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3章為邪為正,自有去留
話語到了最後,甚至有了幾分哭腔。
眾人見狀,心中更是大驚。
沒有想到那妖龍所言竟是屬實,雖不知長昇大帝了娘娘何等大恩,但必然是不同尋常的。
娘娘以崑崙之名行走世間,布施萬靈澤不計其數,恩惠者,從古至今,怕是比河水裡的橫沙還要多,能夠讓仙界一方大帝如此心心念念以執念的,可見這恩之重不一般。
想到這裡,眾人看向堇府君的目,不由也多了幾分異樣的輕視鄙夷。
這般說來,且不論娘娘此番用意何在,是否另有算計,他堇府君都沒有資格對娘娘拔劍相向。
可他卻是眾仙之中,第一個迫不及待對娘娘出劍的人。
就為了拔得頭籌功勞,耀長昇金仙之名。
修仙中人,最重道義名聲,言之無文,行而不遠,有分功名,自是夢中蝴蝶。
縱然真堇府君今日事,破局而出,娘娘隕命於他的劍下,論他的這份行徑,卻也是令人不恥的。
「看來你對你爺爺的話,倒是字字句句銘記於心。」
百里安平靜淡然道:「不過雖記於心中,可是你固守私心,並無半分想要奉行之意。」
堇府君只覺得自己要在眾人那充滿非議的目下被穿得千瘡百孔,重傷劇痛之下,他眼底逐漸開始恍惚出現幻覺。
眼前好像出現了爺爺如初卻無比陌生的蒼老面容,好似在為他的私而恥辱,亡故的族人心不寧,因為他今夕固執的自私兒不得往生,一個個悉的面容睜著紅的眼睛唾罵著他,一張張怒其不爭的猙獰面孔怒斥他的忘恩負義,忤逆不孝。
但他心中清楚,這一切都只是幻覺。
這是氣海崩塌,心境不穩開始產生的執念心魔。
他靈海丹田之中所承載的數十萬年的金仙浩浩修為,本就不屬於他,是爺爺長昇大帝以著逆脈自損之法,以著循循溫和的手段,在未傷他分毫的況下傳功於了他。
他長昇脈,只要不貪功冒進,循序漸進腳踏實地的長年累月煉化融合的修為,必然就能夠穩守氣海丹田之中的盛世江山。
堇府君雖是個桀驁張揚的子,可是於修行一道,深知自己背負全族人的期與使命,從不敢有任何懈怠輕慢,能夠在年時分閉百年生死關,穩住的龐然若海的修為,可見其於修道上的心格外沉穩。
可如今,百里安這一劍,卻是徹底打破了他的修行系平衡,正如原本鎖死數十萬年的江河洪水,在一瞬間破了個難以修復的口子,決堤前功盡棄,卻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妖狀態下的百里安,心可與往日大不相同,妖族修行之道,在於釋放本心,悟自,放開心念,修得便是一個隨心所順應心意而為。
故此素日里所守的君子之道下,會加以收斂的暗暴戾冷漠一面,卻是會在為大乘妖之時,盡數不加以掩飾的展出來。
這一劍,看似破了他這一修為,可實際上,卻又並非完全破去。
他將最後的選擇權,以一個殘忍的方式給了堇府君他自己。
若不拔劍,他會流盡而亡。
若是拔劍,以堵他氣海一修為缺口的殘劍離,朝夕之間,留存於這幾十萬年一族人的心修為,就會在一瞬間崩潰決堤。
而也是這一刻,堇府君意識到那隻妖龍無意於取他命,更多的,反而對他是一種懲罰的姿態。
修為盡散可以重修,氣海損可以藉助天才異寶靈養恢復。
然而將命送在這裡,那便真正是希斷絕,一無所有了。
堇府君心中懷著深深悔恨不甘之意,抱住劍柄的手一點點發力,將那殘劍拔出外。
眾人偏開視線,不忍去看那浩浩數十萬載的心靈力頃刻之間流逝的畫面。
眾人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這隻妖龍的立場是站在崑崙神主滄南這邊。
