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命一條,早該死了。”
仿佛生怕祁旻到的刺激不夠似的,謝龕涼涼道:“本督一箭送走都是大發慈悲了。”
祁桑:“……”
膽戰心驚地看向祁旻,眼看著他作勢又要往前刺去,立刻道:“哥哥!爹爹中風半癱,活不了幾年,如今母親已死,你要連我的命也要走嗎?”
祁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口像是織著兩團烈火寒冰,刺得他全都搐著疼了起來。
一邊是遭母親親手重傷的妹妹,一邊是生養自己的親生母親……
他被至懸崖邊,心裏一道聲音在不斷的勸說自己算了,事已至此,母親的痛苦了結了,他同桑桑的痛苦也結束了,可又自心底深冒出一道聲音,囂著為母親複仇,發之父母,他又如何眼睜睜看著仇人在眼前晃卻無於衷?
祁桑撐著子,慢慢坐起來。
一隻手握著謝龕的手臂,同他前後合在一,目不閃不避地看向他:“謝龕說得沒錯,早就該死了,這般瘋瘋癲癲,每日被痛恨、怨懟、憎惡、嫉妒侵蝕肺腑,詛咒天地子,有什麽意義嗎?若哪日我也變那個樣子,兄長,你不需考慮任何事,一劍刺死我就是。”
“可那是我們的母親,桑桑,縱使再多怨恨憎惡,依舊是生下了我們的母親……”
“若你沒有年名,若你自始至終都被祁覃下一頭,哥哥,還會喜歡你嗎?還會寵你嗎?在眼中,你也不過是為掙得一點榮的工罷了,若哪日工沒用了,便會隨手棄了。”
祁桑平靜道:“哥哥這麽聰明,怎麽不去問一問當初將軍府的下人,得知你死他鄉時,是如何表現的?”
祁旻呼吸驟然停歇。
“我並沒有想死,今日之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我認了,但謝龕既然了手,我也不覺得哪裏不對,我是他的妻子,我腹中有他的孩子,他理當為我鏟除一切危險。”
祁旻闔眸。
這個妹妹,似乎永遠都可以這般理所當然、坦坦地說出他無法反駁的話來。
“謝龕,我們走。”祁桑說。
謝龕斂下睫,不不慢地拿起鞋來幫穿好。
“本督就在總督府等著,皇上是想取了本督的命為母報仇,還是打算繼續同本督聯手置四大世家,勞煩子時之前來個信兒。”
他將祁桑抱在懷中,大步流星地出了含仁殿。
當——
祁旻似是再也拿不穩手中的劍,手一鬆,劍落地,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
太後的喪事辦得並不鋪張,一句‘重病暴斃’,結束了濃烈如火又貧瘠如沙漠的一生。
祁旻要一邊守孝,一邊應對湯氏一族的反撲,極度的疲憊之下,於第四日夜裏連吐了三口,一度昏死過去。
醒來時,邊有數名太醫悉心照料,還有後宮的三位妃子在一旁噓寒問暖。
獨獨不見魏寶珠的影。
像是活在這後宮中的一抹遊魂,無聲無息,若非刻意去尋找,本察覺不到在這裏生活過的任何跡象。
總督府前前後後送了三次謝禮過去,綾羅綢緞、珠寶首飾、珍貴藥材數不勝數。
為的,是太後刺祁桑心髒時,本能的一撞。
魏寶珠將那一個個的紅木箱都堆放在了偏殿裏,連打開看一下都沒有。
依舊過著喝茶看書的清閑日子,困了便睡,了就吃,閑來無事修剪一番花枝,曬曬太,對外麵濃烈的雨腥風不見半點興趣。
一切塵埃落定時,已是數月之後了。
彼時已進炎炎盛夏,枝頭蟬鳴響亮而整齊,整個皇宮似乎都被放進了一個大蒸籠裏,被燥熱蒸騰著。
祁旻近日來消瘦了許多,平日裏和的廓都顯得鋒利許多。
或許是子病弱,這些日子來總是夢魘纏,夜裏每每都要大汗淋漓醒來數次。
眼睜睜看著母親死在眼前的景象同他上的殘毒一樣侵蝕著他的,靈魂仿佛都殘缺了一塊,令他常常有種不能分辨自己還活沒活著的錯覺。
魏寶珠再一次回到了夜夜侍寢的日子裏。
隻是那時是真真需要到龍床上躺著的,而如今卻也隻是侍候一旁,待發現祁旻狀況不對時,將他喚醒便可。
好在白日裏睡得足,夜裏侍奉起來也就沒那麽難熬。
祁旻有時候被噩夢驚醒就不怎麽想睡了,會靠著枕頭看在一旁翻閱醫書。
或許是中的毒輕一些,也或許是如今心態平和了許多,來宮裏這麽久,竟是一次都沒毒發過。
反倒是他,如今細算一算,竟已經有六次之多了。
一次比一次危險,太醫晦地提醒過,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龍要。
他們越是這樣說,祁旻反而越是迫不及待。
他忽然生出了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來,就可著這副破敗子折騰,恨不能在極度的勞累與病痛下,再過個一兩年就死去。
這樣一來,便是再舍不得放手,他也不得不放手了。
魏寶珠也終得自由,再不需這般行走般地在後宮熬日子了。
不知道的是,湯湯小鎮上的那對薄家夫婦已經找來了,在總督府外哭求祁桑幫忙讓他們見一麵。
他們的兒子也快死了。
在魏寶珠離開後的沒多久,薄家人再無法用‘回娘家住兩日’搪塞他後,便同他吐了實。
薄嬰不能理解自己當初寫下自己的名字就意味著此生同魏寶珠再無關係,但當薄父薄母反複同他解釋後,他忽然就嚎啕大哭了起來。
薄父薄母更是不能理解。
不過是個漂亮的孩子,在薄嬰眼裏頂多也就是個玩伴,不見幾日或許還能惦記著,但時日一長,他就該忘記了。
可薄嬰這次卻是越鬧越兇,甚至在一次爭執中,將所有的怨氣都推到了輕素上。
他怪輕素不該到他家裏來,惹他娘子不開心,因為輕素娘子才離開的,都是輕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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