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敬元看上去是豁出去了。

一番慷慨激昂，屬實是讓在場的江湖人，聽的瞠目結舌，目瞪口呆。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願意活在旁人的意志之下。

前道高高在上，對於尋常江湖人來說，有前道或者沒有前道，甚至覺不出來差異。

但是當他們知道，自己的頭頂上，還真的有這樣一個意志。

並且不容任何人違逆的時候。

這逆反之心，頓時就竄了起來。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大家都是練武之人，憑什麼你高高在上，我就得俯首稱臣？

一時之間，衆人看向蘇陌等人的表，都顯得有些沉。

蘇陌倒是饒有興致的看著裴敬元。

這種關頭，竟然還能夠撥旁人的思緒，帶他們的緒。

這老小子果然是個人才。

怪不得會得青龍賞識。

曲紅妝則是眉頭鎖，小心的看了蘇陌一眼。

見蘇陌臉上並無惱怒之，這才稍微放下心來，繼而看向了裴敬元，冷聲說道：

“說完了？”

“要殺就殺，不必多言！”

裴敬元一揮手，仰頭看向了曲紅妝：

“今日裴敬元死，他日，也必然會有新的裴敬元生。

“想要讓咱們屈服在你們的意志之下。

“那卻是休想！！”

“這話有理！”

“前道憑什麼定人生死？”

“就是，雖然說是行走江湖，死生各安天命，卻也不會真想在腦袋上，架起一片天！！”

一剎那，場中羣激。

到得此時，裴敬元這才鬆了口氣。

這一番話自然不是白說的。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前道高高在上，就遠在尋常江湖武人之上。

自己只需要在當中稍微添油加醋。

局面就會朝著自己想要的方向發展。

如今只等起，自己就有機會，趁而逃……

“好一個不願意屈服在別人的意志之下。”

黑劍客卻忽然踏前一步：

“你們想要掀翻那片所謂的天，那你們去與之廝殺，爭鬥，反抗就是了。

“哪怕戰死，咱們都能敬你們是一條漢子。

“可是……爲何要滅我大空谷？

“今日，又爲何要對付褚家莊？

“昔年，大空谷一夜之間被人滅了滿門。

“上至上了年齡的長老，下到四五歲，跟著師父學馬步，站樁功的小小。

“盡數都死在了你們的屠刀之下。

“今日……你卻告訴我，你們因爲不想活在旁人的意志之下，這纔不得不殺我們……

“這豈非可笑？

“你說前道是順昌逆亡。

“可你們……可曾給我咱們順逆的機會？

“倘若真的你們長到了可以滅殺前道的時候。

“我們也不過是從活在前道的意志之下，變了活在你們的意志之下罷了。

“前道或許真的是高不可攀。

“咱們縱然仰頭也看不到他們的影子。

“對我們來說，尚且不會有什麼影響。

“反倒是你們……若是你們事，放眼北川，你們豈不是……想殺誰就殺誰？

“如今還在這裡大放闕詞……真人，聽不下去。”

“說得好。”

褚淮仁哈哈大笑：

“方纔老夫也想說，只是沒有你說的這般明白。

“不管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莫要拿著尋常江湖人來當藉口。

“爲了讓他們的心中再無半點點塵？

“若是按照今日局勢發展，我褚家莊只怕縱然是想要藏些點塵於心，也做不到了。”

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在場的其他江湖弟子一眼：

“爾等還想與此人沆瀣一氣？

“你們若是去對付那勞什子的前道，老夫必然袖手旁觀。

“可是……你們該不會覺得。

“今日我褚家莊之事，已經就此結束了吧？

“老夫得這片刻調息，你們誰來戰我？”

這話一出口，在場衆人一個開聲的都沒有。

褚淮仁武功蓋世，想要殺他，付出的代價太大。

本是可以得手，可如今，已經功虧一簣。

更有這前道來的人在一邊。

只怕全都死了，今日褚家莊也可以屹立不倒。

眼見於此，裴敬元眼珠子一轉，還想說話。

卻忽然覺眼前一花，面前又多了一個人。

正是蘇陌。

“你……”

