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最大劣勢,則是殺力太低,所以姜赦大可以陪他練練手,自己只管放心煉化武運。
先前周出手,沒有了由持劍者顯化的那把金長劍,陳平安就更不夠看了。
這場架,對姜赦而言,就只有兩個變數,持劍者的存在,以及鄭居中的後手。
反觀寧姚,即便是五彩天下共主,還手持仙劍之一的天真,仍然不被姜赦放在眼中。
倒不是說寧姚殺力不足,而是的天下共主份,恰恰是一把雙刃劍。既是的護符,又會讓在別座天下束手束腳,在浩然天下遞劍,文廟會管,即便是在青冥天下,白玉京更會管,若是在五彩天下……想到這裡,姜赦心一驚,不過稍微轉念一想,他很快就打消了顧慮,鄭居中和吳霜降合力室戈,試圖篡位,如果戰場是在“道齡尚短”的五彩天下,真捅破了天,就要換姜赦室戈,將那五彩天下的天時地利給攪,相信那邊大道顯化而生的存在,一定會與寧姚分道揚鑣,反目仇。
吳霜降笑道:“前輩放心,戰場不在五彩天下,我曾經建議如此行事,不過不答應,鄭先生也覺得沒有必要。”
只是吳霜降接下來一番言語,就讓姜赦都覺得頭皮發麻,“事實上,戰場是在蠻荒天下,金翠城舊址,鄭先生謀劃此事久矣。分之一,在那邊合道,爲浩然奪取一份蠻荒氣運。遷城,此消彼長,蠻荒無浩然有,就是兩座金翠城、數以萬計法袍的戰功。打造道場,爲將來重返蠻荒建造渡口,一舉三得。”
姜尚真將信將疑,看了眼崔東山,咱們那位“老鄭”,真有這麼……姜尚真一時間竟是詞窮。
崔東山點點頭,顯而易見,吳霜降並非是在虛張聲勢,鄭居中就是這麼佈局的。
如何高估鄭居中都不爲過。
直到這一刻,姜赦纔不得不承認一件事,萬年以來,雖說道的高度,相差不大,也就是人間法的種類多了些,但是如今練氣士的心計,實在不是萬年之前的道士,所能想象的。
吳霜降微笑道:“機會難得,那接下來,就由我來領略一番武夫止境之上的風?掂量一下傳說中十一境武夫的拳腳分量!前輩,意下如何?”
姜赦收斂心緒,眼神炙熱,“正好清理門戶。”
哪怕明知是一句廢話,陳平安還是忍不住以心聲提醒道:“吳宮主,十一境的拳腳,不是一般的重。”
照理說,擔任編譜的箜篌,簡直就是一座行走的武庫,對青冥天下止境武夫的名絕學、箱底拳招,如數家珍,那麼吳霜降對武學的理解肯定極深,不輸任何一位真正的止境武夫。
可問題在於,人間的所有道理,都逃不過一句紙上得來終是淺。
陳平安卻是切領教過姜赦的“半拳”。
吳霜降突然掌道:“小有意外,苦主來了。爲接劍之人,剛好可以解答前輩的疑。”
在那雷澤湖當“山野民”的聾道人,果然還是一貫的心。
陳平安霎時間心中瞭然。
藉此機會,陳平安詢問一事,“修繕四把仿劍,吳宮主說的‘一些’神仙錢,到底是多,能不能給個準數。”
不知要拿出多錢來填補這個無底。
只是不等吳霜降給出答案,陳平安就自言自語道:“算了算了,我不想知道數額了。”
一道虛無縹緲的影出現在戰場。
姜尚真說道:“說句公道話,嚇我一大跳。崔老弟,這廝是何方神聖?”
