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心中念頭微微一。

這一系列的事之中，最讓他好奇的，就是當年蘇天去魍魎院之後，到底跟東門庸說了什麼？

如今聽到東門庸這話，自然是凝神靜待。

東門庸這一次沒有賣關子。

輕聲說道：

“蘇天其實很聰明。

“武功也是馬馬虎虎。

“只是滿肚子的仁義道德，一腔子的正道襟。

“讓他看到老夫之後，立刻就對老夫喊打喊殺。

“要不是看他用的是紫門的武功，老夫當時就一掌將其打死了。

“只是……我得了紫門的九紫烈焚天訣。

“如今遇到了紫門的人，當然不好就這般出手無。

“將其制住之後，與其閒談了兩句。

“雖然他藏，卻也終究讓我察覺到了端倪。

“知道他因爲種種原因，已經跟驚龍會對上了。

“索，便與之開誠佈公。

“當時，我並未說明自己跟驚龍會的海深仇。

“只是將驚龍會的事，跟他分說清楚。

“當他知道，三絕門的背後，竟然是這樣的一尊龐然大時。

“整個人都傻了。

“在他的眼裡，這是他絕對得罪不起的對手。

“縱然是紫門，在這之前也顯得渺小而微不足道。

“此後老夫並未爲難他。

“而他也沒有離去。

“就這樣，在我那地下別莊之，共同度過了幾日景。

“山之中，不見日月，過了多久我也不知道。

“有一日，他忽然問我，驚龍會做事狠絕，如何能夠斬斷首尾。

“我就明白，他心中存著恐懼。

“他不恐懼個人榮辱與生死，卻他擔心邊之人，會爲此所害。

“如今他深陷泥沼之中，不可自拔。

“想要事外，已經絕無可能。

“就打算，讓自己終結掉這一切，讓所有的故事，到此爲終點。

“我雖然知道，這不可能，卻也並未阻攔。

“反而教他該如何抹去痕跡。

“將所有的事，全都攬在他一人的上。

“最後讓他‘橫死’江湖。

“所有的一切就會隨著他的死，而煙消雲散。

“這當中道理，一則是基於我對驚龍會的瞭解，二則也是因爲於東荒之中，我也尚且有可以用的人手。

“他們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傳回驚龍會總舵犯不上，單就東荒的三絕門而言，老夫只需要略施手段，就可以讓他們放棄原本要做的事。

“蘇天以爲憑藉自己的死，就可以免去一切。

“卻不知道……若非是有老夫相助，縱然是他蘇家滿門滅絕，只怕也……”

東門庸一口氣說到這裡的時候，臉上卻又浮現出了幾許凝重。

最後搖了搖頭：

“蘇家的事到底難說的很。

“紫門那邊對蘇家的態度，總是讓人捉不清。

“蘇盟主聰明智慧更在乃父之上。

“老夫便給你提醒一句……莫要相信紫門！”

只是這話音落下，卻又搖了搖頭：

“罷了，這話是老夫多言了。

“蘇盟主既然知道了這些事，心中自有計較……

“蘇天當年是我派人殺的。

“但也正因爲如此，他死不。

“哪怕他在所有人的眼裡，都已經死了，甚至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可老夫不讓他死，他就死不了。”

“你在當中了手腳？”

蘇陌面不見毫波瀾，只是冷冷的看著東門庸：

“所以，他真的沒死？”

