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魂魄都要離開子了,愣是被扇回來,他那腫一條線的眼睛,努力睜開。
睜開也還是一條線。
一條線看到面前有四個人。
發的小神仙。
他開口問:“你是來接我走的嗎?”
可他傷得太重了,本張不開,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二丫不敢再耽誤,瞧了眼樹上的背簍,那里頭還有幾顆山果。
都不知道丟了多個竹簍了,不差這一個。
于是二丫將弓箭往脖子上一掛,“咿~呀!”一聲,將人背到背上。
別看這小孩個頭小又瘦,在八歲的二丫上,也是不輕的重量。
下山的時候,膝蓋打彎摔了兩次,抱著他滾了好長一截路。
好不容易走到平地,離家還有二十里。
阿娘從小教自己行善,是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將人放下的。
小孩已經沒法抱著二丫,二丫也怕自己的手失力,便尋了藤蔓,將兩人綁在一起,一路走得吭哧吭哧。
一張小臉憋得通紅,咬牙切齒道:
“你一定是積了八輩子德!才能遇見我!宇宙!第一!大王!”
“你要是!死了!記得在閻王爺面前!給我阿娘!我哥哥!還有我!我家的大黃狗!說兩句好話!”
“我們要!長命!百歲!”
“無崖城外仁心醫館!可千萬不要!記!錯!了!”
早上一個饅頭、山林兩個野果,撐了二丫一天。
太落山,杏娘著石子路的盡頭,來回走,里念叨著:
“天都黑了,怎麼還不回來?”
沈晏修曉得妹妹不是個沒有分寸的,定然是路上遇到什麼事。
“阿娘,是我不好,沒能看住妹妹,我現在去找妹妹。”
“這不行!”
杏娘還沒開口,吳大聲氣阻止,他是這群孩子里長得最壯實的,“霸王說了,大公子是讀書人,輕易不能出門,這等小事,我們去做!”
“小的們!收拾家伙!跟我去找大王!”
醫館這群孩子,無論年歲大小,平日里就跟著二丫后頭混。
一聽說要黑去找他們的小霸王,別提多興了。
“都給我站住!”
杏姨擔心歸擔心,聽到那聲“小的們”、“大王”,登時蹙眉頭。
“一天到晚不要命的喊!被人知道,那是要殺頭的!”
搶過吳大手里的火把,點了三個結實的,“你們幾個跟我一起去找,其他人全都不許離開院子!”
不去找兒是不可能的,可將小孩們都帶著,又怕這邊沒找到,那邊又弄丟了。
都是人命,沒有貴賤。
杏娘帶著吳大三人,剛到院子口,便瞧見月下走過來一個……厚實的人。
“一。”雁兒才起了個頭,杏娘立刻改口,“二丫,是你嗎?”
“阿娘!是我!”
聽聲音也曉得,二丫已經快要沒力氣了。
一伙人全跑過去。
沈晏修第一時間將人從妹妹背上扶下來。
杏娘瞧著背上半死不活的小孩,還穿著二丫的裳,不確定道:“這這、你,你打的?”
“不是我。”
二丫活著渾的骨頭,“撿了一個小銅人。”
“小銅人?”
吳大踢了一腳,“有。”
杏娘拍開吳大的腳,瞧著孩子不對,就地施針保命。
二丫糾正吳大的話,“有把兒!”
杏娘立刻明白兒說小銅人的意思:家里那個銅人,確實有把兒。
“行了行了,趕去拿架子來,將人抬進去再說。”
孩子們得了吩咐,立刻忙活開來。
拿架子來抬人的、去收拾治療房間的、燒熱水、準備的,大家經驗富,各自分工,有條不紊。
等人抬過去,屋子里亮堂堂的。
杏娘施治的時候,沒人說話,錢娘子正要去廚房拿吃的,小孩們已經將熱湯和熱饅頭捧過來了。
趙娘子端了盆熱水來。
“我們的大王也趕洗洗吧,都花臉貓了。”
二丫洗完,臉上的小口子變得明顯起來,那盆水倒是瞧不見底兒了。
沈晏修拿來藥膏
替妹妹上藥,念著那句“有把兒”,聲問道:
“今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不知道。”二丫啃一大口饅頭,含糊不清道,“柿個大飯帶著他去林子里。”
把饅頭咽下去,“拉屎,好像占地盤沒談攏,就打起來了。”
茅房這種東西,不是家家都有的,醫館這麼大也就一個。
別說吳大這些孩子,連錢娘子、趙娘子們也常常是尋個沒人的野地解決。
小孩子們結伴出恭,確實可能因為這種小事打架。
但是四個大男人帶一個孩子,進林子,還下了這麼重的手。
沈晏修直覺不是什麼拉屎這樣簡單。
“也可能是吃小孩的,阿娘說了軍營有吃小孩的妖怪,他們就是從軍營出來的,裳都了,得虧有我,不然他骨頭渣都沒了。”
沈晏修聽說過軍中事,心里大抵猜出發生了什麼。
“那、他、你……”
二丫一臉純真看著哥哥,“什麼?”
“他。”沈晏修頭往阿娘那邊示意,“都瞧見了?”
“小銅人沒穿服的樣子嗎?”
二丫年紀還太小,懂得也,沒什麼恥心,滿不在乎道:“看見了~不然我怎麼知道有把兒?”
“咳嗯,這事兒以后不許對外說。”
“為什麼?又不是只有他有,吳大他們也有!”二丫“哦~”一聲,“是不是因為我沒有,所以不能說?”
吳大他們也有?
沈晏修眉頭一蹙:“他們這群小兔崽子當你面子了?”
“沒有~”
沈晏修一口氣沒松完,便聽二丫道:
“我過。”
沈晏修:“……”
二丫吃飽喝足,從懷中掏出一顆果子,“哥哥,給你,可甜了。”
沈晏修瞧著那顆傷痕累累的果子,想必妹妹下山也吃了不苦頭,又心疼又。
“本來有半筐,但是我太小了,力氣還沒長大,人跟果子,只能背一個回來。”
“你自己一整日沒吃飯,就不曉得將這果子吃了?”
“吃了,我吃了兩個,但是。”二丫拍拍脯,“本大王耳朵有信,答應給哥哥的,定然帶給哥哥。”
“又自稱大王,我的大王,那是言而有信!”
沈晏修將果子揣到懷中,將妹妹的手掌拿過來。
一邊繼續上藥,一邊叮囑,從今而后不許別人子。
“不許跟那些有把兒的勾肩搭背,不許他們牽你的手,還有還有,哪個小子敢親你,你就一拳把他頭打歪,打死算完,哥哥替你埋人,聽到沒?”
好脾氣的哥哥都要埋人,這親親定然是大罪。
二丫懵懂點頭,繼而認真問道:
“可是哥哥,我要是不他子,怎麼知道他有沒有把兒呢?”
好問題。
沈晏修也是年紀小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二丫抬手,虛心求教,“嗎?”
沈晏修厲聲道:“不許!”
二丫眨著大眼睛,“哦。”
“永州到都是壞人,除了阿娘和哥哥,不能讓任何人看見你的臉!誰也不可以你,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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