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九九免費小說 現代言情 迷津雪 番外01

《迷津雪》 番外01

《如墮》

·

“這世界永不缺登山者。”

“你無法邁過的, 總有人可以。”

-

約翰帶領的徒步小團一行共六人,四男兩,其中只有兩名華裔。

作為被各大權威雜志和全球戶外好者們公認的頂級徒步路線, 挑戰位于尼泊爾境的EBC環線是每個徒步好者心中的夢想。

從簡陋又危險的盧卡拉機場出發, 所有人臉上都寫滿了期待和興

顛簸的飛行讓徒步開頭便充滿了刺激, 從飛機上下來時林恒臉慘白,扶著雕像幹嘔。

作為團裏唯二的華裔,他格既不開朗, 也不是徒步好者,與團裏其他人說不上話。

好在領隊約翰周到負責,會及時關注照顧他的狀況。

一天, 兩天, 藍天白雲下綠林環繞,呼吸著新鮮空氣, 連徒步都覺得很輕松。隨著路程的前進, 他們逐漸被雪山包圍。

第三天, 為了讓大家能適應4000米的海拔, 團隊在南池修整一天。

氣溫變冷, 林恒在房間休息了一會兒, 換上厚服下樓吃飯。

旅館餐廳還算可以, 簡單的方木桌椅, 掛件裝飾頗當地風。一想到這是座躍然于幾千米高山裏的城市,就忍不住贊嘆夏爾人的神奇。

晚餐大家聚在一起,約翰拿出地圖講解後面的路線。

林恒邊聽,邊忍不住去看那個啞男人。

團裏就他們兩個中國人, 來的第一天林恒便想和他流,奈何他格太冷, 還是個啞

旅館線昏沉,來自世界各地的徒步者齊聚一堂,各種語言在熱氣中聚攏。

年輕男人坐在角落,穿著純黑的沖鋒,眉眼微垂玩著手裏的東西。

也無的面龐依然令人矚目。

林恒心說真可惜,這人要不是個啞,不知該多孩喜歡。

晚餐結束,大家各自回房休息。

旅館房間兩人一間,林恒的房伴是個澳大利亞人,那個啞男人則一直和領隊約翰同住。

第四天,出發前往海拔3500的天波切。

十月,高山杜鵑早已凋謝,過了鐵索橋,正式開始永無止境的上山之路。

從這裏,熱水供應開始收費,景變得荒蕪而壯闊。

第六天的丁波切,沖鋒無法抵寒冷,從雪山吹來的風有種冰冷。林恒因為高反而睡不著覺,套上羽絨服下床。

旅館推開門便見雪山,深夜的小院一片寂靜。

那個啞男人居然在。

林恒走過去,搬了張簡陋的塑料椅坐在他旁。

院裏都是石子,踩上去咯吱咯吱的響,然而直到林恒坐下來,那個男人也沒有看他一眼。

林恒也不在意,問他:“你冷嗎?”

問完想起來他不會說話,林恒拿出一張照片,攏著風點燃。

火苗吞噬殆盡,或許是因為知道眼前人不會給回應,林恒自顧自說起生活和博士畢業的困境,以及自己為何而來。

絮絮叨叨說到一半,年輕男人突然開口:“讀博這麽難嗎?”

清沉嘶啞的聲線,讓林恒一下子愣住。

他足足憋了幾分鐘,不可置信:“你不是啞啊?”

年輕男人波瀾不驚地瞥了他一眼。

蒼天啊,林恒發誓自己不是故意的,從行程開始沒見到這人說過一句話。團裏兩個姑娘一直試圖對他暗送秋波,但都得不到毫回應。

大家都以為他是啞

“抱歉。”林恒說。

男人起回旅館。

第七天的山裏有很多小,諸如老鷹雪雉,和不不上名字的野生

腳下只剩泥土和碎石,休息的間隙裏,林恒迎著山風把一張照片石頭下。

他跟那個啞男人說:“這是我師兄的照片,走完edc是他的夢想。”

男人未搭話。

林恒繼續說:“你昨天問我讀博很難嗎?我師兄讀了七年,上個月跳樓自殺了。”

年輕男人平靜地著山谷:“死是最懦弱的解決方法。”

林恒笑:“你這人真冷。”

“不然呢。”他淡淡道,“我和你師兄素未謀面,難道要為他哭喪嗎。”

林恒側目。

這話說得更無,可他竟奇異的不生氣,聽多了公式化的安和寬解,如實的敘述更讓他心靜。

可能有些人,天生擁有讓人誠服的力量。

林恒好奇:“可以問一下你什麽名字嗎?”