魏紫的心也被揪。

這件事，可謂是事關重大。

不僅僅是，家裡的楊小云和小司徒，都對此關切的很。

畢竟事關係到了蘇陌的父親。

“沒死，但也活不了。

“死去活來更引人忌憚。

“更何況，當時三絕門已經尋到了一些痕跡。

“雖然因爲老夫的關係，他們只是觀不敢手，可一旦讓他們掌握了真憑實據。

“滅你紫鏢局，以及鐵鏢局，這對他們來說，屬實是輕而易舉。

“因此，伱爹死中得活之後。

“有家不得回，更不敢現於落霞城，否則的話，你們這兩家子，大大小小無計其數的命，就要盡數化爲死鬼了。

“只是……老夫也未曾想到，你母親對你父親竟然是這般的深義重。

“隨著蘇天‘死去’，自己竟然也是鬱鬱而終。

“也因此……你爹算是真的死了。

“一個人活著，但是心死了，那跟死了也沒有區別了。

“不過這樣也好。

“正可以爲我所用。

“我告訴他，驚龍會絕對不會這般輕易放棄這件事。

“鐵鏢局也好，你蘇陌的命也罷，隨時都有結束的可能。

“想要徹底挽回這一切，以死江湖只是第一步。”

蘇陌微微瞇起了眼睛：

“他信了？”

“他不信。”

東門庸笑著說道：

“他看似磊落，實則心思鬼的很。

“只是，那會他已經不在乎了。

“他以爲自己的死，可以拯救所有人，卻沒想到，仍舊是累的髮妻早亡。

“而這一點，也怪不得老夫的頭上。

“畢竟，按照他自己的計劃來說，這件事也仍舊會發生。

“如今他活了，倒是可以尋死。

“只是，我讓他在自己死和驚龍會死之間做出一個選擇。

“他選擇了後者。

“先讓驚龍會死，後讓自己死，這一切纔會更有價值。

“他心中信奉大義。

“奉行江湖俠義道。

“自然不允許驚龍會這樣，輒殺人害命，滅人滿門的組織存在。

“過去只是因爲他無法對抗，就想著讓家人活命。

“如今既然有了辦法，那以命相搏，至再拼一場。

“爲了讓他更加相信我，我甚至讓他在九月初九，去了一趟純殿。

“他回來之後，整個人失魂落魄，足足三日粒米未進，不言不語。

“此後恢復過來，我就開始指點他的武功。

“讓他在我的邊，呆了足足一年之久。

“他確實是爭氣。

“外修，一日千里。

“待等三絕門徹底確定，紫鏢局和鐵鏢局並未跟他們作對，而放鬆了警惕之後。

“我就讓他先來到了西州，靜待良機。

“也因此……他並未見得，蘇盟主縱橫江湖，大殺四方的事蹟。

“倒是憾的很呢。”

蘇陌卻並未言語。

縱觀東門庸的這一番話。

蘇天當年是因爲驚龍會勢力過於龐大，而覺力不從心。

一旦徹底對抗，邊之人只怕都會慘死。

這纔想要用自己的命結束一切。

卻沒想到，派人殺他的是東門庸。

當中存了一些手段，只怕是執行殺人任務的大掌櫃都不知道的。

結果，就在這天化日之下，是上演了一出金蟬殼。

此後借死生，卻因爲髮妻鬱鬱而終，導致他也如同行走。

活著唯一的念頭，就是想要滅掉驚龍會。

爲江湖剷除這一大惡。

其後就可以隕，去尋自己的妻子去了。

念及此，蘇陌輕輕的嘆了口氣：

“之後呢？”

“之後幾年，倒也平靜。

“他潛藏西州，靜待老夫歸來。

“而老夫則等來了小六的同時，也聽到了蘇總鏢頭的鼎鼎大名。

“其後多方打探，屬實是震驚非常。

“倘若老夫早知道，有你蘇陌在，又何必讓蘇天這般折騰？”

