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今天是四升黍

鞭子破空聲啪的一下，拉車的馬兒吃痛，撒狂奔。

城郊道路坎坷不平，車廂劇烈晃。

景韞言早早的把舒映桐攬進懷裡，背抵著車廂壁盡量穩住形。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算了，還是我去駕車吧。」

「憑什麼，誰的鍋誰背。」

舒映桐腳踢踢呈大字狀躺在地毯上的玉玲瓏。

冤有頭債有主。

這個熊孩子得負大半責任。

玉玲瓏揪揪玉寸心的角，滿臉痛苦，「師姐…我要震吐了…你去把姓周的換進來吧…」

玉寸心狠狠地瞪，到底是自己捧在手心裡護著長大的，看難的模樣只得扶著車壁慢慢挪出去。

「有什麼怨氣沖我來，別殃及無辜。」挨著周遲坐下，手搶韁繩。

烈日當空，沒有樹蔭遮擋，外頭熱氣蒸騰。

周遲黑著臉擋開的手，「進去。」

「我向來說話難聽，要是有得罪之，你沖我撒氣就是。景公子夫婦沒有任何錯，阿七從小子弱，經不起這樣的顛簸，我來駕車。」

玉寸心固執地抓著韁繩，只等他放手。

周遲沉默不語，勒韁繩讓馬兒狂奔的勢頭緩下來。

「進去。」

「嘖，我才不想進去，我就在外面待著好了。」

外頭熱是熱了點，至視野開闊，也不用面對揶揄的眼神。

又不是小姐，坐馬車還不如騎馬來得痛快。

周遲慍怒的心漸漸平復，細細想來，他也說不上自己在惱怒什麼，索閉口不言。

玉寸心穿的是褶，風一吹，藕荷輕紗時而揚起時而落下，時而地在他的上，和月白袍角相依糾纏。

日頭正盛，道路兩旁樹上知了聲一聲高過一聲。

玉寸心拿了水囊出來喝了一半才覺得涼爽了一些，隨口問了一句：「你不，我去拿…」

話還沒說完，周遲拿過的水囊仰頭就灌，灌完丟回給。

「不是，你把我的水喝完了，我喝什麼？」

「喝我的。」

「你有那麼嗎你！」玉寸心著空空的水囊沒好氣地瞪他的側臉，「我拿你的過來也很快啊！」

「顯然，我不想等。」

玉寸心被堵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讓他心好了大半。

「去給我削三華李。」

「你再說一遍？」

玉寸心都想揍人了。

誰吃李子還要削皮！

直接扔裡咔嘣一聲，喀嚓喀嚓嚼著吃才是正常人的吃法吧！

「你要拒絕？契約最後一條還記得吧。」

「我！」玉寸心拳頭，努力控制揮到他臉上的衝，從牙裡出一個字，「削！」

沉下臉掀開車簾，把玉玲瓏抱在懷裡的小籃子搶了過來，拔下簪子憤怒對摺，開始削李子。

如果可以，希削的是他脖子上的管。

李子皮薄，需輕輕的削才能保證果不被浪費。

玉寸心並不想保證，喂到周遲裡的都是奇形怪狀的不規則。

削得快，吃得快，核吐了一路，果沒多下肚。

玉玲瓏才啃了兩個桃子的功夫，掀簾子探出頭去一看，整個人都不好了。

籃子里也就剩幾片葉子吧。

「話說…這個不是買給我吃的嗎，一個也不留給我唄？」

碼頭大娘說家的三華李又大又甜。

這還沒吃呢，沒了？

這兩人是撒著玩了嗎！

玉寸心憤憤不平地洗乾淨手上沾染的紫紅水，「進城再給你買。」

路過一山腳的時候，馬車車速漸緩。

空地上零零散散搭了一些新竹棚，這裡聚集了很多人。

男老都有，各個蓬頭垢面渾臟污，面容愁苦。

一見馬車遠遠駛過來，原本在樹底下或坐或躺的人呼啦一下全都往那跑。

「大老爺，買我吧，我是壯勞力，有力氣！」

「小姐，買我，我會洗做飯灑掃，我只要四升黍！」

「大老爺，我會趕馬車，我也四升黍！」

馬兒被圍得寸步難行，只得停下來。

景韞言掀開小窗上的簾子，眉頭鎖，「你們可是從西南逃過來的？」

這話一出，在窗邊的難民神落寞地往後退開了。

現在西南已經了一個毒詞，人人厭惡。

也就只有城裡回春堂每隔兩日出城施藥。

「那邊又來兩輛大馬車！」

人群里不知誰吼了一聲，圍著馬車的人跑了大半。

舒映桐掀開簾子跳下馬車，走上前看了一圈，這裡的況很糟糕。

前方空地和竹棚里還有許多躺著的男老。

排泄、嘔吐、雜、蒼蠅蚊蟲，衛生環境極差。

「都排好隊！」

遠樹下有個穿戴闊綽的婦人坐在馬凳上。

喊話的是一個乾瘦漢子，旁邊有幾個壯漢正從後面馬車扛麻袋下來。

「我們織造作坊的規矩都清楚吧？不要男的，上了年紀和不夠年紀的的也不要！今天是四升黍！」

「大老爺，怎麼才四升！上回來的還給五升呢！」

「上回都是年輕手巧的，你們這些挑剩的值五升？沒睡醒吧！」

那邊吼得很大聲，不聚過去的人都垂頭喪氣退回竹棚這邊。

玉玲瓏蹦到地上，隨手扯了一個婦人，「大娘，那邊招工怎麼個說法？」

婦人掀起眼皮瞧了一眼，搖搖頭，一句話也不想說。

舒映桐了一下的袖口，往手裡手裡塞了一塊餅乾。

婦人立馬把手進袖子里，手指捻了黏邊角的細碎顆粒，灰暗的臉驟然亮了起來，「夫人想問什麼？」

舒映桐往那邊的馬車揚揚下，「說說這裡怎麼回事。」

那婦人幽幽嘆了一口氣，「我們大多都是從裕襄省逃出來的，也有遠一點定錫的。前日來了兩輛馬車，說是織造作坊要工。十三歲至十八歲的才行，簽賣契，一個人給五升黍。」

舒映桐往那邊正在挑人的隊伍瞟了一眼，「是不是只挑長得好看的？」

「是啊…」婦人神愁苦，「我在家時也會織布，只是他們工坊用的是最新式的提花機，還給傳授煙霞錦織法。能掙活路還能學技藝，也怪不得人家挑三揀四，誰不喜歡年輕好看的呢。」

舒映桐這邊還沒接話，玉玲瓏已經在樹底下嚷嚷開了。

「你這老鴇就這點出息哇！買花娘只用四升黍？工和子能是一個價？買人家的閨填火坑還扯得正經？」

「小姑娘休得胡言！我們織造坊本本分分招人，豈能容你憑空污衊！」

「？我逛過的青樓楚館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是不是樓子里的人，只消在我前面走過就能聞出味來！」

貴婦人臉瞬間拉了下來，塗得火紅的指甲直直指著玉玲瓏，「都愣著做什麼，給我把抓起來見！」

「我勸你最好不要指著。」玉寸心手裡的劍冷冷橫在脖子上，角勾起明弧度，「你要買花娘，那就按行規來。不然，像你這種小館子我燒得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