但得以確認的是,他怕是來者不善,對山中修士,並無任何憐憫顧及之心。
樊面容生冷,寒聲道:「好一個落井下石,你以妖龍之,未得神諭,於人間創下妖盟自一派,本就犯了帝律天規,而今當著眾仙之面,重創我界金仙!你可知你如此行為,會給你妖族帶來怎樣的滅頂之災。」
堇府君好不容易出自己腹部間的殘劍,鮮在他腳底下流淌匯聚了一灘的鮮紅,他額角青筋因為修為流逝的痛苦而脹跳鼓不止。
他慘白的面容滿是滲出的冷汗,一雙瞳孔滿是戾氣,死死盯著百里安,道:「諸位道友還愣著做什麼?這妖龍實力絕俗,非要等他將我們逐一擊破才會心生危機嗎?」
他恨死了眼前這壞他修為毀他一切的妖龍,更恨這群冷眼旁觀看他笑話的仙族修士。
見他高樓平地起,坐看高樓平地塌。
正是這群仙風道骨,道貌岸然的正道修士們最樂得所見之事。
他是年有為桀驁不馴的堇府君,亦是正道修士的同流之人,對於這群人不忍卒看外皮之下所藏著的戲謔嘲弄想法,他再悉不過。
而今他修為流逝,無力自保,而這妖龍不知為何,上來就針對於他。
儘管這妖龍說自己並非與昆崙山陣營一致,可堇府君卻總覺到,他這般刻意玩弄針對於他。
怕是為了娘娘才會如此。
如今境危機四伏,那妖龍看似見他做出選擇不再對他下手,可堇府君明白,自己的生死一線,全在這隻妖龍的一念喜好之間。
眾人也不難看出堇府君在不安什麼,這隻妖龍看不清修為境界,但實力絕然不俗,他既敢隻一人出現在這裡,上來便是一副劍拔弩張咄咄人的模樣。
顯然是有著足夠的底氣,才能如此張揚行事。此刻,有一個舊神主邪神信徒擎翱執掌真仙教,虎視眈眈,推山撞上清天界。
又兼之娘娘這位聖人之心不可揣,是否想要利用眾仙之命,祭獻道也尚且不知。
如今又憑空出現這麼一位鬼神難辨、目的不明的妖龍,一上來便與他鬧到不死不休的敵對狀態顯然並非是什麼明智之舉。
樊也未將堇府君的煽之言放在心上,目警惕地看著百里安,見威脅百里安不,語氣也變得半半,又帶著幾分試探的意味問道:
「你是在為娘娘抱不平?若是這樣,你應該清楚,將娘娘到如此境地,算計於,對昆崙山行不軌者,是那位道人擎翱,你雖為妖,但負龍族脈,若願歸順於我仙界的話,今日藉此機會,一舉除去這位邪神信徒,必是大功一件,如此千古功德在,仙尊大人必然不會計較你自創妖盟一事。
再者,今日既若與我等聯手降魔敵,我等便有了同胞共戰之,來日在那帝君殿上,我等齊齊上奏仙尊大人,為爾名下妖盟正名,至此,妖盟便可明正大的留存於之下,天地之間,何不逍遙快哉。」
「你要知曉,自古以來,自認為能夠逆天改命桀驁者無數,可無一人能夠功,與天道作對,下場凄慘,並非正道。」
這話一出口,眾仙紛紛附和道:「正是如此,閣下既非尋常妖,註定非池中之,這一龍族脈來之不易,行以妖邪之道未免太過可惜,可不與我等共登大道,以正其。」
堇府君顯然是低估了這群人的下限,他先是一怔,旋即憤怒大聲道:「你們瘋了嗎?非我族類,必有異心,此龍渾妖氣衝天,妖元已然大,早已與仙道背道而馳,邪心邪,如何能夠仙?」
樊臉漠然,對廢了修為的堇府君,他的話語並不上心,只敷衍說道:「什麼背道而馳,這天下三千道,皆為仙尊所掌,是邪是仙,還不是皆由仙尊大人定奪,邪心邪尚且不知,不過……」
轉過目,譏諷意味十足:「譬如忘恩負義之徒,可沒有資格去評判他人。」
堇府君眼角一,只覺得樊的話語宛若一記掌狠狠打在了他的臉上,令他的尊嚴碎裂一地,無完。
那頭的百里安卻低聲笑了起來,含笑的語氣似又有幾分調侃刻意的無奈:「好了好了,我不過是只出了一劍,並無挑撥之意,爾等怎麼就先訌起來了。」
