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居然長得這般好看。
裴沅瑾對柳夫人行了個禮:“晚輩無瑕,見過夫人。”
柳夫人顯然也震驚於他的容貌,但到底是年紀大些還算沉穩。只詫異了下便立馬客氣道:“原來你就是阿清的那位好友,無瑕公子莫怪,近日府上事多,原本昨日就該見公子,拖到了今天。”
裴沅瑾謙遜道:“夫人客氣了,該是晚輩來跟夫人見禮才對。”
柳夫人心裡還想著事,與裴沅瑾客氣寒暄兩句。便忙問丈夫:“老爺,這趟去甕城怎麼樣?”
柳大人沒急著回,飲了盞茶後,看向裴沅瑾說:“賢侄既來府上便安心住下,我派人帶你去清兒院子,賢侄先稍作歇息。”
裴沅瑾點頭,明白柳家人這是要說私房話了。
他行了一禮出門。
等他出去後,柳拾意問:“爹,他為何跟您一同回來?”
“此事說來話長,”柳大人說:“意兒你也先回,爹爹有話跟你母親商量。”
柳大人還不清楚兒已經得知了家事,忙支開。
柳拾意想留下來聽,但想了想,還是點頭道:“好,兒先回去了。”
出了正院後,心緒不寧地往自己的合姝院走,可走到岔路口時,見廊下站了個人。
正是裴沅瑾。
腳步停下:“裴公子等人?”
裴沅瑾轉:“你怎知我在等人?”
站在廊下這麼顯眼的地方,無論從哪個方向來都能瞧見他,不是等人是什麼?
而且,柳拾意還清楚,他應該是在等。
裴沅瑾負手,慢悠悠走過來:“不過柳小姐說得沒錯,在下確實在等人。”
“而且......”他懶懶道:“柳小姐也猜得沒錯,在下確實在等你。”
柳拾意心下一凜。
這人,不止才華橫溢,頭腦也聰明過人。這個節骨眼出現在家中,一定目的不純。
“你故意接近我弟弟,到底為何?”
此時,四周無人,路邊一大叢菩竹將兩人遮住。
裴沅瑾貪婪地、眷地著,像隔著蒼涼歲月般,心忍激。
然而,這樣的緒只是一瞬間,待柳拾意認真審視過去時,他眸子裡早已一片乾淨。
裴沅瑾沒回的話,反而問:“是不是隻要能幫你父親,不論誰人你都會嫁?”
柳拾意震驚。
跟母親去求何家的事做得,為何這人知道?
“你到底是誰?出現在我家有何目的?”
裴沅瑾笑了笑:“你不必張,我沒有什麼目的,我只是.......”
只是來還債的。
“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裴沅瑾繼續掌握主權:“何公子那樣的人,你也願嫁?”
提起此事,柳拾意想起今日跟母親去何家的景。
彼時何夫人頤指氣使,沒給好臉。得知們上門相求,竟是提出那樣令人髮指的要求。
“要我們何家幫忙也不是不行,但柳夫人也清楚,柳大人得罪的可是裴首輔。我們何家冒著得罪裴首輔的風險幫你們,有什麼好?”
“想結親?行啊,但這事得重新合計。實不相瞞,阿芙的肚子大了,算命先生說是個兒子。我何家頭一個孫子可不能委屈了他,若是你們答應讓阿芙當平妻,這事就好商量。”
這話簡直欺人太甚,讓一個小門小戶且與人茍且懷孕的子跟當平妻,若柳拾意嫁過去,豈不是拿臉擱在地上任人辱?
柳夫人聽到這話,氣得臉鐵青,當即帶著兒出了何家大門。
柳拾意收拾心緒,再次看向眼前的紅男子。
也不知他是怎麼得知此事,這會兒聽他提起,莫名有些惱。
還有些,被人揭穿不堪境遇的恥。
氣道:“此事與公子何干?”
