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之后俯下子,湊近李落耳邊輕聲說道,“我在刑部可是有案底的,按律當斬,王爺不會大義滅親吧。”
李落莞爾,笑道:“當初我許你中軍騎,就打算擔下你過往諸事,那個時候人都已經殺了,現在我再秋后算賬,這等過河拆橋的事我還不屑去做,再者說了殺幾個侮辱過你的人,多也算事出有因,要說殺人,我可比你多得多,罪不該死的,無罪牽連的,百上千,我如果要殺你,那就是殺你,決計占不到一個義字上。”
姑蘇小娘笑得很開心,眼里的神變幻不定,讓人很難猜出在想什麼。“追隨王爺這麼久,就這個我最喜歡了,不虛偽,做好人如何,做壞人又如何,都不如求一個問心無愧,王爺和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一點都不像。”
李落哈哈一笑,故意眨了眨眼,“姑蘇姑娘過譽啦。”姑蘇小娘掩口笑,只是和的笑不一樣,他的笑容背后滿滿都是思念。“在想王妃?”
“嗯。”李落直言不諱,目深邃,帶著一分靦腆和思念,“不知道,還有他們可都還好。”
“你不辭而別,王妃和他們怎麼能好。”
“是我太自私了嗎?”
姑蘇小娘沒有回答,反問道:“為什麼一定要離開?為什麼要離開?李落攤開手掌,這只手曾經沾滿鮮,看著秀氣,其實里充滿了暗和冷,渾濁了世道的泥濘和爾虞我詐的險,但是現在這只手清澈了些,愈發顯得白,那層皮近乎明,過這十足吹彈可破的皮,幾乎能看見指骨和脈流的跡象,目驚人。
饒是姑蘇小娘殺過很多人,也折磨過很多人,見識過各種各樣的死法,但是眼前像李落這般樣子,亦是骨悚然,心里陣陣發寒。“我差不都快死了,呵,我試過很多種辦法都無濟于事,后來才想明白,這個世上總有些人,總有些神的事,超乎你我能明白和掌控的能力,我大致推演過,約莫還能活些日子,最長不超過三個月,最短一個月,沒別的法子,只好在一個月前不辭而別,總不能讓他們看見我慢慢腐爛在椅子上的模樣吧。”
姑蘇小娘咽了一口唾沫,有些心悸地問道:“王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極北深,凡人難進,去之前我只當那里不過是一片世所罕見,沒有人去過的神疆域,生平鮮有輕視對手的時候,沒想到這一次輕看了極北深就是這般結局。這次去了能回來,如果我沒有猜錯,只是極北深的一些人手下留,將我們放了回來而已,如果他們想留,恐怕我們誰都回不來。”
姑蘇小娘咋舌驚嘆,“這麼危險啊!那你……”“時日無多了。”李落笑了笑,輕輕咳嗽幾聲,這次靜不大,不曾流,只是略顯浮腫的軀已經到了油燈枯竭的地步,按照他的預料,會先全腫脹,而后流,五臟潰爛,然后一點一點化一堆泥,到那個時候,自己是死還是活著,只怕連他都說不清。
這些話在見到姑蘇小娘之后他便說了,姑蘇小娘沉默了很久,不知道想了些什麼,然后就帶著李落離開九江府。
這或許是他最后的一點倔強和尊嚴吧,不怕死在戰場上,也沒有擔心過有朝一日會死在卓城的天牢之,但是這樣的死法,讓這個叱咤半生的定天王著實難以瞑目,而且他更怕谷梁淚哭,還有棄名樓里的人,還有牧天狼,還有那些許許多多認得的和不認得的人。走得越遠越好,然后悄無聲息的死去,變路上隨意一株草木腳下的泥土,而世人也不會知道道旁的小小土堆里埋著的竟然會是曾經顯赫一時的大甘九殿下。如此,就都了結了。這個念頭很自私,但是他都要死了,就讓他自私一回吧,至谷梁淚他們不知道自己死,或許會當他離開了,而離開就能留下一點念想,說不定那天那月那年,他就會回來,一如當年那個清秀的年郎。
不過讓他有些慨的是沒想到最后陪在自己邊的人會是姑蘇小娘,這算是造化弄人,世事難料麼……不算,最多只能算是無病。
道上,兩個人漸行漸遠,夕西下,暮靄漸漸籠罩了田野,這條路不知道還能走多久,還能走多遠,不過遠的城郭已然有了廓,近了。
“王爺。”“嗯?”
“你說如果在你死前,我殺了你,你會不會恨我?”
“不會。”
“咦?”“你的紅紅傘,是姑蘇的名號,其實都不如殺了我給你這個名字添上的,如果日后江湖上傳開我死在你手里,哈哈,這世上還有什麼人不知道你姑蘇小娘呢。”
姑蘇小娘輕哼一聲,白了他一眼,嗔道:“王爺沒幾日可活,口氣還這麼大,不過這話有理,想想天下間那麼多人想殺你,位高權重的,武藝高強的,深謀遠慮的,可是誰都不敢真的殺你,這萬一被我上這樁事,以后我在江湖上的名聲那可就真的是如雷貫耳啦。”
李落展一笑,沒有回頭,姑蘇小娘或許有過殺了他的心思,但是決計不會當真手,如果江湖上傳開自己死在的手中,也活不了多久。
“當年我留你在中軍騎,說實話并非是我本心,其實比起我用你,我更想取你命,只是沒想到走了這麼大的一個圈子,到最后是你陪我走完最后一程。”“都到這個時候了,王爺就不能說點好聽的。”李落莞爾,笑道:“好聽的也有,你很出乎我的預料,能被閼逢、旃蒙,還有困敦另眼相看是我始料未及,中軍騎和暗部亦有江湖上的手,但是唯有你自一派,聽聞你還收留了不羅網高手,如今的姑蘇小娘早已勝過當年的天王。”
“這你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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