面之下的那雙冰藍雙眸笑得和風霽月,卻沒有波瀾,在眾人的目注視下他側了側子,手掌輕滄南周凝結而的黑霧,閑話家常般的開了口,繼續說道:「不過你有一句話說得卻是不錯,這天下三千道,皆為仙尊祝斬所掌,是邪是仙,皆由他說了算,今日我便是如仙道陣容,保下了各位,那位高高在上的仙尊大人自是認我為仙,可來日若是一個不高興了,貶我為邪,亦是心念瞬間的事,附庸者是沒有自由的,縱然是這天外之地亦無法免俗。
那位執掌六道眾生的仙帝祝斬暫且不論,便是爾等,在崑崙神主有益於諸位的時候,你們會奉為仙為神,但凡心中一抹猜疑念頭起,是妖是仙,不過是皆從你們心中所想那般。」
「可是我啊……」
百里安語氣平淡,笑眼溫:「為何要遵從他人覺得我是什麼,我就該去為什麼呢?歸順仙界帝君?此舉無異於蚌為商人捧出珍珠,野狼變作家犬,主奉上脖頸,人錮上枷鎖,丟了尊嚴不說,還自取滅亡。
仙?不過是為了更好駕馭我等妖族給出的餌罷了,這種玩爛了的手段如今可不好使了。」
暗里,一直窺視局面的魔拿銀心頭涌的不詳預兆越來越深,忍不住向擎翱傳音說道:「我從未聽說過人間尚有龍族留存,還修出了這般大乘妖,迴廊天涯告破,妖皇傲疆離開了黃金海,他是蛟龍妖,此子莫不是妖皇傲疆安排的?」
擎翱真人垂眸不語。
魔拿銀又焦急的傳音催促了幾遍,他才懶懶回復道:「妖皇傲疆?一個不氣候的豎子罷了,也能使喚得了他?別瞎猜了,他並未說謊,就是來自於人間妖盟。」
魔拿銀聽聞此言,大鬆了一口氣,道:「若是如此,雖說他看起來十分強大,但到底不過是獨一人,若非背後有妖皇傲疆做靠山,倒也不足為懼。」
「是啊……不足為懼。」
擎翱似是到憾般地搖了搖首。
他承認百里安的能力、城府都不簡單,是這世間難得的聰慧機敏之人,布局有手段,落子高明總是令人意想不到。
雖說僅憑一人,卻依舊能夠讓人到十分棘手麻煩。
總是能夠在最關鍵的時候,在最恰當合適的時機里,牽改變他的棋局,打他的思路,最後弄得滿盤糟。
可即便如此,魔拿銀說得對。
孤掌難鳴,他僅一人獨,縱然城府似海,布局巧妙,可到底不過是一個人,他手底下無人可用,無兵可驅。
妖盟勢力大小幾何,他並不知曉。
只是百里安從登山到殺君皇乘荒,擎翱得以肯定的是,他並無外援,始終獨一人。
如今又想藏份行事,便是對他有著幾分的輕水、青玄二怕是也會對他多有提防,並不會為他所用。
孤軍戰固然孤勇,但也無用。
滄南陷枯化的過程,不會醒來,山中崑崙妖仙亦不會聽他號令。
這群仙人,便是他一手掌控的真仙教,對付起來都有些困難吃力,他想一個人這群修士大能們服服帖帖,想法確實異想天開。
他若選擇加仙族陣營,自是會讓他力倍增,但這並不會改變局勢的走向。
然加他真仙教這一邊……
擎翱自是不會如此異想天開,覺得這設想會有可能。
故此,如今等待著百里安的局面,不過是前有狼後有虎,他保下昆崙山,在這人心浮,暗猜忌之下,保住劫期已至的滄南。
怎麼看,都是一件不可能完的事。
遭到拒絕,樊眼神低冷:「你莫要不識抬舉,我承認你的確強大,可你不過一人之,便是逆賊擎翱對付我等也需合整個真仙教之力,你覺得你一個人,還能夠在這場巨大浩劫風波之中坐收漁翁之利,未免也太過自負了。」
「一個人?」百里安抬起穿那黑霧之中的手掌。
漆黑卻又宛若擁有著自我意識的黑霧在他蒼白修長的手指間,如細沙般流淌著。
他似笑非笑,起了薄淡的眼皮,「我何時說過,我是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