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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5章 星和心
斐潛覺得有些不對,可是一時之間還想不出究竟問題出在哪裡,思索到了夜間,越想越是鬱悶,當下披而起,便去巡行一回營寨。 請到𝕊𝕥𝕠5️⃣5️⃣.𝕔𝕠𝕞查看完整章節
走出了營門,夜風吹拂之下,斐潛想得有些發熱的腦袋終於是清冷了一些。
其實從攻克了曹軍安邑大營以來,驃騎軍上下就基本上覺得是勝券在握了。
這也確實沒錯,曹軍的確陷了劣勢之中,可斐潛心中約約的覺得曹應該不至於如此的孱弱。
斐潛緩步而行,忽然想起一事來,便是問道:『今日夏侯元讓如何?』
『並無異常之舉。』護衛在一旁回答道。
『並無異常?』斐潛琢磨著。
斐潛又是詢問了一些細節,聽得護衛說夏侯惇吃得好睡得香,不由得啞然失笑,然後心中的困越多起來。
按照道理來說,如今夏侯惇的老相好,呃,老夥伴眼看節節敗退,不是應該憂慮難眠麼?(5,0);
現如今就算是幫不上曹什麼忙,也不應該是表現得『樂不思豫』的模樣吧?
若是旁人,說不得真會覺得夏侯惇當下模樣,是心灰意冷,準備真心投靠驃騎了,可是斐潛清楚,就算是旁人投降了,只要曹不倒,夏侯惇就不會投降!
『前日平送了一批資來……』
斐潛緩緩的理清思路。
『沒錯,按照主公所要求的,除了糧草之外,還有隨行醫師和草藥……』護衛回答道,『醫師已經都開始按照要求開展治療,收攏救治傷病……』
斐潛點點頭,『走,過去看看。』
『主公,這不好吧。』護衛連忙說道,『病疫……可是不分敵我……』
斐潛擺手說道,『在外圍看一眼,不進傷病營地。』
護衛這才沒有繼續攔阻。
斐潛帶著人,到了一個山崗上。
山崗遠,就是傷病營地。(5,0);
曹軍留下來的爛攤子,即便是斐潛做了預案和準備,還是依舊應對得有些吃力。
前兩天,有幾個曹軍降兵,莫名其妙的也鬧了一場,說是什麼待遇不公平,聚眾鬧事然後被巡弋的騎兵當場擊斃。
斐潛想起此事,便是微微皺眉。
起先斐潛並不是很在意這個事,畢竟人和人之間,原本就難以信任。就算是同一個家庭之中,有的孩子也不就懷疑父母是不是天天要害死他或是。然後幾個同齡人相互聚集在一起談起『原生家庭』幾個字,便是一把鼻涕一把淚。
娃顯然不是什麼好事,但是同樣的父母也不怎麼樣。
己所不而已。
所以斐潛原本覺得一大批的曹軍俘虜降卒之中,出現幾個奇葩,是實在太正常不過了……
即便是斐潛做了許多工作,讓大部分的曹軍俘虜降卒能夠比較安定下來。
可是現在想想,似乎有些不對勁起來。
平的運輸隊明天還會再來……(5,0);
斐潛巡視著傷病營地,忽然說道:『去有聞司的從事前來。』
護衛一聽,嚇了一跳。
『有聞司』這三個字,往往都意味著有些大事。
……
……
在同一片的夜空之下。
在薊縣之中的陳斌呼出了長長的一口氣。
現在他覺得,能多呼吸一口氣,就算是多賺了一口氣了。
在幽州諸多將領軍校之中,陳斌其實一直都保持著低調,既不表現得特別優異,也不莽撞的死命搏殺,能不沖在第一線,就絕對不會衝上最前。
在曹軍之中,異姓將領能力太強,往往沒有什麼好下場。
好在曹純心思都放在如何應對北域,如何在幽州防上,對於人事方面的事,並不是特別關注,所以很多時候陳斌在軍務上就是混。就算是上陣殺敵,也就對付一下馬賊山匪什麼的,而且臨陣也就是一窩蜂的湧上前去,陳斌只管在後面督陣,也就算指揮全軍了。(5,0);
混日子麼,反正也不可能繼續往上晉升,只要讓曹純覺得陳斌還算是聽話好用,就能繼續混下去……
結果現在,陳斌上的『聽話』、『好用』的屬,卻未必能帶來什麼好的結果。
可不可以不做?
撂挑子,不幹了!
其實也行。
只要敢捨得自己家的老人孩子,老婆小妾。
陳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好像不是太黑……
聽聞說高祖當年,逃命的時候,可是親手將老婆孩子推下車的……
後來呂后搞死那些高祖左右手臂的時候,高祖也慫了。
今天麼,也是一般。
若是陳斌心狠手黑,那麼乾脆直接殺了曹純留下來的督軍,轉頭就投了驃騎,多可以免死。
可是自己家人麼,恐怕就得……
自己的孩子算起來今年也有十三四了吧,半大小子了,也算是可以傳承家業了。(5,0);
所以,現在的問題就是,自己活,還是家人活?
