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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君》 第 45 章 偏我來時不逢春(45)

 蘭山君失笑,“竟然是為著這個。”

 但想來也有瞧上了蘇老大人的意思。

 再見郁清梧的時候就道:“蘇老大人沒答應吧?”

 郁清梧:“他哪里敢答應?他的孫兒是有志向的,正要出門遠游呢。”

 蘭山君:“啊?”

 郁清梧:“蘇姑娘是個學醫之人,家里常常耕種著藥草,蘇老大人只一個孩子,便隨著去,這回還想南下尋一味藥材。”

 蘭山君頓時敬佩起來,“我從前挖掉了自己的眼睛,不曾想就在皇城下,有紜娘那樣想要治水的,還有蘇姑娘這樣從醫的。”

 郁清梧嚇了一跳,連忙道:“不可這般說自己。”

 又看看四周,走近了一些,一本正經的輕聲道:“你還要殺齊王呢!”

 蘭山君眉眼笑起來,“是,我也不錯。”

 此時已經快二月末了,按著規矩,他們是不可再見面的。如今見面,也是他找見四老爺做借口來的。

 四老爺收了他的好酒,為他做了護門神。鎮國公府的其他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索當看不見。

 郁清梧將錢媽媽做的蜀州菜擺出,在外頭可吃不到做的菜。”

 蘭山君:“錢媽媽做的飯菜確實好吃。”

 但是,笑著端起碗筷,道了一句,“請老人家別擔心,我已經學會自己使銀子小廚房給我做辣菜吃了。”

 郁清梧被這句話說得心里酸酸的。

 他低聲道:“等下個月咱們有了家,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蘭山君因為這句話,對這段假的姻緣竟然升起一別樣的心緒。

 ——家。

 一個新家。

 從前是不曾想過這個字的。如今聽郁清梧說,既陌生又覺得茫然。

 郁清梧看得清楚,心里便怨起來。

 怨自己竟然沒有沒有早早的把這個字說給聽。

 那當然不僅僅是一個宅子。

 雖然姻緣是假的,但是沒道理太監都有家,他沒有吧?

 他決心要常說這個字。

 蘭山君吃完飯,便要離去了。道:“還有最后幾日,你別總來。”

 郁清梧不由道:“我才來幾次呢?這段日子忙得很。鄔閣老如今對我可不客氣。”

 壽老夫人逝去,與蘭山君到的好不同,郁清梧被鄔慶川開始對付了。

 鄔慶川也有困局。

 他雖然得了一黨的人,但是有許多并不是真正對他服氣的。所以當初他才開始拉攏國子監的學生。

 就像是教養郁清梧一般,他想要再重新教養一批新的人為自己所用。

 只是他沒有想到,這群人加起來都比不過郁清梧。

 蘭山君便嗤笑道:“好他自己想清楚,一棵梧桐樹,本就可以招凰落,你郁郁蒼蒼,從不與他相干。”

 郁清梧被這句話說得歡喜。即便等到要走的時候,蘭三爺一臉厭煩的看著他,他也沒有譏諷,而是認認真真的跟四老爺告別

 四老爺倒是覺得侄兒太過于無禮了,他解釋道:“阿璋要去宿州了。他心里正不好。”

 其實前陣子還很得意——三夫人晚上總纏著他。

 對比前段日子妻子罵他愚鈍,如此被纏,便他翻了,連走路都是帶風的。

 但前幾日,三夫人被查出了有孕,的態度就變了,直言道:“你去與大哥做幕僚吧。”

 連個也不是!

 蘭三爺心里不痛快,自然不愿意去,但也不知道三夫人怎麼跟朱氏說的,朱氏竟然也同意了。

 四老爺心里也是同意的,再讓阿璋鬧下去就真要出事了。

 他跟郁清梧道:“如此,他耍耍脾氣,我們心里其實痛快。”

 至疚了。

 郁清梧笑的道:“歷練歷練,是好事。我也是回蜀州三年歷練出不得還沒有今日的本事。”

 四老爺更加覺得蘭三爺去宿州是好事。

 他還想把自己的兩個兒子也送過去給蘭摯,郁清梧就道:“還是先讀書,讀完書再說其他的。”

 四老爺欣然同意。他現在覺得郁清梧說什麼都對。

 郁清梧回到家里,錢媽媽瞧見他一臉高興樣就知道這小子占得了便宜。問,“怎麼回事啊?”

 郁清梧幫著湊柴火,“錢媽媽,山君說我本就招凰引呢。”

 錢媽媽一愣,而后一掌拍在他的背上,“郁爺!好哇,你長本事啦,都敢招蜂引蝶了!”

