怎麼擺弄都醒不了。

不過經歷了這麼多事。

可能他也累了吧。

輕輕了那順烏黑的頭短髮，蔣雪洲的臉上帶著溫慈的笑容，輕聲呢喃道。

「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