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就要到萬壽節了,整個金陵皇城裏也更加人湧起來。各地藩王各國使節,行商的,趕考的,單純來湊熱鬧的都紛紛雲集金陵,整個金陵皇城竟然比往常熱鬧了數倍不止。
金陵城中的狀元樓里坐滿了賓客,這些人絕大多數都是一儒雅氣息的讀書人。這狀元樓平時也只是金陵城中還算不錯的酒樓客棧罷了,至絕對比不上天一閣和另外幾家豪華的客棧。但是它有個好名字以至於每到三年一屆的科舉之期的時候總是人滿為患。雖然聖人說:子不語怪力神。但是討個好彩頭什麼的大多數讀書人還是樂意的。而且能住狀元樓的大都是一些學問有家世又不差的人,大家住在一起閑時也可以相互討論印證學問,也能夠多幾分長進。
因此,雖然如今金陵皇城裏最重要的事是萬壽節,但是在狀元樓里討論的最多的卻是即將進行的恩科考試。
只是眼看著春闈將近,朝廷卻依然沒有公佈主考的份。不僅是主考,所有的考名字都沒有公佈。固然讓一些想要鑽營的人有些失落,也讓別的學子有些不安。畢竟,主考的份對他們未來的場生涯也是至關重要的。
「陛下如今還未公佈主考之人,只怕朝廷也還未拿定主意吧?」一個儒生忍不住道。
旁邊的人卻有不同意見,「馬上就是萬壽節了,萬壽節之後就是恩科。這個時候還沒拿定,那…難不要恩科當天才宣佈?」
有人笑道:「也不是不可能啊。」
「若是如此,萬一座師的份……」有人擔憂,萬一座師的份不合適將來的日子可就難過了。朝為,座師和新科進士之間有著天然的師生關係,若是政見不同,學生背棄座師是會被人唾棄的。萬一老師做了什麼事牽連了學生也只能自認倒霉。當然也不是沒有一開始就拉開距離的,但是這樣的人一來難免被排,二來等於一開始就給自己樹立了一個強大的敵人。
「哈哈,兄臺這麼說看來是頗有信心,定能夠名列前茅了。」還有一種,名次太次的,座師本看上你,自然也就不用說什麼站隊的問題了。
「哪裏哪裏,不過是渾說一句罷了」
「這些事兒朝廷自有定奪,咱們也只能等著了。不過如今朝著有名的大儒並不多見。只怕…要落到周先生上了。」一個青年書生忍不住道。立刻就有人反駁,「兄臺此話差矣,周先生如今連朝都不上了,更何況主考之職。以在下之間,文大人和謝侯這兩位倒是更有可能一些。」
旁邊又有人搖頭,「聽說謝家今年有好幾位公子,還有謝家書院也有多人應考。謝侯就算是避嫌也必然不會摻和科考之事的。」
「那豈不是只有文大人了?」
「謝家幾位公子都要應考?那今科的爭奪只怕要越加的激烈了。」有人反應過來,忍不住面擔憂。謝家素來出才子輩出,謝七公子的才名如今在金陵皇城中也是盛名不衰。需要慶幸的是他們跟謝七公子不是同年。但是謝家的其他幾位公子也不可小覷。
不怎麼起眼的角落裏,一個俊雅公子和一個藍子相對而坐。
南宮墨好笑看向對面的公子笑道:「看來謝家的才名果然是讓天下學子都倍力啊。」
俊雅公子舉杯朝著南宮墨一敬,淡笑道:「王妃謬讚了。」
南宮墨也有些好奇,「今年有幾位公子要應試?謝七郎可否見告?」
俊雅公子正是謝家七公子,謝七公子道:「並不多,不過是本家的九弟,十二弟,十五弟罷了。還有旁支的幾位遠方堂弟。」
南宮墨嘆,「看來今年的金榜要提前預定幾個位置了。」
謝七公子謙虛兩道不敢。
南宮墨撐著下思索著道:「如此說來…謝侯倒是怎的不能擔任主考之職了。」謝七公子拱手,「家父愧不敢當陛下如此厚。」南宮墨道:「謝七公子也不必太過謙虛,主考不,閱卷可以吧?」