東門庸說到這裡，苦笑了一聲：

“蘇天一直說自己的兒子並不。

“簡直就是胡言語……

“只不過，那會我計劃已經定下。

“你這個變數我則是靜觀。

“可當我知道，三絕門覆滅，大掌櫃的被迫的前往南海的時候，我就知道……

“你要來了。

“那會，你若是來西州，對我倒是恰到好。

“我原本以爲夜君會爲最佳的人選，沒想到，竟然來了一條真龍。

“此後種種，你都已經知道了。

“我算計小六於武神殿，引你來西州爲你蓄勢。

“最終讓你得雲深不知。

“便有了今日這一場。

“如今老夫跟驚龍會拼了一個你死我活，隨著這第二驚死，驚龍會就算是死了一大半。

“其後你將那蛇劍令取出，此一則是信，二則也是雲深不知‘龍門閣’的鑰匙。

“當中有驚龍會多年以來所蒐集的武功籍，各類經典。

“甚至……還有他於西州，於天下四方，各所留下的暗哨人手名冊。

“你可以按圖索驥，徹底將去拔除。

“自此，驚龍會覆滅，皆大歡喜！

“只是，前道必然會趁虛而。

“他們會以你這‘殿下’的份，大做文章。

“道主心機極深，只怕不在老夫之下……

“你需得小心行事，莫要疏忽大意。

“至於紫門……他們所求的，似乎並非是這天下，而是另有玄機。

“你到時候可以自行事……”

東門庸強打著神說到這裡的時候，語氣雖然仍舊連貫，但是臉已經蒼白如紙：

“……我跟蘇天之間，初時彼此防備。

“他借死生之後那一年的朝夕相之中，這才逐漸無話不談。

“我本討厭他這樣的仁義君子，可他終歸有些不同。

“也因爲蘇天，讓我對你，產生了宛如自家子侄一般的覺。

“只可惜……你對我防備甚重……

“當年於東荒大船之上，我便想要跟你結緣，結果卻被小六壞了事。

“哎……皆是緣法，事事都是算計……

“老夫這一生爲了復仇，也從未有過子嗣，倘若來世還有機會……

“罷了罷了……

“我食人無數，罪孽深重。

“哪裡還有來世？

“蘇陌……我，我懷中有一，你……你拿去吧……

“是乾坤真解……

“我在山之中留下的乾坤真解……

“裡面暗藏了手段……

“一旦修煉，便會不由己。

“這個，纔是真的。你可修行，多保重自。

“其後，還有一件事……”

他說到這裡，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

“萬里冰川，橫貫東荒和北川。

“北川極北之，有山名九溟。

“九溟絕顛，有……有一山，名爲玄窟。

“你……你將我懷中另外一封信，送到此……算是，算是我託你……送的鏢。

“這乾坤真解，抵做鏢資如何？”

蘇陌眉頭鎖：

“你先告訴我，蘇天何在？”

“……你心中，你心中怨氣不小啊……都，都不以父相稱……

“我，剛纔所說之……就是，就是你父所在……所在之……”

“什麼？”

蘇陌一愣：“他怎麼會在那裡？”

“……如今尚未抵達。

“但是護送他的人，乃是我手下銳之中的銳，高手之中的高手。

“只怕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到了……

“之所以將他送去那裡，是因爲，他重傷……”

東門庸深吸了口氣：

“第一驚豈能這般容易就死？

“昨夜，我與之聯手，縱然襲，也險些被第一驚暴起打死。

“關鍵之時，他爲了救我……擋住了第一驚的殺招。

“被打的……生死一線。

“我以救命丹藥護他心脈，讓人將他送到玄窟。

“想要利用那裡的萬在寒冰護他一線生機……

“但……但此法，最多拖延一年時。

“……蘇……蘇陌……

“你若想要救，救他命……

“需得，需得湊齊玄機扣。

“打開，打開大玄武庫……

“當中有一枚，玄帝昔年煉製的不死丹……

“此丹未，難有讓人不死之能。

“卻有……活死人，白骨之奇效……

“你，你千萬……千萬記得……

“此事，關係你父生死……卻又牽連萬千……

“不可大意！！”

他言說至此，終究再也無力，腦袋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雙眸渾濁無神的看著頭頂天際。

“列祖列宗……列祖列宗……

“不肖子孫東門庸……

“來見你們了……”

他聲音至此的時候，尚且還帶著一解。

然而說到這裡的時候，他忽然臉大變。

蒼白而又恐懼。

口中喃喃說道：

“我，我不是故意要吃你們的……

“我不是……

“我……”

