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空親的額，溫聲應著：“我不走，哪都不去。我永遠在你邊，一直陪著你，吻你，你。”

    燈下，眼眶還有積存不散的水霧氣，可聽到這一句，整個人都怔住。

    他只說過一次，去年，在一個雨天早晨，因為想聽，他就說了。

    很鄭重的。

    可剛剛，他完全是下意識地口而出。

    他說。

    神定住一樣，呆呆看著他，而梁空在給淚，好像並沒有意識到，他剛剛說了他原本說不出的話，臨關燈前還去擰一把溫熱的巾給拭乾淨臉，然後輕輕地了的臉，哄說：“睡吧，明天還要上班。”

    駱悅人這格，任誰都要說一句好脾氣，唯獨那晚，是真的難伺候，因為緒起伏太大，一時睡不著，忽然就在只有一盞床頭燈的房間裏，跟梁空翻起了往事。

    從來都沒有聽過他唱歌。

    梁空躺在邊，借枕著自己的一只胳膊，微側朝，屏住燈，讓不落於黑暗的同時，可以置在和的昏翳裏。

    他清唱了一首《flyoon》，他聲音本來就偏低沉，唱這樣老舊纏綿的英文歌，虔心又和。

    帶我飛奔到月球，讓我嬉戲於群星

    讓我用我的雙眼看看木星與火星的春天

    我想說的是，握我的手

    我想說的是，親的，吻我

    ……

    你是我所有的

    我所敬仰與熱的一切

    我想說的是，請真心對我

    我想說的是，我你

    那晚後半夜，駱悅人睡得很好，睡著了，也抓著他的手沒有鬆開。

    第二天早上醒來，回顧一下，還深自己昨晚簡直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任胡鬧，為所為。

    梁空也不像以前的梁空，溫得不像話。

    唯一氣的是，那晚之後，他會故意躲的吻。

    躲一下，然後又主還回來，深深地還回來，比他躲開，更印象深刻的，是後來的吻。

    好像因為某個事件，心裏有了不能為外人道的影，他也不強迫跟自己說，只是這樣不厭其煩地用行告訴，那是過去，是誤會，潛移默化地讓釋懷。

    七月份，快到梁空生日的時候，駱悅人跟他一起去杉磯見了他的媽媽。

    高中那會兒就聽項曦說，梁空的媽媽特別漂亮。

    沒見面之前，梁空也給看過照片。

    駱悅人當時的第一反應是驚訝：“你媽媽長得很像那個……影後柏茜。”

    “是像我媽。”

    駱悅人忽然敏起來。

    之前柏茜來雜誌社拍封面，那天剛好遇上梁空來接下班，梁空跟柏茜見，簡單打過招呼。

    當時駱悅人沒有多想，只微微有些驚訝，梁空居然認識柏茜。

    回家路上，問了，梁空點頭說，以前吃過飯，也就沒再多問。

    畢竟他現在在君頤管投資和時尚業務，會接到一些圈人也很正常。

    可現在這麼一提，柏茜像他媽媽，駱悅人就想到梁空的爸爸離婚後至今未婚，對外他大哥的母親還是他父親的合作夥伴，其中關係複雜，卻又都在理之中。

    “柏茜跟你爸爸……”

    見猜到什麼，梁空點頭。

    “對，跟過我爸爸好幾年。”

    駱悅人立馬發散思維：“所以你媽媽是這樣才不原諒你爸爸的嗎？”

    梁空卻笑：“你想多了，我媽都換好幾個男朋友了，誰等梁建河啊。”

    從在梁家聽來的消息裏，梁建河很是癡，那麼重利的商人為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音樂劇演員離婚，多浪漫多人。

    如今再加上一條，連後來往的伴都跟容貌相似，多念念不忘。

    “你討厭你爸爸嗎？”

    梁空說：“我無，別人怎麼折騰都與我無關，我只是反所有不真誠的大張旗鼓。”

    “可能再過二十年，他老了病了，回顧一生，他敢說他問心無愧著一個人，他也的確，可有什麼意義呢，你一個人，起碼不會讓因為你難，痛苦，不自在吧，是騙來的，孩子是求著生的，都拿不出手，活在自己的深戲碼裏，不管別人的死活。”