謝七公子愣了愣,有些猶豫地道:「王妃這是……」對於楚王妃突然邀請自己來喝茶謝七公子就有些驚訝了。不過他也知道楚王妃向來與別的閨中子不同,楚王府的許多事都是做主的。卻沒想到楚王妃要來的地方竟然是狀元樓,更沒想到楚王妃會跟他聊起這種事。
見謝七公子嚇到,南宮墨也很是無奈。聳肩道:「王爺跟陛下忙著和各國使臣談判呢,陛下就打發我出來瞧瞧。我對這些更不,只得勞謝七公子大駕了。」聞言,謝七公子倒是鬆了口氣,既然是陛下吩咐的那就好辦。若是王妃自己手科舉之事,那就麻煩了。
謝七公子道:「王妃的意思是……」
南宮墨一笑,「不過是先看看這些讀書人,至於試題和主考,陛下已經有了章程,不用我們心。」
謝七公子更加放心了,笑道:「也是,陛下心中自有丘壑,這些事確實不到咱們心。王妃若是想要了解這一屆的學子,來狀元樓倒是對了。王妃請看。」謝七公子指了指不遠的牆壁,牆壁上掛著不詩詞歌賦,以南宮墨的眼看其中也不乏佳作。
謝七公子道:「能在這裏留下墨寶的,多都對自己很有幾分把握。據說…十幾年前有一屆科舉,在這狀元樓留下了墨寶的數十位學子,全部上榜。其中更是包攬了狀元榜眼探花前三名,確實是名副其實的狀元樓。」
南宮墨一一看過去,謝七公子繼續道:「那位靈州蔣志,曲州的邵放都是江南有名的才子,也是這一屆呼聲最高的。還有謝家書院的王麟,國子監的蘇維,蘇家的蘇宓,這些雖然都是金陵人,卻也會來狀元樓留下墨寶。也可以藉此提高自己的聲。」
「果然不錯。」南宮墨贊道。
謝七公子道:「是啊,一山更比一山高,咱們謝家哪裏就敢自詡不凡了。」
南宮墨含笑看了一眼另一邊幾個學子,問道:「那一位是誰?」
謝七公子看了一眼,皺了皺眉思索了片刻方才道:「那位…好像是翰林院學士文大人的嫡子,也是這兩年金陵城中有名的才子。」
「有趣,翰林學士的嫡子跑到這兒來?」南宮墨饒有興緻地道。謝七公子猶豫了一下,道:「自從元夕之夜之後,就有不學子到文家投拜帖。這位文公子原本在金陵的才名倒是還比不上另外幾位,最近這些日子倒是有些如日中天的意思。」
「這有什麼用?」南宮墨不解,是真的對科舉所知不多。
謝七公子道:「這個麼,會試的時候沒什麼大用,但是最後定名次和殿試的時候作用卻是不小。若是才名能夠傳到陛下和主考耳中,得了青眼的話…探花變榜眼,榜眼變狀元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麼說…文家所圖甚大啊。」南宮墨道。其實還遠不止謝七公子說得這些,只是另外一些原因謝七公子卻不方便言明。但是這種科舉專業以外的理由自然也不須他說明南宮墨自能領會。
兩人說話間,也有人注意到他們了。雖然兩人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裏,但是就算不看南宮墨的容貌,僅僅只是謝七公子的風華氣度也不會讓人將他當背景忽略了。幾個書生模樣的男子過來搭話,「在下青州李旭,不知兄臺高姓大名?」
謝七公子微微點頭,含笑道:「在下謝轍,金陵人士。」
聽聞他姓謝,一行人神有些微妙。不過再看他的年紀又放鬆了神。如今這個時候,同年的都是對手。但是謝家的幾位聽說最年輕的謝九公子還不滿二十。這位看起來明顯是二十齣頭了。而且他們也沒那麼好的運氣,一出門就遇到個謝家人吧?
