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似乎沒什麽異常,一如既往地跟說笑,一如既往地調侃,餘笙沒怎麽喝過咖啡,裴晏行怕晚上睡不著,幫點了杯熱牛。
餘笙看著他面前的黑咖啡,隔著桌面能聞見微苦的味道,擰擰眉:“你不會睡不著嗎?”
裴晏行毫不在意地勾了勾:“沒事兒,我習慣了。”
餘笙以為他是說喝慣了這個,不會睡不著,所以沒再多問。
心底打了一路的腹稿,在他面前鼓起勇氣開了口:“學長,我要轉學了。”
裴晏行端著杯子的手一頓,擡眸看向。
餘笙吸了口氣,繼續說:“爸爸媽媽工作調,要去北城,轉學手續已經辦好了,本來想早點跟你說的,最近都聯系不上……”
裴晏行微垂下眸,纖長濃的睫擋住他眸中神,語氣卻掩不住輕嘆:“抱歉。”
餘笙心底一咯噔:“我不是這個意思。”
“嗯,我知道。”裴晏行角了,似乎是很努力,卻沒彎起來,嗓音也很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去了那邊,好好照顧自己。”
本來是想好的言辭,餘笙卻總覺得自己詞不達意,裴晏行給的反應也不是想象中那樣。
兩人之間像隔著層什麽,看不見不著。
直到杯中的牛見底,裴晏行的咖啡卻還剩一半。
他沒再喝,看著像沒什麽胃口的樣子,淡聲道:“今晚天氣不錯,走走吧。”
餘笙忙不疊點頭:“好。”
兩人走出咖啡廳,一路走到附近的一個廣場上,今晚的夜空格外清澈,星月都十分明亮,連城市的幕都遮不住那些閃爍的星星。
坐在花壇邊,餘笙手捧著下看地面上變幻的燈,不遠孩子踩著這些點歡笑跳躍,不自覺跟著彎起角。
旁邊的人遞給一只耳機。
是送給他的耳機。
餘笙怔怔地擡頭,對上年微沉的目,他沒說話,對揚了揚手。
餘笙把耳機接過來,放進自己右耳朵裏。
的右耳和他的左耳聽著同樣的音樂。
歌手清澈而沙啞的嗓音在唱:
“是否兩個人足夠捕捉的鏡頭,
閉上了眼睛記得你的笑容。
幸福的從容將靈魂都掏空,
一分鐘的。
是否上一個人不問明天過後,
山明和水秀不比你有看頭。
牽著你的手一直走到最後。
這一刻怎麽回頭。”
放在膝蓋上的手背一暖,餘笙低下頭,只看到男孩寬厚的手背,修長的手指將包裹起來。
耳機裏副歌還在重複,心跳變得越來越快,越來越響,越來越離控制。
“北城也不遠。”他著勾了勾,“等我去長春,就不遠了。”
餘笙懵懵地開口問:“你為什麽要去長春?”
“我打算考空航了。”裴晏行無比認真地著,目卻仿佛過,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找我哥。”
可餘笙看不到那麽遠,看到的是一個前途明,充滿希的年,眉眼彎彎地笑起來:“好啊。”
很快,餘笙跟爸媽去了北城。
轉學和搬家,什麽都沒讓心,只是跟著坐了趟飛機。
去那邊學也辦得順利,爸媽單位安置得好好的,也是最好的班級,最好的老師。
到校第一天,就給裴晏行發了信息:【學長,這邊天氣好冷噢。】
pyx:【那多穿點,別冒。】
【我會心疼的。】
餘笙忍不住紅了紅臉:【嗯。】
因為突然轉學,兩人之間發生了一些微妙變化。
雖然某些話沒說開,但也就差那一句話了。裴晏行表現得很明顯,也不能再裝傻。
臨港已經夏,北城的早晚卻還有溫差。餘笙每天早上都會收到他信息,看了北城的天氣預報,提醒要穿什麽服。
沒過幾天,收到一個快遞,從國外郵來的。
是一箱牛。
餘笙跟爸媽解釋了好久,才讓他們相信是臨港的發小蘇槿寄的。
當天和蘇槿打電話通氣,那邊孩的聲音十分不悅:“好啊你,讓我騙你爸媽給你打掩護,我還沒計較你跟男神勾搭上了呢。說好的彼此沒有,你居然瞞我那麽久!”
“……沒想瞞你嘛,這不是沒找到合適的機會。”餘笙討好地笑,“我現在跟你坦白,好不好?”
蘇槿哼了哼:“晚了,生氣了。你媽要打電話來問,我就說是你男朋友寄的。”
“你別瞎說。”餘笙捂住電話聽筒,小聲咕噥道,“不是男朋友。”
雖然這會兒在屋裏鎖著門,還是心虛。
蘇槿故意逗了幾句,假裝勉強地答應幫保。
還有十天左右就高考了,裴晏行在爭分奪秒地沖刺,餘笙被他影響,也變得幹勁十足。
轉到北城的第一次月考分數進步了很多。
看到績單的那一秒,餘笙忍不住想和一個人分。
在課桌裏發信息:【你在幹嘛呀?】
那邊沒回。
算算時間,臨港一中是第一節晚自習,餘笙想他應該在寫作業,便了溫澤:【滴滴。】
溫澤:【??】
餘笙:【學長在做什麽呀?】
溫澤:【喲,學妹找哪個學長?】
餘笙角一:【……】
【你廢話。】
溫澤這人沒什麽架子,從第一次見面就自來,餘笙跟他說話也隨便。
溫澤:【他沒跟你說嗎?】
餘笙:【啥?】
溫澤:【你學長今天沒來學校啊。】
【他哥頭七。】
頭七……
腦子裏一陣天旋地轉,連屏幕上的字也看不清。
同桌見臉不太對,湊過來:“餘笙你沒事吧?”