崔東山臉晦暗,說道:“跟我先生是同鄉,馬苦玄寄予厚的唯一嫡傳,專門用來噁心人的。”
姜尚真一拍額頭,道:“好個驪珠天。”
地肺山觀魚亭,被馬苦玄選爲黃鎮護道人的聾道人,其實在暗中算了一卦,也稍稍攔了一手,悄悄給黃鎮額外贈予了一張無形的遠古存神符籙。
不敢太過用力,畢竟因果太大。只算出了個“鄭”字便“壁”,瞧見了三個模糊影,氣象都很驚人,老人便沒有繼續推衍下去。能夠同時擁有三個十四境的人,老人哪裡需要猜測份,陳清流啊陳清流,你真是教出個好徒弟!
在此現,黃鎮慨萬分,神複雜,枉費辛苦修道千載,到頭來依舊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倒是沒有如何氣急敗壞,更沒有毫的頹喪神,只是向那人,“終於又見面了。終於!”
陳平安說道:“跟你不,廢話說,你可以說言了。”
雙方都用上了小鎮方言。
黃鎮置若罔聞,自顧自環顧四周,一下子見到這麼多活人,讓他這個已死之人,倍唏噓,終究是有限,便收起幾分慨心緒,笑道:“你真以爲得逞了?既然千年之後的劍修黃鎮,能夠逆流而上,來此見你,陳平安,你自己說說看,我怎麼會死呢。我乘魚順流而走便是……”
陳平安打斷黃鎮的話頭,“哪有什麼過去未來,都是現在。”
對“道”的理解,修士各有見地。
常人聽了,只當是一句空泛的機鋒,向壁虛造的話頭而已。
黃鎮不然,他懷異寶,是那尾天道顯化之一魚的後裔。
黃鎮聞言默然片刻,開口道:“不愧是我們家鄉年輕一輩裡邊最大的幸運兒,什麼好事都被你得了,什麼都‘知道’一點。天之驕子?我師父算得什麼天之驕子,你陳平安纔是啊。”
陳平安雙手籠袖,“你說的都對。”
黃鎮轉頭看向那位兵家初祖,笑容古怪,可憐天下父母心。
姜赦笑問道:“既然是純粹劍修,怎麼會功虧一簣?”
黃鎮笑道:“技不如人,雖死無憾。何況就算不認栽,又能如何,那傢伙命好啊,怎麼比。”
他畢竟要比陳平安多出千年的修道。
黃鎮自言自語道:“劍修黃鎮與陳平安,只是小仇,卻有大恨。”
黃鎮泄天機,“姜祖師放心便是,陳平安這把飛劍,可以斬我,卻斬不到你頭上。”
本來是想要藉助一場劍解,得個大自由,擺魚後裔的某種大道束縛,躋僞十五境。
黃鎮很像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修道之人,六親緣淺,修行路上,無道,無子嗣,無道友,無弟子,遠離萬丈紅塵,是那道旁的看客,在那雷澤湖底,一心一意潛靈脩,幽居道場,不理世上的俗事,不管陳平安在外邊如何作爲,只是忍。
等到黃鎮躋了十四境,就去了那,耐著子守株待兔。
簡而言之,黃鎮與這個世道,涉很淺。
也不能說黃鎮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若非如此專心練劍,黃鎮又怎能爲十四境。
黃鎮轉頭向那位白帝城主人,“鄭先生,是不是有點欺負人了?”
鄭居中一笑置之。
正是眼前鄭居中,讓黃鎮劫不反被劍斬,讓他爲山九仞功虧一簣。
黃鎮自嘲道:“能夠被鄭居中藉助外來針對誰,實屬不易。”
借閱陸神的地鏡篇。以陳平安和黃鎮起艮卦。是爲發龍。
借來白景的兩把本命飛劍,“上游”,“下游”。用以鋪路。
傳道人馬苦玄,同鄉朱鹿等等,便是一條來龍去脈的羣山,是那接引劍的橋樑,渡口……
青冥天下那邊,又有歲除宮吳霜降,地肺山高孤,朱鹿,猶有去往潁川郡的楊氏子……
黃鎮知道,過不了多久,那邊就會出現一個名陳叢的私籙道士,據說曾在靈境觀待過。
黃鎮笑問道:“陳平安,你想不想知道未來千年的天下大勢?你在期間,又做出了哪些功偉業?”