裴敬元心頭一沉。

就見得蘇陌歪著頭打量他，看他的眼神不似是在看著一個人。

倒好像是在看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你看什麼？”

裴敬元被他看的渾發。

蘇陌這才一笑：

“原來你們是爲了這個事……

“實不相瞞，你今日所說之事，在下剛剛做過。

“若是易地而，你我之間倒是可以好好聊聊。

“不過，如今你們跟這前道之間究竟有何齟齬，在下並不打算多做過問。

“諸位所行如何，手段怎樣，和我也沒有太大的關係。

“我只有一件事想要找你打聽打聽……”

蘇陌的聲音並不沉，也不狠厲。

輕聲細語，溫潤如玉。

好似人間翩翩佳公子。

但不知道爲何，隨著蘇陌一字一句的將話說出口，裴敬元的心卻是一個勁的往下沉。

不妙的預越來越深。

忽然他猛然開聲怒喝：

“這人必然是前道的大人。

“今日之事，爾等聽在耳中，已經絕無活路可言。

“唯有拿住此人，方纔還有一線生機。

“大傢伙並肩自上，博出一條活路！！！”

話音至此，他單手一拂，五指如梭，一道道罡氣裹挾其中，直取蘇陌前心。

“不可！！！”

曲紅妝驚呼一聲。

倒是讓裴敬元聽的心頭一。

這子這般大的反應，難道眼前這人，只是輕功絕妙，實則武功平平？

否則的話，何至於此？

他出手本並非是爲了殺蘇陌，只是想要試探兩招，且看看背後這羣人會如何行事。

其實也不用多想。

這幫人實則已經無路可退。

不管怎麼樣，今天他們將褚家得罪狠了。

褚淮仁不死，褚老大還在，他們的未來就已經蒙上了一層影。

只要褚家對這件事調查下去，他們哪怕全都黑蒙面，也難免被人察覺到份。

這事一旦傳揚江湖。

他們也就沒有立足之地了。

現如今，給他們一個現的藉口，倘若還不去拼，那他們就徹底沒有機會了。

只要他們跟著自己衝上來，自己就還有活路可退。

卻沒想到，這一出手，竟然招致曲紅妝這般大的反應。

一時之間，倒是改了主意。

原本的虛招頃刻化實，招式狠辣，力充沛，便想要將蘇陌打傷之後，拿在手中做質。

其後的路，也就好走了許多。

卻不想這念頭剛剛定下，招式剛剛變化，便見得一手指已經到了跟前。

裴敬元冷笑一聲，掌中力更強三分，想要將這手指抓在手裡，直接扭斷。

卻不想，這一指剛剛掌心，不等他五指合攏。

一想都不敢想的龐大力道，就驟然襲上心頭。

一口鮮猛然噴出，卻是形一晃，已經被眼前這人給甩了起來。

形倒轉，一隻手按在了他的頭上，大力襲來，裴敬元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

他七竅之中的鮮，到了此時方纔衝了出來。

一時之間都很恍惚。

自己這是發生了什麼？

怎麼忽然之間就變了這般模樣？

唯一值得安的就是，這些江湖人果然按照自己的想法衝了上來。

只要這幫人一擁而上，縱然後這人武功再怎麼高，只怕也來不及先殺自己……

這念頭泛起的時候，就聽到後傳來了一聲嘆息。

就聽到蘇陌說道：

“諸位且住！！”

這羣江湖人果然稍微停下腳步，就聽到一人喝道：

“放開裴三公子！！”

“沒錯，你先將裴三公子放了，有什麼話咱們之後再說。”

蘇陌卻搖了搖頭：

“這隻怕是爲難。

“倘若在下不退，又當如何？”