男人沒做出回答。不過這很容易,林恒去找了領隊約翰詢問,終于得知了他的中文名字。

徐行知。

晚上住丁波切,雪山下的旅館窗邊有一本留言冊,林恒下樓要熱水時恰好看到徐行知靠在窗邊,微弓著子寫字。

徒步者多結伴,蓋因天地之間太孤獨。他卻總是一個人出神沉默。

很難接近的一個人。

他隨手寫了點兒東西,靜滯片刻,合上留言冊離開。

林恒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探究,走過去翻開尋找。

一行被劃掉的中文,林恒仔細分辨了一會兒才認出來。

[沈清央,生日快樂。]

林恒想起來今天是十號,這明顯是個生名字。

原來這麽冷的人也有牽念。

只是既然寫了,為什麽又要劃掉。

最後一天,終于到達珠峰大本營。

大家都疲力盡,但更多的是興和歡呼,紛紛在冰川前打卡拍照。

這裏是環線的終點,也是登珠峰的起點。

約翰說,山就在那裏,所以會有源源不斷的人前赴後繼。

林恒下最後一張照片,走到那個徐行知的男人旁,跟他說後會無期。

萍水相逢一場,是該後會無期。

那人看了他一眼,緩緩說:

“這世界永不缺登山者。你無法邁過的,總有人可以。”

林恒怔忡。

徐行知收回目,語氣平淡:“輕生沒有意義。”

他竟然看出了他的念頭,林恒苦笑:“活著也沒有意義。”

徐行知似乎不喜歡勸人,不置可否。

林恒卻對他有強烈的好奇心:“能問嗎,沈清央是你什麽人?”

徐行知瞬間皺了下眉。

他坦誠:“抱歉,我看了你的留言冊。”

五千米之上的冰川吹過寂靜的風,幾秒後,林恒得到一個極冷的答案。

“陌生人。”

-

那年年夜,徐行知從北城回到新澤西,陷低燒。

北城大雪,新澤西也一樣。

過得很好,如願考完試,和室友出去聚餐回來時說說笑笑,輕松又愜意。

他等了那麽久,明明白白的自取其辱。

低燒反反複複,意識昏沉時想起從前的點點滴滴。

在沈清央住進徐家前,徐行知對印象并不深。

兩家父母雖然好,于他卻只是一個叔叔家的妹妹而已。

後來某一天,徐教授忽然叮囑他:“清央以後和我們一起生活,你當哥哥的,凡事讓著點。”

