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學里的孩子,小到四歲,大到十二歲,沒有不怕許君赫的,這會兒見他臉不好看,便同時噤聲,朝他頷首行禮。
紀云蘅抬頭瞧見他,認出他是先前抱了自己一路的哥哥,可算是找到個認識的人了。
著桌子從座上跳下來,出人群,邁著小短朝許君赫奔跑去,揚手喚道:“哥哥!”
人還沒跑到跟前,兩只手已經高高地舉起來,迫切地需要哥哥哄。
許君赫的目隨著靠近,頭微微低下,問道:“你怎麼來了?你會識字嗎?”
紀云蘅固執地舉著手,大有一副不抱就不回答任何問題的樣子。
殿中那麼多雙眼睛盯著,許君赫有些猶豫。他份尊崇,在宮學中向來是樣樣拔尖的存在,沒有幾個人能跟他親近,也是因他從不對人嬉笑玩鬧,現在當眾抱個小姑娘,對他形象必有折損。
正在他猶豫的時候,戚闕卻一下子蹲,了紀云蘅的臉說:“哪來的妹妹,怎麼還喊我們皇孫殿下哥哥呢?這可不興喊。”
他拉過紀云蘅的手,問道:“我抱你行不行?”
紀云蘅撇,大概是不愿意的,只用手攥著許君赫的袍,沒有說話。
戚闕哪能由著這第一次見的小姑娘纏著許君赫,也不管愿不愿意,就要手去抱,卻在此時突然從斜方來的一只手將他阻攔。轉頭一瞧,就見許君赫另一只手已經牽上紀云蘅了,微微俯往眼睛上一瞧,問:“有人欺負你了?”
不問還好,一問紀云蘅的眼圈就紅紅的,淚水將落未落,一副生氣又委屈的樣子。
往許君赫上黏,一副極其依賴的模樣。
許君赫只好又將抱起來,在戚闕以及其他孩子目瞪口呆地注視下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把紀云蘅放在自己上。
他沒說話,反倒是紀云蘅主開口,“我識字,我會背《三字經》。”
“所以你是被家中人送來宮學念書的?”許君赫反問。
紀云蘅說話也不好好說,將腦袋枕在許君赫的肩膀上,將他的玉佩在手里玩,含糊著發音。
許君赫道:“好好說話,不然我就把你放下去。”
紀云蘅馬上改正,“外公說,京城里的小孩都要念書。”
“你又不是京城的。”許君赫故意逗著玩,“你里說的話跟我們都不一樣。”
紀云蘅知道自己不是這里的,跟著母親還有哥哥走了很長一段路才來到了這個陌生,又無比繁華的皇城。
不懂如何辯解,對自己應答不上來的話也含糊帶過,抓著許君赫的袖喊哥哥。
許君赫果然不再問其他,只道:“宮學有宮學的規矩,你進了此就不能如同在家中一樣撒,要認真念書,知道嗎?”
紀云蘅馬上點頭,應道:“知道了。”
這會兒倒是應得很快,沒多久夫子來了殿中,所有學生起向夫子拜禮。許君赫放紀云蘅落地,讓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誰知怕生的紀云蘅不愿回去,拽著許君赫的裳大哭。
嘹亮的哭聲在殿中回,夫子嚇了一大跳趕忙上前安,許君赫也有些慌,折騰了好一會兒紀云蘅才慢慢止住了哭聲,睫還掛著眼淚,乖乖地坐在許君赫邊,與他共分一張桌子。
自此以后,宮學里的人都知道,許君赫新得了個寶貝。
那寶貝不是金銀玉石,也非貂皮錦裘,而是個人。像個小尾一樣跟在許君赫的后,遇見人了就悄悄往他后躲,用那雙十分漂亮的眼睛打量別人。
而許君赫這一張桌子,也被紀云蘅占了很長時間,直到八歲時,才有了自己的座位。
紀云蘅在十歲時,終于再次與柳鈺見面。
楚晴花了兩年的工夫考進太醫院,起初做些打下手的雜活,也就這二年逐漸嶄頭角,后因醫了得頗得后宮妃子青睞,地位一再拔高如今也被封了。
柳鈺既是兒,也做徒弟,整日跟著楚晴苦心學醫,后來紀云蘅在宮學吃了涼的果子凍病了,隨著楚晴出診,這才與紀云蘅相認。
有時跟隨太醫院的人出宮采買,會去裴府找紀云蘅玩一會兒。
柳鈺與裴紹生終究不對付,說不上兩句就要起爭執,你來我往互不相讓,昔日口齒伶俐的丫頭現在更是不得了,常常將裴紹生辯得沒話說。
不過從不會對遲羨出不好的臉,見了面總是頗為有禮,有時遲羨練武傷,還會送上藥膏。
裴紹生瞧見了,心生奇怪,問柳鈺為何獨獨對遲羨不同。
柳鈺便說這是以君子之禮待君子。
裴紹生聽出來了,這是拐著彎兒說他小人,當場氣歪了。
同年,紀云蘅從宮學搬出,去了京城號稱第一的頌海書院,與裴紹生同在一念書。
從前紀云蘅在皇宮里許君赫,在家中裴紹生都是哥哥,不做區分。誰知這一朝進了頌海書院,許君赫也跟著來了,遠遠聽見紀云蘅喊哥哥,卻不知在喊哪個,因此生了大怒,好幾日都不理人。
紀云蘅折了花送他,又添了一些話,說日后喊裴紹生為邵生哥哥,而將他喊作君赫。
許君赫一琢磨,覺得這去了姓的“君赫”二字更顯親昵,加上紀云蘅說話向來慢,語調輕,聽起來像是在齒間的呢喃,于是大為滿意,將稱呼一事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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