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到,回江都是個圈套呢。
曲池被得束手無策,我終于鼓起勇氣見了他一面。
前塵往事歷歷在目,我只想求他全。
誰料這全到最后,卻是得曲池寫了一封莫須有的休書,浪行跡在外,曲家直接把我趕出了家門。
施家的轎子就在外頭等我,等著接我去見他。
這天下之大,是否還有我的容之地,錢塘的心毀之一旦,我如今又了孤家寡人,無分文被曲家趕走,我還能去哪兒?
那時候我想,如果當年不來江都,或者那杯酒多一點雷公藤毒,那我的今日,就不會這樣彷徨無助吧。
我最好的歸宿就只有他。
賜我一飯一粥,讓我茍且生,賞我一一被,只能任你予取予求。
他已經完全變了一個模樣,從前藏著的那些格不再掩飾,都翻到明面上來。
那段日子,我已然心死,是麻木的,心也是冷的。
我當然知道他會用什麼法子對付我,用碾我,用冷言冷語辱我,他還是要帶我去金陵,我還是要在他的籠罩下生活,他毀了我已有的一切,還要帶我面對過去的那種害怕。
那一刻,我真的恨死他,恨不得和他同歸于盡。
我們在船上吵起來,那是我們第一次吵架,我說了很多的話,那些話在我心里百轉千回,最后通通傾瀉于口,可我聽見他說出口的恨,只想抱著自己嚎啕大哭。
為什麼要走到這個地步?
到了金陵,他把我扔進了天香閣。
我明白他的意思,若不是施家,不是他,吳江的小酒,就是如今天香閣的花娘們。
我還是一顆珠子,在他指間,他鬧出靜,敲打一番,要我屈服,要我害怕,要我乖乖呆在他掌心里。
他了解我,我也了解他。
他舍不得我吃什麼大苦頭,只會用那些我最害怕的招數來對付我。我也知道,只要我肯順從,他那些威脅都是虛張聲勢,我多哭一聲,他眼里的怨氣就一分。
可我怎麼能低頭。
天香閣那段時間,我們經常吵架,吵完又糾纏在一起,醒來又開始吵,我就是要看他額頭青筋出,眼神黑沉的模樣,他讓我痛苦,我也不讓他好過。
可他抱著我沉淪纏綿,水融的時候,總是會和記憶牽連在一起,離開江都前,我們其實過了一段極其恩融洽的日子,那時候融合在一起,甜得讓人心。
回憶一旦勾起,便很難停下來。
后來吵得累了,他換了一種方式,他對我極盡溫,他在我的耳邊說我,他在我上印下炙熱的吻,我記得以前,只要他愿意,能讓邊人如沐春風,暖春三月。
他帶我出了天香閣,回了家,恢復了多年前的那種溫,無論我如何矯作又沖撞,還是冷漠諷刺,他都細致安我。
我生來不是一個堅韌又端正的人,不是那種貞烈至死的子,我知道自己慢慢的在屈服,如同以前那般。
后來我才明白,如果真的憎恨一個人,是不會有“屈服”這個詞的吧。
江都的生活,從金陵開始延續,我見到了云綺和苗兒兩家人,也見到了芳兒。
我沒想到,芳兒和我的命運,截然不同。
我知道的,他從來都不是好人,他已經對我手下留,但紫蘇和芳兒的結局,總會讓我如鯁在。
況苑死后,他其實落寞了很久很久。
我見了張圓,他和楊夫人、芳兒都暗中有聯系,他想讓我離開施連,可我真的太累了,再離開一次,不過是再被他抓回來一次罷了。
他的營生慢慢開始出岔子,鋪子里、伙計里、船上,零零碎碎,有些我聽過的,有些匆匆而過的背影,他偶爾皺眉的時候。
芳兒如今攀附上了家,怎麼會輕易放過他。
張圓呢,他知道張優是死于何人之手麼?
標船開始出事,一波接著一波,他什麼都沒說,卻逐漸有些不耐煩起來,偶爾也有些消沉。
我知道張圓、芳兒和楊夫人,或許還有曲家可能都有糾葛,他這樣囂張的氣焰,會落得什麼下場?
無論什麼下場,我已然如此,除了在他邊,天下已無我去。
湘娘子試探我婚事的時候,我應了下來。
至親至疏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若出事,我也波及,算是最好的結局了吧,大不了,我就陪他一起死。
死了,就不用糾纏了,不用煩惱了,我們都扯平了。
干娘又到金陵來尋我,我那時以為,是為曲池而來,可我已經打算嫁給他。
干娘聽說我要親,看見我喝湯藥,吞吞吐吐,神極其奇妙。
金陵住的宅子,是楊夫人的舊主故居,其實原宅主的事,他前前后后和我說過好些回,每次都是三言兩語,我那時未想過,這原來是我的家。
我去祭掃了楊家的墳墓,看見干娘在一邊抹淚,那時候我在問自己,干娘對我的好,超出了界限,為什麼?
界限。我很明白,所有的好,都有來源,都有限度。
老醫又一次登門來為我看診,說出流胎這個詞時,我腦子里一片空白。
原來我的月事不調和不孕,皆是因為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我懵懵懂懂喝下的那口雷公藤酒,斷送了這個胎兒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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