行走江湖的都並非傻子白癡。

裴三公子能夠打出錦繡君子這四個大字。

可見絕非泛泛之輩。

結果一招之下，就被這人給拿在了手裡。

可以想見，此人武功絕對高明至極。

但……事到如今，他們確實是已經無路可退。

搏一把，再有裴三公子當面，參與到他那偉大的理想之中，尚且還有活路。

否則的話，縱然不死在蘇陌的手裡，將來也難免會被褚淮仁挨個拉清單。

因此，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蘇陌見此終究無奈搖頭：

“上天有好生之德。

“蘇某初來北川，本不想於江湖枉造殺孽。

“這才任憑諸位胡鬧至此。

“可如今，天不早，諸位既執意不走。

“那……便長眠於褚家莊吧。”

話音至此，便有人覺到，自己隨長劍，簌簌抖。

一剎那，周遭嗡鳴之聲不絕於耳。

散落地上的長劍，拿在手裡的長劍，放在褚家寶庫之中的長劍，還有魏紫手裡的長劍……

魏紫臉都白了。

“蘇老魔……你又來！？”

忍不住喊道。

蘇陌回頭看了一眼，咧一笑：

“一會再找就是。”

“……你非得用這招嗎？”

魏紫臉發黑。

“這招快啊。”

這一招到底有多快？

聽到這兩個人的對話，衆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怎麼看這一招都不像是快的意思。

但是下一刻，就聽得蹭蹭蹭，蹭蹭蹭！

一把把長劍驟然沖天而起。

於蘇陌後盤旋錯，凌冽虛空，如臣見皇。

一縷縷劍氣嗡鳴，震盪天地八方。

縷縷劍氣橫掃之下，地面更是出現一道道裂痕。

如今蘇陌只是蓄勢不發，威勢就已經讓人臉狂變。

縱然是褚淮仁眼見於此，也是滿臉駭然。

曲紅妝則是心頭一，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而此時，蘇陌屈指一點。

嗡嗡嗡！！！

一把把長劍驟然飛出。

氣勁貫穿，鋒芒銳利。

頭前一羣江湖人，甚至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就已經被這劍氣激盪，整個人支離破碎。

其後之人也來不及多做反應，就已經被劍刃劈開了數瓣。

唯有後面的人，口中發出驚呼慘，輕功高明的當即凌空而起，想要逃竄。

手段高明的，則想要憑藉自的武功，阻攔這萬劍歸宗。

卻又如何擋得住？

首當其衝被長劍斬碎的，就是他們。

其後蘇陌手中一勾，劍河如龍，猛然一擡頭，一剎那，飛到半空之中的幾位，也是周抖不休，待等長劍過，上都被出了數十個明窟窿，自四面八方飛竄而出。

這才從半空之中跌落下來。

臨死之前，方纔明白蘇陌爲什麼會說那句話……

這一招快……

確實是快。

天底下有快劍，可彈指殺人。

然而再快的劍，也沒有可能一瞬間就殺數十上百人。

但……這一招可以做到。

或許，就算是再來幾百人，這一瞬間也能盡數斬殺。

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快的招了嗎？

嗡嗡嗡！！

場中再無餘音，唯有斜地面的長劍，反覆嗡鳴不斷。

蘇陌的目在這些劍的上，一一掃過，最後並指一點，朝著魏紫一甩。

當即一把長劍凌空飛出，打著旋的飛向了魏紫。

嗤啦一聲，長劍歸鞘。

魏紫低頭瞅了瞅，又將長劍拔出來看了看，確定是自己的摘星劍，這下笑道：

“你竟然能找到？”

“多加留心，總是不難發現。”

蘇陌微微一笑，輕輕拍了拍裴敬元的肩膀：

“裴三公子，可還安好？”

“……”