    見到喬伊那一刻，駱悅人忽然懂了梁建河這麼多年的念念不忘。

    柏茜像，又不足的七分神韻。

    穿尋常的，淡妝，頭髮只是低低挽著，往那兒一坐就是一幅畫報，越無雕飾，越能現那種歲月不敗的從容，和醇酒一樣的魅力，駱悅人腦子裏忽然迸出一個陌生的片語。

    胭脂砭骨。

    一渾然天的嫵和冷。

    駱悅人甚至不敢喊阿姨，可能是因為雖然有梁空這麼大的兒子，但是在他十八歲前從沒有給人當過媽，而這幾年和梁空也一直像朋友一樣相。

    上沒有一點長輩的覺，反而有種像鳥一樣，自由輕快的氣質，這很難在一個五十歲的人上看到。

    只是起幫他們倒個茶的作，然後沖駱悅人一笑，試試口味合不合。

    駱悅人就呆了好幾秒。

    恍然悟了梁空面相氣質裏的那子衝擊是從何而來，也不愧項曦曾經說，孩子不用在梁空面前比，反正都沒有他媽媽漂亮。

    就是很直觀的，鬆弛自在，又顛倒眾生的人相。

    聊了一會兒天，喬伊也不拘著兩個年輕人陪自己說話。

    聊天容也並非長輩式的寒暄問話，只是說起那年冬天的事，喬伊有些憾，駱悅人來杉磯，只待了一晚就走了，那時候還沒恢復過來，人在醫院，當時也沒有機會見見。

    喬伊說，如果駱悅人這次的假期允許，希跟梁空在杉磯多待幾天，這邊還是有多有意思的地方。

    梁空帶逛逛。

    駱悅人是乖巧晚輩，點頭說好。

    喬伊離開後，駱悅人還久久驚訝於他媽媽的貌，跟梁空牽在一的手，輕輕晃著，不知怎麼想到一點。

    “如果我們以後生寶寶，是小生，會不會隔代傳像你媽媽啊？”

    梁空輕笑一聲：“你現在就開始盤算上了是吧？我對你而言，就這麼點基因傳的利用價值？”

    駱悅人哪敢認，立馬搖頭：“不是，只是會更加期待，應該從小就超級漂亮。”

    “歧視男生？就非要小生？”

    “你怎麼又抬杠？”駱悅人瞪他，“那你呢？是不喜歡小生嗎？”

    “也沒，我不怎麼喜歡孩子，只是小生萬一像你一樣，死了，”梁空蹙眉。真認真想了那個帶孩子的場景，得出結論。

    “有點難養。”

    駱悅人更氣了：“怎麼就像我，就難養了？我從小就乖，萬一小男生像你才可怕吧，打小就拽了吧唧的，混世小魔頭，天惹禍，沒准還會在學校欺負生。”

    當即，梁空聲音乾脆俐落：“那我收拾他，男生我下得了手。”

    小生的話，又像駱悅人那樣，白白糯糯，文文靜靜，的，說重話他估計都捨不得。

    駱悅人一靜，回過神似的一歎：“太遠了，我還沒有想過怎麼給小朋友當媽媽。”

    梁空的腦袋，說也是，還是小朋友。

    那位勞森的外國友人，駱悅人第一次聽說，是前年春節前，那時候剛跟梁空，生病在醫院吊水，希梁空過來陪自己。

    吊水那兩個多小時裏，梁空就講過勞森。

    駱悅人對他未見面的初印象全靠梁空表述，參加一檔口秀比賽拿了亞軍，那肯定是個很有梗的人，活潑歡樂。

    真見到人，駱悅人才知道，口秀只能算業餘好，人家拳王比賽也拿過金腰帶的。

    勞森口中的梁空，駱悅人聽著都很新鮮。

    勞森說他留學期間熱衷辦趴，基本上每個月都有一次規模頗大的留學生聚會在他的別墅舉行。

    他表哥陳淨野還調侃過，說杉磯沒有寺廟，梁空憑一己之力把佛家廣佈施做功德那套善行在海外發揚大。

    “但他很有頭腦，他的趴在杉磯越來越有名，之後來參加的人也不限於留學生，人來人去，他當中間人，做不事，我就樂意跟著他混，你們中國男人都很有經商頭腦，陳也是。”

    以上是英文，然後勞森腔，試圖說字正腔圓的中文，還是一句俗語，也不知道從哪兒學的。

    “他們吃，我喝湯。”

    駱悅人給他豎大拇指，誇他這一次發音非常標準。

    “還有嗎？還有沒有什麼關於他的，比較特別的事？”

    勞森想了想說：“以前，他有段時間，有個怪癖。”

    怪癖？

    駱悅人立馬問是什麼。

    因為久遠，也因為不那麼好表述，勞森停頓了很長時間。

    “……他天天早上起來看你們國的新聞轉播，不是那麼好看，都是些無聊的事，後面有天氣預報，好像是一個下大雪的城市，有時候，我早上過來找他，他看得很認真，我不知道他在看什麼。”