「原來是謝兄,這位……」
「舍妹。」謝七公子淡定地道。
到底都是飽讀詩書的人,雖然看到南宮墨面上出幾分驚艷卻沒有人有什麼失禮的舉和神。只是有個子在場倒是有些不好說話,方才眾人仰慕謝七舉止氣度過來,如今才覺得有點尷尬。南宮墨瞭然,含笑道:「兄長不如與各位聊聊,我去旁邊坐吧。」
「這……」謝七公子有些猶豫。
南宮墨淺笑道:「難得遇到諸位學子,兄長也免了閉門造車不是?我有些了,在一邊用些東西。」
謝七公子只得應了,喚來小二收拾了旁邊靠著他們的一廂房,又吩咐人送上了茶點。南宮墨起眾人點點頭起過去了。眾人見落落大方又十分深明大義,也對這位謝姑娘多了幾分讚賞,倒是沒有對一個子跑到狀元樓來有什麼異議。畢竟金陵城裏並不止大家閨秀出門,何況人家是陪著兄長一起來的。
謝七公子也明白南宮墨的意思,倒是放開了心思和這些學子暢談起來,彷彿自己當真就是將要應考的學子一般。那些學子見他談吐不凡,言之有,更是十分讚賞,不一會兒周圍就聚集了不人,這一片地方倒是越加熱鬧起來。
南宮墨坐在廂房裏,外面的聲音卻清晰可見。一邊喝著茶,一邊悠然的聽著外面的人高談闊論,有些好笑的搖頭。太初帝若是想要立即重用這些新科的學子只怕要失了,至,也要鍛煉個好幾年才能真正得用吧?最怕的還是,鍛煉幾年下來,這些年變不太初帝需要的能吏,反倒是變了場上的老油條。
想了想,南宮墨將聲線以力凝一線,邊微無聲的傳了出去。
外面,謝七公子突然微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復如常。神自然的轉變了話題聊起了民生和治理地方之事。果然方才還高談闊論的學子們頓時就有些詞窮了,就便是有接的上的,往往也是詞不達意,空泛的很。其實也不能怪他們,這些人絕大多數都是從小到大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哪裏懂什麼民生政務?只怕很多人自己連一文錢都沒有親手賺過。勾心鬥角說不定都比民生之類的通一些。
謝七公子也明白南宮墨和陛下的意思,心中也暗暗嘆息。他自己其實也沒有做過這些,不過謝家到底教育不一樣,多還是懂一點的。至於到底能做多還要看實際況,這也是謝七公子想要外放出去做的原因。原本是沒有機會,如今既然有了自然要出去闖一闖也比一輩子困在這金陵皇城裏爭權奪利要強得多。
「這位公子,我等是讀書人,公子張口銀兩閉口米糧的豈不庸俗?」這邊的討論自然也引起了別人的注意,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突然站起來,朝著謝七公子揚聲道。
謝七公子挑眉,謝家是書香世家,但是謝家人從來沒被教過說銀子庸俗這種事。一味的鑽進錢眼裏固然是不對,但是如果沒有銀子謝家的書院要怎麼開,謝家上下幾百口人要怎麼養?他們這些公子哥兒琴棋書畫哪一樣不是花費巨大,要怎麼辦?不過第一次被人直言庸俗,謝七公子還是很有幾分好奇的。側首去看那青年男子,只見那男子形修長拔,面容倒也算得上俊秀,只是眉宇間那清高的氣質卻是怎麼也無法掩飾的。這種人,一看就知道大約就是那種十指不沾春水,一心只有讀書高的讀書人了。
謝七也不怒,只是微笑道:「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哪一樣能離開銀子?都說民以食為天,若是沒有米糧你我又要如何過活?庸俗二字,在下雖不知是否庸才,但是這個俗字,倒也擔的。朝為,求得便是平步青雲,自然當不那世外神仙。」
你若是不庸俗,又何必千里迢迢的來趕考呢?直接找個深山喝水不就好了?
那年輕人被他噎了一下,臉頓時有些難看。輕哼一聲道:「這些小事,自有下人料理,難不公子還要親自料理不?」
謝七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番那年輕人,微微點頭道:「我觀公子並不寬裕,有些事,其實可以自己打理的。」
「你!」那年輕人頓時臉漲紅,怒瞪著謝七公子。
旁邊的李旭等人也連忙拉了拉謝七。這話說得有些過分了,讀書人都面子,就算是知道別人囊中也不該當面說出來掃了人家的面子。不過那位公子看起來倒是冠楚楚,一簇新的衫倒是比他們這些人還強一些,也不知這位謝兄何以斷定人家並不寬裕。
便是真的,也不該說得如此直白。以後大家難免要頭朝為,這不是結仇麼?果然是不懂事的世家公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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