 郁清梧生生了一掌,好笑道:“不是那個意思。是說我好的意思。”

 錢媽媽疑:“是嗎?”

 但還是道:“男人還是不要在外面招蜂引蝶的好。”

 郁清梧點頭,又道:“這幾日我真不能去見了?”

 錢媽媽:“還是按照規矩去,別鎮國公府覺得你不懂禮數。”

 郁清梧:“那我送些禮去吧。”

 他回去選了很久,在諸多禮之中,還是選中了一把刀。

 ——

 蘭山君收到刀后,將它掛在了博古架上。

 那日,坐在椅子上看書,外頭春正好,本是要抬頭看窗外的,眸卻在一瞬間又看見了那把刀。

 它的旁邊是老和尚送的戒刀。

 兩把刀被掛在一,靜靜的安置在那里,只要想見,便能看見。

 不由笑了笑,正要扭頭,卻心有所,而后急急站起來,從小箱籠里拿出札記,翻開一看,上回還沒有寫完的那一段依舊空白著。

 今日倒是可以填上了。

 研墨,提筆,在上頭續寫道:“雖有風雪覆蓋,梧樹掉落又一枯枝,四依舊不見花草。”

 “——但我于梧桐樹下天,恰好,抬頭見喜。”

 諸多意味,皆在這四字之中了。

 又想到幾日后大婚可能沒有時間寫札記,這個小箱子也要鎖起來,于是干脆提前寫道:“元狩四十九年三月,我落梧桐樹,以枝葉筑家。”

 元狩四十九年三月初八,我嫁郁清梧。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大婚。終于寫到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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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廊下的白燈籠在風雪里打旋,悶聲作響,猶如人皮里進了風,鼓鼓當當,聽得人心里極為不快。

 錢媽媽便將門關了,里屋立時安靜許多。

 早間還放著棺木的地方,此時已經空空。錢媽媽人把那里打掃

好,搬了小桌子來,將后廚沒有來得及擺到席面上的剩菜熱了放上去,喊還在傷心的小夫妻來吃。

 錢媽媽這輩子送走了很多人。剛開始還會哭這個哭那個,后來就學會了看淡些。

 喝了幾杯酒,有些醉意,忍不住道:“人總有那麼一遭的。早死晚死,其實沒什麼區別。”

 “像你們讀書人,多活幾年,不過是比別人多看幾本書罷了。又像我們這些奴才,多活的這幾年,也不過是多為主家做幾年事。但你們讀了書,應該是活明白了,便說什麼死有區別,有的比一座山重,有的比一輕——”

 郁清梧已經很念的接口了,一邊給的酒杯續酒,一邊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

 錢媽媽便又喝下一杯酒:“是這句話。因為這句話,我這一生,前前后后也不知道看了多人前赴后繼的去登泰山,就是我們老夫人這樣通的,也有想不開要重于泰山的時候。”

 慨道:“可我覺著啊,死就是死,無論為什麼死,都沒什麼區別。這個世上,不管是山還是,死了都會爛,有用喲!”

 郁清梧先頭還想說“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而后就猛的咳嗽,拼命掩蓋住“用”二字。

 蘭山君就看了他一眼,穩穩的給錢媽媽續酒,道:“您醉了,我扶你回去歇息吧?”

 錢媽媽喝下最后一杯酒,點點頭,“也行。”

 今天也夠累的了,拉著蘭山君的手道:“哎,你們這對小夫妻哦,也是讀書人,我老人家心里擔心得很。”

 這些生死之別,在看來就是讀書人給自己的枷鎖。

 家這對小夫妻正活得半,于是枷鎖尤其重。

 郁清梧便過來扶著另一邊,“您別擔心,我們心里有數的。”

 將人扶回去睡好,他又和蘭山君說起后面的打算。

 他道:“等明日,我送你回鎮國公府?”

 壽老夫人不在,再住在一塊于禮不合。但若是不愿意回去,他就去醋魚胡同的宅子里住。

 蘭山君:“還是回鎮國公府吧。”

 馬上要過年了,明年三月還要從那里出嫁,回去也是好的。

 且那個府里,還放心不下慧慧。算起來,這輩子心思重,事多,對慧慧鮮關心,倒是慧慧心疼得很,為跟母親和蘭三吵過好幾回,這回還幫著理喪事,是欠了意在的。

 而后想了想又道:“皇太孫今日許是瞧著老夫人的死慨得很,心有容,便讓我去教小郡主學刀。”

 之前教阿蠻刀法的時候太孫就一臉復雜,想來當時就有念頭,但彼時卻還是不愿意常進宮。

 郁清梧:“你教小郡主,便算是傳承了。”

 他道:“太孫這個人,矛盾得很。之前不愿意你多加牽扯,但老夫人去世,你沒人照料,他應該是覺得太孫妃能照應照應你。”

 人都是會變的。太孫也是。郁清梧從此事上看他,倒覺得他有點順勢而為的子,并不是決定了就一定不變。

 他道:“如此正好合適,也省得我們費功夫進東宮了——算是老人家逝去帶給我們的好事。”

 他們兩個益壽老夫人良多。

 從后院一路往回走,走到一半,即將要分別的時候,蘭山君突然頓足,道了一聲:“郁清梧。”

 郁清梧:“嗯?”