    駱悅人想到之前梁空的助理常彬也說過他在杉磯有看國市民新聞的習慣。

    那時沒有多想。

    此時聽勞森說，有種預，好像有些資訊就快要連上了。

    靜默思考時，旁邊的勞森還在回憶著跟說細節。

    勞森說：“後來那個天氣預報好像有一天忽然換了個主持人，我說，好，這個材更辣，他就啪一下關了電視，之後好像就沒有見過他再看過了。”

    材更辣？

    駱悅人離職後，頂替的主持人，的確是出了名的材好。

    離職的原因自然不是因為材不夠好，而是在平城地方臺那種廟小妖風大的環境裏，你總要拿出點什麼才能站住腳，才不至於那麼辛苦，可是沒有肯拿出來的東西，也咽不下去辛苦。

    自然就只有離職這條路走。

    “勞森，他看的那檔新聞你還記得臺標嗎？”

    “這怎麼可能記得。”

    想到什麼，勞森揚聲道：“你可以翻翻記錄，沒准還在，我記得你們那個電視臺杉磯這邊看不到，是每天有人在國替他轉播，會自存檔的。”

    駱悅人立馬去找遙控把電視機打開。

    果然，視頻記錄裏有著不可勝數的視頻檔，都不用點開，因為視頻文檔的名字就已經標得清清楚楚。

    是那檔播的天氣預報所在的平城市民新聞。

    按著遙控翻列表，連最近的播放時間都已經是好幾年前。

    那時候才剛剛大學畢業。

    一直覺得那段時間的自己，一個人在平城，無親無友，孤孤單單的，實習期從電視臺的文案崗，因為專業對口，形象氣質佳，又被調至臨時的天氣預報主持人。

    每天做兩份工作，經常晚上加班回到出租屋，一個人對著四面牆，偶爾接到父母打來的電話，潦草關心幾句就掛了。

    從來沒有想過，在異鄉播報著晴雨雪時，也有一個人，隔著山水迢迢，在大洋彼岸關注著。

    隨手點開一條。

    並不陌生的聲音與畫面立馬充斥在這個挑高的客廳裏。

    [今晨有雪，注意防寒……]

    杉磯是沒有雪的，他在看什麼不言而喻。

    駱悅人站在影前，後的勞森看著螢幕驚訝道：“哦！我的天！這個主持人好像你！”

    “就是我。”

    駱悅人目看向螢幕的右下角，那裏窄窄一行寫著主持人的名字，說完才意識到，勞森不認識“駱悅人”這三個字。

    有件事，勞森本來不打算跟駱悅人說，因為怕給梁空惹不必要的麻煩，可此時震驚，他冥冥之中有種預——

    們一定是同一個人！

    “你給空織過手套嗎？他有一雙特別寶貝的灰手套。”

    駱悅人回過頭，想到過去，輕輕抿了一下，聲音很低：“我織過，但是剛到杉磯就弄丟了。”

    “那就沒錯了！”勞森篤定道。

    駱悅人愣了下。

    勞森說：“他找回來了，真的，他翻遍半個杉磯，找回來了。”

    “真的嗎？”

    駱悅人不敢相信，因為連自己都想不起來那個包的人長什麼樣子，只約記得是張亞洲面孔。

    梁空要怎麼找回來？

    勞森說：“真的，但是我不知道他放在哪兒。”

    剛來杉磯那天，梁空帶著參觀別墅，也進了他的房間，駱悅人問可以隨便看嗎，他說可以。

    那時候，他們的話題還集中在喬伊上，駱悅人也沒怎麼細看他的房間，只是對會客廳那張梁空和喬伊的合照比較興趣。

    那是梁空大學畢業。

    他在一眾外國面孔中，表淡然，段優越，依舊有著十幾歲在瀾中禮堂觀眾席上，那種耀塵寰的出眾氣質。

    沒有留意其他。

    聽勞森說完，沒心思繼續聊天，立馬要上樓再重新看看。

    他的臥室連著一個帽間，一個會客廳和一個小書房，駱悅人幾乎把所有手套可能出現的地方都找完了，才把目落在了他書房的保險櫃上。

    保險櫃不大，也並沒有放在很蔽的位置，看著就像一個更大更私的儲空間，供他一個人坐在這裏，坐在這張臺面乾淨的書桌旁，面朝一扇樹木扶疏的窗，從裏頭拿出點什麼來。

    裏頭有什麼呢？

    那雙以為早就丟了的手套嗎？

    數字碼幾乎沒有難度，甚至沒有試梁空的生日，就直接扭了自己的生日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