裴沅瑾神平靜,仍舊問:“無論誰人幫你,你便嫁?”
“是又如何?”
“那換作我幫你呢?”
他語氣三分輕狂,三分認真,還有幾分意味不明。
柳拾意一愣,黛眉漸漸豎起。
未等惱,裴沅瑾立即道:“小姐莫怪,我跟你開玩笑罷了。”
他說:“實不相瞞,我出現在柳家,也正是為柳大人的事而來。我清楚柳大人是人矇蔽,只要查出矇蔽的證據,便能將柳大人從黨爭中摘除。”
柳拾意欣喜:“真的?”
“自然,”裴沅瑾說:“在下從京城而來,正好親戚在京城做,對柳大人的事能說得上幾句話。”
豈止說得上,他心下無奈輕哂。裴沅禎是他二哥,只要他不追究,柳大人就沒事。
不過他欠裴沅禎太多,不想繼續承他的。柳大人既然是清白的,那麼將證據查出來便是。
當下,柳拾意聽他這麼一說,心頓時好轉,也不計較他此前的冒犯了。
福行禮:“多謝公子,只是......”
“只是什麼?”
“公子為何幫我柳家?”
為何?
裴沅瑾笑了笑,又開始不正經:“不為何,覺得跟小姐有緣罷了。”
“......”
.
這邊,柳大人和夫人在屋裡商議。
聽得何家提出的要求,柳大人頓時氣怒:“意兒便罷了,怎麼你也跟瞎胡鬧?何家是什麼人家?那何公子如此混賬,虧他們還有臉提出平妻。”
他指著自家夫人:“你想也別想了,就算是我死了也不會看著自己兒進火坑。”
柳夫人低低哭起來:“老爺你別瞞我了,你老實跟我說這是不是抄家的大罪?意兒說了若是定罪下來,咱們柳家一個也跑不了,到時候不只你,恐怕連清兒也連累進去。難道我想讓進火坑?可我沒法子啊,何夫人那些話你怎不知是在割我的?”
柳夫人一向保養得好,可才短短半個月便蒼老了許多。
柳大人聽哭,漸漸心。
他走過去抱住:“蓉蓉,我錯怪你了。”
柳夫人靠在丈夫膛,連日來強撐著的緒此時如開閘似的發洩,毫不顧形象痛哭。
柳大人安了許久,等停下後,說:“此事也不是全然無轉圜餘地。”
“怎麼說?”柳夫人抬眼。
“你可知今日來府的那位公子是何人?”
“何人?”
“京城裴家三公子,裴沅瑾。”柳大人道:“也是當朝首輔裴沅禎的堂弟。”
何夫人一聽,像是尋到救命稻草似的,激問:“依你之意,這公子是來幫我們的?”
柳大人道:“聽他之言確有此意,可有一點我想不通。”
“想不通什麼?”
“他為何要幫我們?”
.
柳家遭禍,漸有風聲走,而柳家夫人攜兒親自登何家門的消息也傳揚開來。
有傳言說,柳家將兒嫁進何家當平妻。
為此,有人唏噓:“真是造化弄人,柳家才拒了何家的親事,如今又不得不撿起來。可主送上門的哪有討回來的金貴?柳小姐怎麼說也是臨州一等一的貴,卻要跟何家府裡那個見不得人的表妹平起平坐了。”
“這事定了?”
“十有八九了吧,眼下除了何家還有誰能救柳大人?”
“也是,只是可惜了柳小姐,那樣一個才貌雙全的千金小姐,嫁這麼個不學無好的人。”
跟這些人一樣,何家也認定柳家沒有退路,這門親事十拿九穩。何夫人心好得很,已經開始著手準備親事,因為外甥的肚子再已等不得。若是落得個未婚生子,那他何家第一個孫子恐怕要一輩子被人詬病,說不準還有人罵野種。
何夫人不忍孫子委屈,是以鑼鼓地籌備起婚事來。
何公子也覺得此事板上釘釘,這兩日他人逢喜事神爽,常混跡青樓請狐朋狗友吃酒。
這日,他從青樓出來,小廝跑過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兩句。
他□□了下:“走,去見見我那未過門的妻。”
何銘垂涎柳拾意已久,以前忌憚是知府千金不好手,現在求上門來要嫁他,他還顧忌什麼?