 蘭山君正經的看他:“我生于市井之中,錢媽媽會說的我都會,錢媽媽不會的,我也會。”

 郁清梧的手腳就不知要怎麼放才算是對的。

 蘭山君忍俊不:“下回,不用那般大驚小怪。我會罵的,還多。”

 ——

 壽老夫人逝去,蘭山君確實是得了好的。

 作為后輩打理喪事,雖也只是給宗人府打下手,但小小年歲卻事事都做得好,將夫人們安置得妥當,從座位到瓜果點心沒有出一點紕,實在是難得,便有不人夸聰慧,有宗婦之風。

 又因太孫妃在壽府對親近,小郡主也拉著喊蘭六姨母,便又讓一些人對刮目相看。

 如今,齊王看起來勢弱,皇太孫直直而上,自然有許多人上來攀附。太孫妃那里攀附不上去,就看上了蘭山君。

 過年期間,收到了不帖子。

 朱氏歡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人去置辦裳首飾,準備風風的去四揚眉吐氣。

 結果

卻被蘭山君澆了一盆冷水,“這些人都是想要結皇太孫的。我如今好似被綁在了太孫這條船上,看著風,但將來還不知道怎麼樣。母親最好別搭理這些,只和從前一樣,當個誰都不靠的人。”

 “將來我若還好,自然有你和家里一份前程,我若是壞了……也沒人會追查姻親,畢竟四都結著親呢,誰也不好趕盡殺絕的。”

 一番話,將朱氏熱騰騰的心又說得涼嗖嗖,訕訕道:“哪有這般嚴重呢?”

 蘭山君:“我與母親關系不好,城里或多或都有傳聞。三哥哥跟郁清梧不和,大家多多也知道些。將來我和郁清梧如果有事,母親現在什麼都不做,就有借口撇開我們。可若是現在赴宴了,將來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母親可愿意?”

 朱氏被說得臉越來不好,“我們本就是一家……”

 蘭山君盯著:“那將來,若是齊王勢大,把我關起來,母親救還是不救?”

 朱氏臉一陣青一陣白,最后道:“你說這些嚇唬我做什麼!你要是進了牢獄里,我要是能救,肯定是要救的。”

 蘭山君就笑了笑,卻沒再開口。

 朱氏當時沒有肯定的說出救字,到底心虛,就不好意思再留下的也有些道理,這段日子看著花團錦簇的,可誰知道將來是花開還是花謝?”

 哭道:“哎!我今日又是說錯話了,在面前沒有臉面。”

 蘭三爺卻舍不得這份風——連他也收到了不請帖。

 這是從來都不曾有過的事

 他道:“六妹妹一個閨閣子知道什麼?我看,就是不想讓我蹭這個。又或者是郁清梧不喜歡我,不愿意幫我。”

 朱氏一聽,又覺得兒子說得也有些道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蘭山君第二天一看那個臉,就知道又在優寡斷了。

 以后走的每一步都更加艱難,不愿意被這一家子拖了后,便直接找到三夫人道:“三哥哥這個病,恐會害了全家。連我都不敢去赴宴,全都拒了,他卻敢打著太孫的旗號出去——將來怕是會出大事。”

 三夫人臉難看起來。其實也勸過,但丈夫卻什麼都不聽。心里也正難呢——誰嫁一個蠢貨不難

 蘭山君:“我知道嫂嫂是聰明人,跟您說話,我就不賣關子了。郁清梧看著是太孫的人,可太孫卻對他淡淡的,算不上十分好。郁清梧自己都不敢說自己在太孫面前有臉面,三哥哥如何敢呢?”

 “雖說什麼也沒有應承,但今日跟這個喝酒,明日收了那個的禮,將來太孫怪罪,怕是牽連全家。到那時候,又能有誰幫我們?”

 齊王?魏王?

 三夫人艱難的道:“最開始,咱們家是跟齊王府走得近的。后來,魏王世子拉攏你三哥哥,就已經跟齊王府斷了。結果魏王世子殺人被關,你三哥哥便如蒼蠅一般沒了盯,這段日子總是抱怨自己運氣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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