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瀾不以為意地點點頭,說:“不過我小舅舅不過生辰,明日也是我外祖父的忌日。”
老王爺去世時才出生不久,對這些事自然沒什麼悲憫的緒,說得也坦松快,并未遮掩,也無甚好遮掩。
虞錦輕輕“唔”了聲,“那……那王爺往年生辰,便當尋常日子過?”
楚瀾答:“除了給外祖父上柱香,倒也沒什麼與尋常日子不同的地方。”
兩人說話間,楚瀾已命丫鬟付了賬,正往門外走。虞錦還未細問,迎面便撞上一雍容爾雅的婦人,頭戴一支翡翠銀簪,著了深綠如意錦,額頭有幾道很明顯的紋路。
楚瀾驚訝道:“外祖母?您怎在這兒?”
這人便是太妃楊氏。
虞錦只遠遠見過一眼,還是京不久時沈老太君做主辦的蹴鞠宴,若非楚瀾這麼一驚呼,險些沒將人認出。
只稍頓半瞬,虞錦忙福道:“太妃娘娘。”
楊氏溫婉一笑,頷首說:“趕巧了,我正說著呢,你曾外祖母前兩日打了對金耳墜送去虞家,搶了我這做婆母的活兒,聽說金縷閣新進了幾匹羊絨緞,將至冬,便來瞧瞧。”
聞言,楚瀾揶揄地瞥了眼虞錦。
虞錦不大好意思地笑笑,沈老太君似是嫌棄聘禮的規格過小,納征后確實又陸陸續續送來好些致玩意兒。
客氣道:“承蒙老太君與太妃抬,阿錦屬實惶恐,又怎敢讓太妃親至挑選件,實在是——”
“你這孩子,往后都是一家人,你又同我客氣什麼?”楊氏截了的話,語調慢慢道:“既是趕巧,不若趁此讓繡娘量個尺寸,做羊絨小襖如何?”
都說手不打笑臉人,何況眼前之人是南祁王生母,王府太妃,又怎敢推辭?
半推半就,便已至金縷閣。
沈家人是金縷閣的老客人,只是主子親至倒還是頭回,掌柜的忙騰出上好的休憩間,茶水瓜果一應備,又呈上時興的面料以供挑選。
楊氏的作很慢,笑意中又著幾分疏離。
虞錦應和間側目飛快地打量兩眼,楊氏是很典型的溫婉模樣,并沒有很張揚的姿,且平素里又在老太君的威儀之下,更難矚目。
聽生蓮打聽說,太妃楊氏自老王爺逝世后不久便抱恙,沈宅諸事一應不管,就連平素里夫人之間的應酬也很參與,是很恬靜的子。
可不知為何,虞錦只覺一臉愁容,那幾深深的皺紋,瞧著并不像是萬事不理的樣子。
相比虞錦打量,楊氏的端詳來得更直接些。忽而笑說:“虞姑娘生得明艷,瞧著虞家將姑娘養得很好,想來自便沒過委屈吧?”
這話問得委實有些沒頭尾,虞錦眉梢一跳,當即想起從前尚在靈州時,那些親不久的子是如何抱怨婆母刁難的。
嘶,不會吧?
虞錦忖度著說:“夫人說笑,自來父兄便忙于軍務,除卻禮儀規矩不許松弛外,其余倒是看管不。”
楊氏聞言嘆息道:“只怕你父兄將你養得這般好,往后反要委屈。”
虞錦不解:“太妃何出此言?”
楊氏道:“你乃將門之后,想來也很明白他們這些從軍之人的日子,行軍作戰,則一兩月,多則兩三年,且朝不——為妻為母,難免擔驚怕。盡管眼下盛世尚且安穩,可王爺那個子,是隨了他父親,軍務比天大,其余種種皆可往后安置,普通親王郡王的王妃還能說是福,可南祁王府,實在是累了。”
虞錦只當是未來婆母語重心長,且乖巧聽著,直到楊氏繼續道——
“垚南王府的一應事宜,都需王妃親力親為,既要勞府里,又要照顧王爺,恐怕還需忍得夫君長住軍中的寂寞,只怕子氣些的姑娘,都捱不了幾年苦日子呢。”
虞錦稍怔,不由正襟危坐。
來了來了,這便是提前“立規矩”,敲打了。
只是這未來婆母的話里,那怨懟的口吻是從何而來?
虞錦停頓了下,道:“既是嫁為人婦,持府中庶務乃分之事,照料夫——未來夫君也實屬應當,至于旁的……當今天下,但凡有些本事的男子皆是早出晚歸,若當真能日日歪在側的,倒是反而令人捉急。”
“可這世上之事哪有事事如意的,倘若其中,恐難說得如此輕巧。”
楊氏口吻略重,垂頭飲茶時不自覺深吸了口氣。
虞錦過緞子的作略略一頓,稍有疑慮地蹙了下眉心。
饒是楚瀾心大,都嗅到了一縷不妙的氣息,摁著嗓子咳嗽一聲,給側的見梅使了個眼。
而后一炷香的時間,楊氏并未讓繡娘來量段,而是以“虞家無主母”的緣由,苦口婆心地傳授虞錦為人妻的規矩。
說著說著,便挑剔起虞錦這裳過于靚麗,首飾過于花哨來。
楚瀾想攔,可堪堪一開口,便被自家外祖母給堵了回來。神略微有些呆滯,外祖母平日唯唯諾諾,連府里下人的著裝都不加理會,今兒是怎麼……
“舅、舅舅!”楚瀾向屏風那頭,連忙站起。
第68章 婚期 如天邊暖煦,滿心赤忱。
“舅、舅舅。”
話音落地, 楊氏話頭一頓,竟也匆忙站起,那略顯慌張的模樣,倒不似個為母者的樣子, 大有一種在老太君面前做小伏低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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