反正兩人就要親,他提前討些好無可厚非。
是以,馬車一轉,往南大街而去。
柳拾意今日是替母親來鋪子看賬的,母親這些天擔憂過度神不濟,作為柳家長是該擔起自己的擔子了。
所幸看賬這些都學過,便主將事承接過來。哪曾想,前腳才到鋪子,後腳何銘就跟了過來。
此時,見何銘獐頭鼠目地站在門口,不心中作嘔。
“何公子來這做什麼?”柳拾意冷冷問。
“柳小姐,”何銘走近,橫在柳拾意麵前:“我當然是來見你呀。”
他目黏膩,直勾勾地盯著,像是被一條癩/、□□盯上般令柳拾意不舒服。
後退幾步,走進櫃檯裡,與他隔著櫃檯說話。
“劉公子若是想買東西請便,若是無事生非,莫怪我不客氣。”
“哈哈哈......”何銘笑起來,放肆而輕浮:“我倆的事已經不是,你裝什麼裝?你就不怕日後嫁過去了我冷落你?”
他視線在柳拾意上猖狂打量,很快又說:“不過你放心,我何銘最會疼人,像柳小姐這樣清高的人我還沒玩過,想來床上滋味定會不錯。”
“何公子請自重!”柳拾意的婢怒斥。
何銘瞥了眼婢,眸一狠,隨即嗤笑道:“這婢也夠味,屆時你們主僕一起伺候,肯定爽死了。”
柳拾意被他的骯髒話氣得發抖,冷聲喝:“你滾出去!”
“別啊,我特地了看你的。”越是如此,何銘越是興致高昂,心難耐,上前就要去捉柳拾意。
但才手,胳膊就突然被人從後一折。
只聽“啊”一聲慘,何銘的手臂呈扭曲的姿勢斷在後彈不得。
“你是何人?可知本爺名號?竟敢......啊——”
話未說完,下頜被人一拳揮過來,喀嚓幾聲。何銘的牙齒被打碎,滿口鮮。
何銘不敢置信,柳拾意也驚呆了。
向來人。
裴沅瑾依舊一紅,笑意慵懶而邪氣,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妄姿態。
“哦?你說說你是什麼名號?”
何銘此時滿口是哪裡還說得出話?但他旁的僕人跟著他囂張慣了的,此時強撐著吼道:“哪裡來個不怕死的!你可知我家公子是誰?那是京城何家的後輩,何家也是你能惹的?”
京城何家誰人不知?正是因為如此,何銘在臨州作威作福府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哪怕是柳拾意的父親也不會手何家的事。
柳拾意心裡擔憂,朝裴沅瑾看去。
只見他神平靜,但平靜的眸子裡是掩藏不住的殺意。
莫名令人膽寒。
柳拾意遲疑了下,上前勸道:“裴公子,這位是何家二公子何銘,你快住手。”
雖知道這人來頭應該不小,可此地畢竟是臨州,所謂強龍不地頭蛇,若是把這何公子打慘了,他恐怕難以收場。
哪曾想,不勸還好,這一勸反而令裴沅瑾面冷下來。
這冷意不只對著何銘,還有幾分對著。
柳拾意莫名其妙,不知自己哪句說錯了。正當再說兩句,就見他低笑了聲。“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何家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旁支。何家在京城都得夾起尾做人,怎麼一個小小的旁支就敢在臨州當太上皇?”