陳平安只是閉目養神。
黃鎮自顧自笑了起來,道:“還記得年輕時,看那神仙志怪,幾次看到差不多意思的一個說法,都有疑,是說某某如何倒行逆施,人天共憤已久,怎奈他氣數未盡,暫時命不該絕,如此云云。”
陳平安睜開眼,說道:“已經死道消了,還不肯上積德。”
黃鎮哈哈大笑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記得在那而立之年,有次黯然回鄉,心百般煎熬,強忍著屈辱,去過一次落魄山。”
“不過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就那麼離開了。在今天之前,都覺得那是我這輩子做出過最對的選擇。”
說到這裡,黃鎮停頓片刻,說道:“我本來以爲你會滿臉譏諷神,問我一句,‘至於嗎’。”
陳平安說道:“對你來說,大概是至於的。”
雙方就此沉默。
黃鎮問道:“餘下一點,真就不想多聊幾句?”
陳平安猶豫了一下,“有兩問。”
黃鎮笑道:“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陳平安問道:“我先前在扶搖麓道場閉關期間,你爲何要出劍?”
黃鎮恍然道:“這個好回答。當然不是我躁,不小心打草驚蛇了,而是那幾次看似輕飄飄的出劍,會讓你的那場護道、觀道和證道,大打折扣。”
陳平安中蹦出一串小鎮方言。
黃鎮大笑不已。
沒來由想起了家鄉的曬穀場,掛在小巷屋檐下的冰錐子,隨風飄的紙鳶,嫋嫋的炊煙……
千年練劍,本來想著,要做一樁壯舉,無名者殺有名者!
可惜終究不啊。時也命也?天註定耶?
好似忘了陳平安還有第二問,黃鎮輕聲道:“不曾想落得個蔡金簡一般的境地,爲他人作嫁裳。”
崔東山驀然變,“先生,讓暫時不要返回此地!周那王八蛋也在算計此事……”
姜赦有所猜測,既然此地是遠古水火之爭收的戰場址,哪怕是鄭居中都無法煉化舊天道一,陳平安與鄭居中聯手斬殺一位十四境純粹劍修,鄭居中可以無所謂,可陳平安卻一份不小的“功德”在,即是“神”的大滋補之,那麼一場拔河的輸贏?
去了新天庭的持劍者一旦返回此地,與主人陳平安的神“接壤”,豈不是要……立地神靈?!
黃鎮神暢快,瞇眼向陳平安,“泥子了神,也算不得什麼咄咄怪事。只說在我們家鄉,多泥土在那匣鉢裡邊了佛?”
讓陳平安變徹頭徹尾的神靈,與殺死一心想要維持人的陳平安,本就並無兩樣啊。
看不看得見那一幕,並不重要了,黃鎮大笑不已,快意至極,“到頭來還是大仇得報!”
形消散之際,黃鎮最後向陳平安,脣微,似以家鄉方言說了兩字,小。
人間從此再無黃鎮。
鄭居中看了眼陳平安。
不知爲何,陳平安輕輕搖頭。
鄭居中就沒有告訴黃鎮某個真相。
崔瀺之所以會攜帶一塊本命瓷去往青冥天下。
在那長社縣靈境觀之,之所以會多出老人常庚與年陳叢,崔瀺總不是遊山玩水去的。
若說書簡湖是繡虎的一場倒春寒的護道,那麼靈境觀便是一場大師兄的冬日可的護道。
陳平安問道:“陸沉還好吧?”
鄭居中默不作聲。
曾幾何時。大驪禺州境那座律宗寺廟,月窗如閱書,桌上,一張材質微的紙張上邊,寫著一句“遠離顛倒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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