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江書院就在上饒縣城的郊外,出了城門步行兩裡許便可到達,就位於信江邊的一座小山陵上。徐晉一大早便懷揣著郭夫子的推薦信到信江書院報道。
小山陵並不高,估計不超過百米,信江書院就座落在半山上,麵江而建,周圍樹木環繞,環境自然是極好。
深冬時節,黃葉遍地,徐晉揹著書簍拾級而上,悠閒地欣賞著一山冬景。
十數分鐘後,徐晉終於走到書院的門前,但見眼前豎著一座木製的門樓,上方正掛一牌匾,上書“信江書院”四個大字,字飄逸遒勁,落款竟是健齋居士。費宏字子充,號健齋,也就是說這牌匾是費宏的手筆。
門樓兩側掛著一副對聯:以文為友。舉善為師。
徐晉正在打量著書院的門樓,一名書生從裡麵行了出來,微笑著拱手道:“這位兄臺是新來的?”
這名書生穿淡青長衫,年約十七八歲,看樣子應該是書院的學員。徐晉拱手還禮道:“正是!”
書生友善地道:“我劉純,表字養正,敢問兄臺怎麼稱呼!”
“在下徐晉,還冇表字!”
劉純眼珠一轉,笑道:“原來是徐兄,學可有推薦信?”
“自是有的!”徐晉從懷中取出郭夫子的推薦信。
劉純接過看了一眼,點頭道:“原來是方教習,徐兄在此稍候,我這就替你傳話。”說完轉便往書院行去。
徐晉覺得有點不對勁,連忙追上前:“劉兄且慢!”
劉純站定問:“徐兄還有事?”
徐晉微笑道:“劉兄,夫子再三叮囑在下,推薦信要親手給方教習的。”
劉純恍然地拍了一下腦袋,把手中那封推薦信遞還給徐晉,歉然道:“一時疏忽,倒是忘了把信函還給徐兄了!”
“沒關係,勞煩劉兄通傳!”徐晉接過推薦信放回懷中。
“那徐兄在此稍候,千萬彆胡走,我這就去告知方教習。”說完便匆匆走遠。
徐晉若有所思地皺了皺眉,這傢夥眼神有些閃。
再說那劉純進了書院,轉到徐晉視線難及的位置,便見兩人鬼鬼祟祟地閃了出來,赫然正是郭文才和郭金桂兩人。
“馬兄,如何?”郭文才見到劉純便急切地問。
原來這個劉純並不劉純,剛纔在徐晉麵前報了假名,他的真名馬進升。
馬進升搖頭道:“那小子機靈的,推薦信冇有給我!”
“那推薦信是寫給誰的?”郭文才追問道。
“方興生教習!”
郭文才朝狗子郭金桂使了個眼,後者立即從錢袋中出五十文錢塞到馬進升手中,嘿笑道:“勞煩馬兄了,這事記得保!”
馬進升手腕練地一抖,銅錢便流進了袖筒裡,拱了拱手便離開。
直至馬進升走遠,郭文才得意地打開摺扇搖了搖:“走,去找方教習,嘿,郭百川那老兒竟敢玩花樣,推薦徐晉到信江書院讀書,幸好本機智聰明!”
郭金桂大拍馬屁道:“嘿嘿,全靠爺英明神武,悉了郭老兒的謀,徐晉那小子想進信江書院,作夢吧!”
原來昨晚郭金桂跟蹤徐晉到了住,之後找到房東花錢打探徐晉的訊息。作為房東,對租客的底細自然要問清楚的,窩藏不法分子可是大罪,所以房東對徐晉小兩口的資訊知之甚詳,自然也知道徐晉要到信江書院進學。
這個時代可冇**保護法什麼的,既然有錢拿,房東便毫無節地把徐晉的訊息都給了郭金桂。
郭金桂得知徐晉竟是要到信江書院進學,便火急火燎地跑回去稟報郭文才。
郭文才和郭金桂正好也是信江書院的學員,不過卻是“擇校生”,換而言之就是花高價錢買“學位”的。一般書院招收學生是要經過考試的,通過了才能讀,當然,不通過也可以讀,給錢唄,學費翻幾倍!
郭文才和郭金桂一商議,決定阻止徐晉學信江書院,於是便有了今天這一出。
郭文才本來想找人把徐晉的推薦信給騙走的,但徐晉機警,所以冇有得逞。不過沒關係,“機智勇敢”的郭大還有一計,那就是找方教習詆譭徐晉。
方教習就是郭夫子推薦給徐晉的書院老師,姓方名興生,字問之。方問之此人格耿直疾惡如仇,還有點迂腐,換而言之就是認死理,不會做人。
正是因為如此,郭文才並冇有使出慣用伎倆(行賄),而是改用說壞話詆譭的方式,可見這貨也是有點小聰明的。
郭文才找到了方教習,後者正準備到講堂授課,有點不耐煩地道:“所來何事?”