“說來也巧了。”他道:“你們何家有位姑姑嫁進了裴家,正好我是裴家後輩,今日便替我這位嬸母好生教訓教訓這個不中用的東西。”
說完,他像不解氣似的,上前一腳踩在何銘的手臂上。
他看著分明沒用多力道,可何銘淒厲痛苦的哀嚎聲中,不難想,何銘胳膊想必廢了。
他溫聲問:“再說說,你是誰?”
“兄臺饒命!饒命啊!”何銘哭著說:“我什麼都不是,我是孫子!是您孫子!”
裴沅瑾尤不滿意,像找到好玩的玩般,漫不經心地:“大聲點!”
何銘立即大喊:“我是孫子,我何銘是孫子!”
“聽清楚了!”裴沅瑾蹲下去:“今日打你的,是京城來的裴沅瑾,記得?”
何銘忙點頭,隨後又害怕地搖頭。
裴沅瑾“嘖”了聲,似想起什麼,又問:“剛才哪隻眼睛看的?”
柳拾意一愣,沒想到適才何銘落在上的黏膩目也被他發現了。
原來他早就來了嗎?
這廂,何銘聽後頓時哀求:“兄臺饒命!我有眼無珠,若知道柳小姐是您的人,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看,以後再也不敢了!”
柳拾意原本瞧熱鬧來著,冷不防聽見何銘說這麼句“您的人”,頓時錯愕。
外頭圍著些百姓,怕這何銘又說出什麼胡話來,忙上前勸:“裴公子,算了吧。”
裴沅瑾扭頭睇了一眼,意味不明地勾了勾,放開人。
.
馬車徐徐到了柳府,下馬車後,柳拾意故意在門口等了會。
隨後,裴沅瑾也到達。
兩人像是才遇到般,客氣地說了會話。
“裴公子今日打了何公子,就不怕得罪何家嗎?”
此前何銘渾是的模樣實在嚇人,令柳拾意現在還心有餘悸。
“雖說裴家也是大族,可我聽說何家有許多子弟在朝堂做,若何家計較起來恐怕會連累公子。”
裴沅瑾視線不加掩飾地、清淺而直白地落在上,似在打量。
卻不知為何,柳拾意總覺得他的目帶著淡淡悲傷,這悲傷藏在他玩世不恭的神態下,不認真觀察難以發現。
低頭,不著痕跡避開他的視線。
裴沅瑾不以為意道:“那又如何?打也打了,若何家跟我計較,無非讓他們打回來。”
“你——”柳拾意抬頭,撞他帶笑的眼睛。
“與你說笑的,”他道:“臨州何家只是一脈旁支,京城何家那邊未必肯為他們出頭而得罪我。”
他說的是“得罪我”,何其猖狂,卻又極其合理。
柳拾意猜不他到底是什麼份,沒去過京城,對京城的事不甚瞭解。約聽說京城何家,也聽過京城裴家,更清楚當今首輔是裴家子弟裴沅禎。
忖了忖,問:“敢問裴首輔是公子何人?”
裴沅瑾毫不正經地靠近幾分,聲音低醇人:“想知道?”
柳拾意麵頰發燙,這人時而正經時而輕佻,實在是......
微微後仰,“嗯”了聲。
“裴沅禎是我二哥,嫡親的堂哥,與我.......”他頓了下,繼續說:“我們關係要好。”
聞言,柳拾意睜大眼睛。那爹爹的事,在他看來豈不是易如反掌?
爹爹參與的黨爭,政敵正是裴沅禎。若得裴公子從中周旋,讓裴沅禎相信他爹爹是人矇蔽的,事興許能順利解決。
似乎猜到心中所想,裴沅瑾淡笑了下:“事也不是那麼容易。”
“為何?”
“我......”他欠了裴沅禎太多,不該再平白無故承他的。
裴沅瑾道:“我二哥是個講證據的人,不能憑我口中一句話便饒恕柳大人,朝廷中人辦事有他們的規矩。不過你放心,只要查出柳大人是人矇蔽,我二哥定不會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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