于是那天起,生活裏多了個小姑娘。

徐行知對方琴和徐行恪并不冒,不過是同一屋檐下名義上的親人而已。

他們對他也是一樣,疏離客氣。

半路家人,能相敬如賓已經很不錯。

可沈清央不一樣。

起初,很乖,存在很低,小心翼翼地說話做事,生怕被任何人討厭。

家裏全是長輩,每一個都很生疏,于是自然而然地喜歡跟在徐行知邊。

吃飯要坐在他旁邊,生病了來找他,大大小小的麻煩,解決不了的,都小聲喊“哥哥”。

好在課業對徐行知而言并不繁重,他能騰出手來照顧

小姑娘的確氣又麻煩,上時不時出現淤青,磕到桌子都能幾天不消,更別說其他的三病兩痛。

徐行知都不記得給煮過多次紅糖水。

後來兩個人慢慢長大,沈清央步高中,漸漸有些疏遠他。

他那時臨近高考,也無暇再分心。

那年期末,沈清央考得很差,比平時績退步不

徐行知向來不勸學,人各有主張,何必白費口舌。

對沈清央,他也秉承一樣的態度。

只是小姑娘自己貌似很愧,那晚直到深夜,臥室的燈都亮著。

徐行知路過瞥見門沒關,推開瞧見趴在書桌上睡著了。

他走過去,想

視線卻及草稿紙上滿頁的“徐行知”。

差點忘了,正值青春期。

徐行知慢慢出那張草稿紙,團丟垃圾桶。

生活如常過著,只是他時不時能抓到沈清央看自己的一眼。

瞳孔黑白分明,烏圓圓的,每次被抓包都快速回去,以為自己藏得很好。

其實耳垂早就紅了個遍。

他很想笑,索聽之任之,并未制止一步步試探著的親近。

華高藝節晚會,徐行知閑來無事,想到那天抱著禮服的沈清央,索去看了一眼。

舞臺帷幕緩緩向兩側拉開,中世紀風的布景裏,一襲束腰長,雙手疊于膝頭,溫安靜地坐在沙發一角。

長發挽起,編織著蕾花帶,潔飽滿的額頭和纖瘦細致的五

他在黑暗裏定定盯了幾秒。

原來不知不覺間,都長這麽大了。

當晚,他夢見

從未發現,原來一顰一笑,如此合他心意。

-

時間和記憶如流水般逝去。

在起家的激雷達技做到市場第一時,維斯開始不斷嘗試開拓新的業務線,將目轉向輔助人工智能。

還清債務後,徐行知立了一家私募基金,做科技行業的創投。

他眼好,錢從手裏淌過,變各類回報極高的投資。

與此同時,邊聿結婚生

徐行知參加他的婚禮及兒周歲宴,小小的Claire在地毯上爬來爬去,最終起亮晶晶的珠寶首飾。

周圍人調笑,說Claire以後必定生活富有,無憂無慮。

小姑娘是混,一天比一天長得可,很喜歡徐行知,會說話時就會撲進他懷裏地喊“uncle”。

滿的家庭,有的父母,幾乎要完全幸福地長大。

然而天不遂人願,在Claire四歲時,媽媽查出絕癥。

邊聿和妻子年相識,幾乎要散盡家財,還是沒能留住卿卿命。

消息傳來的那天,徐行知匆匆趕到醫院,看到的是跪在病床前雙目空空的邊聿。

Claire不知所措地站在病房門口,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見到他來,Claire仰頭,似乎也被悲傷染,問是不是媽媽離開了。

徐行知半蹲下來,把小姑娘抱進懷裏輕哄。

有溫熱的眼淚浸襟,讓他恍惚間想起某年某月,景山上的沈清央。

醫院的人來請邊聿簽死亡知書,邊聿仿佛在此刻才回神,撕掉了那張薄薄的紙,崩潰痛哭。

後事由徐行知幫忙料理,他把Claire帶回家照顧了一段時間。

邊聿整日借酒澆愁,狀態極差。

兩周後Claire說想爸爸,徐行知帶回家。

別墅還保留著邊聿妻子走之前的模樣,徐行知在二樓臥室找到他,踢開地上的空酒瓶,把昏昏沉沉的邊聿拎出來。

他平靜地問邊聿:“那是你兒,如果你不打算要了,我可以托人辦個領養證明。”

Claire跑過來,摟住邊聿的脖頸,委屈地說爸爸我好想你。

邊聿怔怔地抱住兒,聞著小姑娘的香氣,捂住臉,慢慢流下眼淚。

“行知。”他嘶啞慟哭,“我永遠失去了,是永遠。”

永遠。

徐行知看著眼前相擁的父倆,慢慢轉

他有些不過氣。

人之所以會有憾,是因為認知會發生變化。

這些年,徐行知不是沒想過,當時樓梯間裏沈清央去拉他的袖子,究竟是想解釋些什麽。

如果,如果他沒有撂下狠話,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他,不是的錯。

那天晚上,徐行知久違地做了一個夢。

夢見躺在病床上的人變了沈清央,素白的面龐,了無生機。

他驟然從夢中驚醒,恐懼蔓延全每一個細胞。

倒出一煙,手指抖,卻怎麽也點不著。

他都快忘記自己什麽時候染上的煙癮,大約是維斯剛起步的那兩年,難以紓解的躁郁總要有地方發洩,後來,演變了習慣。

黑暗的房間裏,煙終于點燃,徐行知打開家庭微信群,一條條聽的語音。

鮮活生的聲音,他慢慢冷靜。

花了那麽長的時間在恨裏掙紮,直到這一刻,徐行知才明白,究竟什麽更重要。

-

回國的準備工作有條不紊。

公司運行自有高級經理人接手,公寓安排家政定期清理。離開的那天Claire來送他。

“uncle。”小姑娘眉心蹙,依依道,“我舍不得你。”

徐行知的腦袋。

邊聿把兒抱走,諄諄跟解釋:“uncle也有舍不得的人。”

飛機起飛前,徐行知看到微信群裏的消息,方琴艾特沈清央,囑咐冒還沒好不要吃冷的東西。

在下面回複說自己已經不難了。

北城乍暖還寒,沈清央質一般,每逢換季都生點病。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徐行知再次拾起回憶。

他的貪、無底線的縱容,放任的喜歡,明明聞到抱來的那件服上有清晰的生香水味,還是如常收下。

然後如願以償看到郁悶又難

鄰座媽媽在陪孩子背詞,夢江南煙水路,行盡江南,不與離人遇。

悉的一句,似乎當年姑蘇城裏也念過。

二月天,北城霧霾嚴重,徐行知下了飛機,不得不戴起口罩。

按下門鈴,他靜靜在門口等待。

一秒,兩秒。

門從裏面打開。

沈清央穿著白羊絨衫,面微怔,漂亮得溫暖又

廊下穿堂風將的氣息送到他面前。

門外。

病愈的人不是

是他。

猜你喜歡

分享

複製如下連結,分享給好友、附近的人、Facebook的朋友吧!
複製鏈接

問題反饋

反饋類型
正在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