最後一句話僅僅只是說了一個‘我’字。

便再也無以爲繼。

雙眸暗淡無，死在當場。

蘇陌一時之間也有些發愣。

昨天晚上，蘇天真就在這雲深不知？

而且跟東門庸聯手，對付第一驚？

結果被第一驚給打的重傷垂死？

東門庸讓人將蘇天送到北川，萬里冰川一端的九溟山，玄窟。

利用萬年寒冰護他一線生機。

可如今……這幫人必然還沒有抵達萬里冰川。

若是自己現如今去追……

“可，該往哪裡追？”

蘇陌擡眼之間又有些迷茫，低頭看了看這東門庸的。

縱觀他一番言語，雖然可以自圓其說，但是蘇陌總覺這當中有些容不太對勁。

掌心一，魏紫的一隻手已經送到了他的手中。

蘇陌輕輕地出了口氣，忽然一擡指，一抹劍飛出，東門庸的頭顱跟就徹底分開。

魏紫眨了眨眼睛。

蘇陌看了一眼：

“這老頭心思莫測，縱然是死了也不會讓人放心。

“還是以往萬一吧。”

“恩。”

魏紫點了點頭：

“那這，扔到山崖之下？”

“……太沒人了。”

蘇陌說道：

“分開埋了吧。”

魏紫一時之間倒是不知道，哪一個更沒人了。

不過卻也並未多言。

兩個人又將在場幾個人的，一一搜尋了一遍。

倒是有些收穫。

主要是銀兩以及各種隨藥。

其後又在這一山崖附近仔細觀察，果然發現，在邊緣有一條險之又險的山路。

可以從此下山。

嚴格來講，這條路並非是給尋常人走的。

縱然是武功高絕之輩，想要從此行走，也是極爲困難。

但也確實是雲深不知的門戶之一。

找到了這條路之後，蘇陌就帶著魏紫，以及東門庸的殘，先返回了雲深不知。

雲深不知，戰已經結束。

雲霧之中，人影憧憧，都是水鬼。

讓整個雲深不知，看上去更加的氣詭異。

蘇陌拉著魏紫，舉步而行。

走沒兩步，就見到一個人影莽莽撞撞的橫衝直撞。

轉眼就從蘇陌和魏紫的跟前衝了過去。

兩個人對視一眼，面面相覷。

半晌之後，魏紫說道：

“好像是小小……”

“不是好像，本就是。”

蘇陌一陣無語，這丫頭躁躁的，又在幹嘛？

正想著呢，忽然後又有靜傳來，一回頭，就見到甄小小手裡攥著兩桿不知道從哪裡找到的狼牙棒，匆匆而過。

蘇陌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喊一喊。

甄小小聽到聲音之後，當即左顧右盼，就是不看蘇陌……

找了半天，沒找到人，便嘟囔了一句：

“我怎麼聽到大當家的聲音了？

“聽錯了嗎？”

“我這裡有豬肘子。”

蘇陌隨口說道。

甄小小猛然一個轉，一眼就看到了雲霧之中的蘇陌和魏紫，當即眼睛一亮：

“大當家的！！！”

三步作兩步衝了過來，左瞅右瞧：

“豬肘子呢？”

“豬肘子你個頭啊。”

蘇陌忍不住在的腦門上敲了一下：

“就知道吃！

“你在這逛什麼呢？”

“我……我在找你們啊。”

甄小小說話之間，忽然好像是獻寶一樣的從懷裡拿出了一個東西。

這是一個銀。

造型奇詭，讓人一見難忘。

“從一個死人的上找到的，拿這東西的人好生厲害，好幾個水鬼一起打他，都打了好久纔將其打死。

“這兵古里古怪，卻又非常鋒利。

“料想拿回去斬豬，絕對是一把好手，大當家的你覺得怎樣？”

甄小小似乎頗爲興。

蘇陌則隨手拉手裡這銀，看了兩眼，忽然表微微一變：

“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