餘笙失魂落魄地把手機揣進兜裏:“沒,沒事。”
目空地接過數學課代表發下來的作業本,無意識地翻開,拿起筆,愣了許久又放下來。
等回過神的時候,自己渾都在發抖,手指冒出的冷汗洇了屏幕。
“幫我給老師請個假。”匆匆站起來,從後門跑出去。
本想直接打車去機場,臨時想起沒份證,哪都去不了。餘笙著急忙慌地往家跑,被顧教授抓了個正著:“笙笙,怎麽這時候回來了?”
“媽,媽媽。”發著抖,害怕被媽媽發現,害怕走不了,更害怕他一個人度過最難過的時候,連今天也要一個人,忍不住哭了出來,“我同學出事了,我要回臨港,我……”
“出什麽事了?”顧教授擔憂地皺起眉,“這麽晚你一個人去臨港?”
餘笙哭得嗒嗒的,聲音嘶啞:“媽媽我求你。”
顧教授若有所思地看了幾秒,輕嘆一聲,轉頭上二樓,從房間裏拿出的份證,然後把送到門口。
餘教授發好了車子,在院外等。
“太晚了,讓爸爸送你去機場,回程的機票爸爸也幫你買好。”顧教授拍了拍的肩,語重心長地,也似乎帶著警醒,“不管什麽事,明天晚上一定要回家。”
餘笙著份證,像捧著的命一樣寶貝,吸了吸鼻子:“好。”
萬幸的是飛機沒有延誤。
晚上十一點半到臨港機場,國到達的人依舊熙熙攘攘,出租車排著隊接客。
餘笙終于上了出租車,一時間卻不知道該去哪。
直到司機發問,才遲疑地張了張口:“一中吧。”
車輛行駛一半,餘笙收到裴晏行回複的消息。
【忙了一天,剛歇下。】
【你幹什麽呢?】
餘笙忍下一陣淚意,敲字:【準備寫作業。】
【你回家休息了嗎?】
pyx:【沒。】
【想打會兒游戲。】
餘笙:【你還會打游戲?】
pyx:【怎麽,不信?】
【早告訴過你了,我不是你看上去那個樣子。】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餘笙被他這句俏皮話逗得彎了彎:【不信,我要親眼看看。】
【你在哪打游戲?】
裴晏行發給一個地址。
【以前經常在那兒玩,下次有機會帶你。】
【乖,寫作業去了。】
餘笙努了努:【噢!】
把手機屏幕上的地址放大,對出租車司機說:“師傅,我不去一中了,去這裏。”
離高考沒剩幾天了,這時候去打游戲,放在誰上都得挨罵。
但餘笙哪舍得說他半個字。
了解裴晏行,他不是不懂分寸的人。
今天頭七,算算時間應該就是轉學前那陣走的。他的突然失聯,和見面後若有似無的不尋常也都有了解釋。
突然決定放棄央音去考空航,大概也是這個原因。
餘笙記得那天吃夜宵時裴正澤對他說的話,記得三哥對他包容和寵溺,想起那天晚上在星空下,他雲淡風輕地告訴:“我打算考空航了。”“去找我哥。”
心底一陣紛的絞痛。
裴正澤活著的時候,他的夢想是當一個紈绔子弟。
如今裴正澤不在了,他說,他要去找他。
去完他尚未完的夢想,去守護他沒來得及守護的天空。
那種轉變,餘笙沒辦法同,但知道一定很痛。
游戲機廳嘈雜不堪,充斥著年輕男孩們大喊大的笑聲和罵聲。
餘笙一邊往裏走著,一邊尋找悉的影。
最後在一群包圍得嚴嚴實實的男孩子中間,看到了他。
年穿著一漆黑的服,坐在模擬飛機駕駛艙裏,戴著頭盔嫻地握著縱桿,仿佛與外界隔絕,那些歡呼和驚嘆都與他毫不相幹。
大屏幕上,兩架飛機正在酣戰。
餘笙看不懂,但周圍男孩子們討論得十分熱烈。
“臥槽剛才那一下太妙了,真的飛行員也沒人敢這麽沖吧。”
“他這個手法很像y神啊。”
“你說排行榜第一那個yan?他不是好久沒出現了?”
“是啊,快一年沒上機了,你看榜上誰能超過他?都懷疑是哪個王牌飛行員開小號菜的。”
“完了,這發躲不掉。”
隨著屏幕上導彈擊中飛機炸開的火焰,游戲結束。
衆星捧月的年從機艙裏出來,所有人都在他周圍歡呼雀躍,他目卻獨獨向幾米開外,背著書包風塵仆仆,眼圈泛紅的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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