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遠很遠的昆侖天外,有一個神人之國,國主是一只狐貍,有四個耳朵還有九條尾,國主有一個兒,就是狐貍公主啦,公主生得漂亮又可,所有人都很喜歡。有一天,偶爾聽到使們提起人間的事,覺得十分好奇……”
麗的狐貍公主上人凡人,拋棄一切追隨他到人間,后來呢,凡人卻因為是狐貍而嫌棄,狐貍公主傷心地走了,再后來呢,凡人和公主重逢時,已經嫁給了天上的神仙,既高貴又驕傲,凡人后悔了,痛哭流涕,可是呀,什麼都來不及了。
很難相信,這個男人也有這麼溫、這麼耐心的時候,他收斂了銳利的鋒芒,放下所有的段,半跪在那里,低低地哄著小孩子,他顯然不太會講故事,有點笨拙,中間偶爾還忘了詞,絆絆磕磕的。
這是一個土得老掉牙的故事,念念卻一點不嫌棄,還要嘰嘰咕咕地問這問那:“狐貍公主為什麼要和凡人走呢,為什麼不留在自己的爹爹和娘的邊呢。”
秦玄策想了一下:“因為傻吧。”
小孩子畢竟力不濟,聽著聽著就開始犯困了,著眼睛,用乎乎的小嗓子嘀咕著:“那后來為什麼要回去呢?”
秦玄策把的小手塞到被子里去:“嗯,可能因為突然又不傻了。”
念念閉上了眼睛,要睡著了,含含糊糊地還在問:“那凡人為什麼不去找呢?”
“因為,他做不到。”秦玄策說得很慢很慢、很輕很輕,“那是天上的仙,已經不傻了,不要那個凡人了,凡人沒辦法再把找回來了。”
角落里的鵝梨甘棠香漸漸彌漫在空氣里,那種味道甜絮,又帶著一點清冷的意思,煙徑裊裊,盤來盤去,不須等風來,自然就散了,仔細分辯時,又已經是暗香殘冷,不可捉。
過了一會兒,念念就完全安靜了。
“你說完了嗎?說完就可以走了。”因為怕驚念念,阿檀的聲音很小、很小,在朦朧的燭中聽來,得快要融化了。
秦玄策依依不舍:“再等等,讓我再陪一會兒、就一小會兒。”
阿檀不肯,的聲音又輕又溫,卻只是道:“念念有我陪著,不敢勞煩你呢,你還是趕走吧。”
秦玄策好像嘆了一口氣,他的了,想要站起來。
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念念抓住了秦玄策的手指,他一,就察覺到了,在朦朦朧朧的睡意中到打擾,很不高興,蹙起了小眉頭,發出難過的“哼哼”聲,小小的子在被窩里拱來拱去的,眼看著就要醒過來。
秦玄策趕又俯下去,不了,屏住了呼吸看著念念。
念念把秦玄策的手指抓得更了,小“吧唧吧唧”了兩下,又安靜了下來。
“再過一會兒吧,等孩子睡了我就走。”秦玄策低聲道。
阿檀沒有吭聲。
那個男人,他的上依舊穿著下等奴仆的短衫,半跪在床前,保持著屈膝折腰的姿勢,出神地看著孩子,一不,好像試圖一直這樣看下去,可以看到天明時分。
夏天的夜晚,窗外的蟲子還未睡去,在草木中唧唧啁啁地鳴著,細碎而凌,不知疲倦。
“二爺……”阿檀幽幽地了他一聲。
“別我二爺。”他似乎苦笑了一下,“傅娘子,我如今在貴府上做事,你若要稱呼,我秦二就好。”
阿檀沉默了很久,輕輕地吐出兩個字:“玄策……”
他怔了一下,花了很大力氣才控制住自己,不敢回頭看,只能一不僵在那里,應了一聲:“是,我在。”
“家父關心則,失了分寸,竟以仆役待你,我心里十分過意不去。”阿檀的聲音很輕,甚至有些含糊。
“不,不要說什麼過意不去,我本來就應該……”秦玄策急促地道,然后頓了一下,又接下去,“傅侯爺來找我商量的時候,也是客客氣氣的,只問我愿不愿意,是我自己肯首的。”
其實傅侯爺一點都不客氣,就邦邦問了一句“你肯不肯?”,他怎麼不肯呢,簡直求之而不得。
燭火搖曳了一下,開了一朵燭花,發出輕微的“噼啪”的聲響,人的影子也跟著搖晃了一下,似乎不太穩。
“你去了北面三年,很難嗎?”阿檀突然問了這麼一句,“比在涼州的時候還難嗎?”
“不難。”秦玄策沒有任何遲疑,很自然地應道,“好幾次,快要熬不下去的時候,想想阿檀,就覺得不難了,只是有一點憾,當時我答應過阿檀,若有機會,我帶一起去那黃沙漫天,落日蒼茫的壯麗景象,可惜了,我的阿檀不在邊。”
他寥寥幾語帶過,并不愿意多說,但是阿檀經歷過涼州的那場大戰,知道他所說的“快要熬不下去”有多艱難、多慘烈,那時候,陪在他的邊,他們曾經窩在破舊的木棚子下,一起看著涼州城樓上的月,確實沒有什麼難的,只覺得歡喜而已。
而到了后來呢,當他一個人的時候,他是如何度過那麼多個夜晚的?想不出來,只覺得心揪了起來,一一的。
“你后悔嗎?你豁出命去,我卻不領,你后悔了嗎?”的聲音很低、很輕,或許,其實并不想這麼問他,只是喃喃的,近乎自語,說給自己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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