裴三公子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了。

他的眸子裡有這麼一瞬間全都是空。

大腦都是一片空白。

此時被蘇陌拍了肩膀之後，這才如夢初醒，只覺得整個頭皮全都炸了，麻的，三魂七魄飛走了一大半，一時之間魂不附。

“你……你……”

裴敬元想要回頭看看蘇陌，卻發現自己竟然不備這樣的勇氣。

最後將目落到了曲紅妝的上，狠狠地瞪了一眼。

這人武功高明至此，已經是神仙手段。

我方纔對其出手，你爲何這般大的反應？

倘若你不是這樣的反應，我何至於以爲他武功平平，最終落得這般下場？

褚淮仁此時則將目從在場這些之上緩緩收回，轉而看向了蘇陌，沉之後，雙手抱拳躬一禮：

“多謝俠，救命之恩。”

“褚莊主客氣了，實不相瞞此行不過是因緣際會。

“本不想理會你褚家莊的事。

“更不想妄造殺孽。

“卻沒想到，良言難勸該死鬼……事到底是發展到了這一步。

“好在是一羣爲了分劍令，便想要巧取豪奪的貪婪之輩，死了也無甚可惜。”

他說到這裡，環顧四周：

“如今天已晚，一事不勞二主，便請褚莊主行個方便，讓咱們在這褚家莊暫且落腳如何？”

“這自然是好。”

褚淮仁趕點頭，哪裡有不答應的道理？

當即吩咐人去收拾客房。

安置蘇陌他們。

子起來的時候，很多僕役下人都藏在了地窖之中。

這會也都被了出來，該忙活打掃的忙活打掃，該燒水做飯的燒水做飯。

折騰半個晚上，也都了。

蘇陌卻是無心吃喝。

房間之，蘇陌和魏紫隨意坐著，小司徒正端著茶杯給蘇陌送過來。

前面跪著的，一個是裴敬元，一個是夜君那徒弟。

此時裴敬元正在老老實實的闡述經過。

不過片刻的功夫，就已經將蘇陌想要知道的事，說了一遍。

“這麼說來，你跟夜君，也僅僅只是一定程度上的合作了？”

“正是。”

裴敬元小心翼翼的看了蘇陌一眼：

“此人武功詭譎至極，心機高深，不是等閒之輩。

“我對他也難以盡信。

“只不過，幾次合作下來，倒也省心省力。

“確實是個不錯的人才。”

蘇陌點了點頭。

據裴敬元的話來看，他和夜君只是偶然相識。

其後發現此人手段厲害，這才逐漸有了聯繫。

而夜君對裴敬元，素來是有求必應。

據裴敬元所說，這是因爲夜君想要加他們。

蘇陌當時聽到這裡的時候，表就有點古怪。

夜君這是東荒的攤子續不上了，跑到北川繼續發展事業來了？

裴敬元所說的‘他們’，則是源自於近百年前才展開的一個組織。

其名爲【清譽堂】，名爲清譽，卻不知道究竟是榮譽的譽，還是前的……

這個組織發展百年，中也算是高手如雲。

裴敬元在痛人經下，更是說明，那所謂的九大勢力都跟這個組織有些關係。

中皆有高手參與其中。

將曲紅妝聽的臉難看至極。

前道君臨北川，高高在上。

卻沒想到，勢力範圍之，竟然還有這樣一個組織，天天謀劃著要‘清’，當真豈有此理。

蘇陌則覺得，若是讓夜君加這清譽堂……說不得，這堂主的位置，就要改弦易張了。

只是，清譽堂對外界加之人，本就顧忌重重。

需得經過多重考驗，縱然是到了現在，夜君也未能得逞。

蘇陌又問，他和夜君都是如何聯繫？

裴敬元這才說道：

“現如今我也無法與其聯繫，他似乎是在北川發現了什麼東西。

“要去探寶……

“當中語焉不詳，故意吊我胃口。

“我也就沒有多問。

“不過……本月二十八，我們相約在梵山城的星樓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