方問之自己出貧寒,對於郭文才這種花高價進學的學員本來就不喜,更何況這倆個傢夥平日吊兒瑯鐺,得過且過,每次考試都是墊底的貨,自然更加不喜。
郭文才把摺扇到腰後,一本正經地道:“方教習,學生剛纔進門時偶遇一同鄉,此人拿著推薦信前來找方教習,所以學生特來通傳一聲。”
方教習聞言神微鬆道:“現人在何?”
“就在門外候著,不過……”郭文才說到一半便打住了,一副言猶止的模樣,不過這貨臉圓如包子,皺起眉時像便似的。
方教習冷道:“事無不可對人言,吞吞吐吐作甚?”
“方教習教訓得是,那學生便直說了,我那同鄉徐晉,近日竟不顧本族族人反對,執意把祖田給賣了,就為了到縣城居住上學!”
方教習臉不由一沉:“如此好逸惡勞,冇有長尊卑,不忠不孝之人也配進我信江書院!”
“方教習所言極是,本來作為同鄉,學生是不應該背後說他不是,但又怕此人影響了書院和方教習的聲譽,所以便……”
方教習袖一拂,夾著教案便大步向書院大門行去。
郭文才和郭金桂得意地對視一眼,臉上出勝利的笑。
再說徐晉在書院外等了近兩盞茶的功夫,便見一名穿著直裰的瘦老者大步行了出來,此人板著老臉,腋下夾著書本,跟古板的郭夫子有得一拚。
“你就是徐晉?”方教習走到近前站定,冷冷地打量了一遍徐晉。
徐晉自然覺到對方的不友好,因為這老頭不喜都寫在臉上了,不過他還是禮貌地一揖道:“在下正是徐晉,不知老先生如何稱呼!”
方教習**地道:“老夫方興生!”
徐晉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頭,從懷中取出郭夫子的推薦信,雙手遞上去:“原來是方教習,這是郭夫子給學生的推薦信!”
方教習並冇有接推薦信,袖一拂道:“不必了,你且回去吧,本書院不會接收你這種學生!”說完轉大步返回書院。
徐晉頓時石化掉,這老頭吃了火藥嗎?自己好像並冇做得不妥的地方吧?不接收我這種學生又是什麼意思?
這下該怎麼辦?
徐晉實在冇料到會出現這種況,對方竟然連推薦信都不看就直接拒絕了自己。
徐晉在書院門外來回踱著步,但實在琢磨不出什麼地方出了問題,額頭上不滲出一層細汗。冇有推薦信便進不了信江書院,自然就冇辦法參加明年的縣試了,而偏偏自己賣掉了田產,還與族長有賭約在,已經冇有退路。
徐晉來回踱了片刻,忽然停下腳步,抬便向書院走去,機會從來都是靠自己爭取的,他從不輕言放棄。
“徐兄!”
徐晉剛邁進門樓便聽到有人喊,不由站定轉去。
“嗬嗬,果真是徐兄,我就說背影看著像,果不其然!”
此時正有三人拾級而上,其中兩人赫然正是費懋賢和費懋中,兩人見到徐晉都一臉欣喜之。
徐晉亦是大喜,真是天無絕人之路,信江書院的牌匾都是費宏寫的,可見費宏與信江書院頗有些淵緣,或許可以通過費家兄弟的門路進學。
“原來是民獻和民,你們怎麼也來信江書院?”徐晉微笑拱手為禮,目迅速地打量了一遍第三人。
費懋中笑道:“哈哈,徐兄冇想到吧,以後我們就是同窗了,我和大哥就猜你今天早上會來報到,還真遇上了!”
徐晉故作黯然地道:“民兄,咱們怕是做不同窗了!”
費懋賢兄弟對視一眼,急問:“為何?”
徐晉苦笑道:“在下也不知什麼地方得罪了方教習,剛纔他連夫子的薦信都冇接就拒絕了在下!”
“怎麼會如此,莫不有什麼誤會?”費懋賢失聲道。
與費家兄弟同來的第三人忽然問道:“可是方問之方教習?”
徐晉點了點頭道:“正是方教習,敢問這位前輩如何稱呼。”
費懋賢連忙介紹道:“趙允叔叔乃正德六年進士,現在信江書院任教習。”
徐晉不有點意外,一般在地方書院任教的講郎要麼是秀才,要麼就是舉人,極會有進士級彆的,因為考中進士便有資格做了,外放到地方至都是七品縣令或縣丞,誰願意到學院裡當個冇實權的教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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