如果自己為了活命,便是要將家人推火坑,那麼是推還是不推?
每個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可是陳斌到了最後,依舊沒能下決心……
猶豫著,在城牆上的瞭的兵卒便是發現了遠而來的火龍,連忙是連滾帶爬的逃了下來,驚慌的道:『驃騎!驃騎北域軍來了!』
……
……
在黑暗之中,是和黑暗一起沉淪,還是依舊心中留有希之?
曹不會說什麼黑眼珠子就是用來尋找明的話,可是他依舊相信一些人,一些事。
而且華夏種族大多數都不是純黑的眼珠子……
只是深褐。
所以很多人說的話,未必是真的,很多人公認的事,也未必是正確的。
『如今軍中有傳言,說是夏侯將軍……還有子烈將軍……』(5,0);
聽了手下的匯報,曹將手中的行文放下,順手了自己的肩膀。
秋冬替,曹的肩膀以及膝蓋關節,都免不了出現一些酸脹疼痛的況。
這是『軍旅病』。
曹軍損失很大。
這沒有什麼好質疑的,但是在損失的兵卒人力之中,雜兵民夫至是有三分之二。雜兵民夫的戰力不能說完全沒有,但是約等於零。
就像是後世都覺得蛇油好,然後蛇油又可以這個,又可以那個,但是從來不想想,每年消耗銷售那麼多的蛇油,究竟要多蛇才能熬出來?確定不是拉油加點高科技?
曹軍龐大的數量,其實就像是拉油加了些高科技,有兵甲的才能算是正規兵,其餘的能有長槍就算是很不錯了。
這也不是曹有意如此,而是從中平元年開始,大漢的軍制就是這樣。
一個將軍不僅是要養自己,還要養活自己手下一大群的部曲,然後再用這些部曲去制約其他低一級的普通兵卒,勞役民夫。這種結構系,看起來聲勢浩大,打起順風仗來也是有鋪天蓋地一般的氣勢,但是真要打戰,持久戰,就未必有什麼好結果了。(5,0);
而且還不完全是山東民夫,還有河的。
河的戶籍統計,是一本糊塗帳。
曹從河之中,所擄掠的人口,一半投了河東與潼關的戰場,另外一半則是送回了豫州。
早些年的時候,河人口度很大。
雒一城,在冊人口就有五十多萬,再加上那些臨時到了雒的,以及雒周邊『不在冊』人口,上百萬人是有的……
這幾年雖然累經戰火,但是楊氏在經營河的時候,稅收比起其他地方來說低了很多……
當然,主要是楊氏沒有那麼多的人手,很多地方直接就是沒人管,所以一些逃難的民眾也就的在河落腳了,結果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曹一腦的又割了一批韭菜。
可是,到底還要犧牲多百姓民眾,才能算是苦到了盡頭?
曹不清楚,也不想要清楚。
他有自己的道理。
(5,0);
山東的道理。
他是山東政治集團的代表,就自然需要按照山東的規則來做,即便是曹本人也不太願意這麼去做。曹也願意看到大漢的統一,但是需要在自己的領導之下的統一,否則對於曹氏整個的政治集團來說,就是毫無意義。
犧牲……
難道曹氏夏侯氏的人就沒有犧牲麼?
所以民眾多犧牲一些,多苦一段時間,又有什麼問題?
曹現在已經不在中條山大營前沿了,而是移到了中條山的南側,在一個乾涸的土塬壑裡面。在前線的一些報,由專門的兵卒,每隔幾個時辰,就遞送到了曹這裡。
曹原本想要在中條山大營,等著驃騎斐潛前來的……
結果被從來捅了花一刀,嚇得中條山大營的眾將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讓曹繼續待在前沿陣地,必須要曹往後撤離,甚至有人長跪不起,以死相諫。
中條山,東西走向,南北距離其實不大,也並非像是什麼崑崙啊,秦嶺啊那麼的險峻,在郭嘉駐紮中條山大營的期間,已經查探出了好幾條撤離通道。(5,0);
從來襲擊的鎖關古鹽道,就是其中的一條。
所以眾將張也是有理由的……
曹也明白這是為了什麼。
因為在這個時刻,能在中條山大營之的將領謀臣,基本上都是和曹深度捆綁了,一損俱損的那種,所以他們無論如何都要保著曹。
保了曹就等於是保了他們自己。
『鎖關戰事如何?』
曹問道。
護衛低聲說道,『啟稟丞相,張司馬莽撞進攻,又是夜間疏於防備,被驃騎軍夜襲,慌之下失了統屬……』
曹聽了,沉默了半響。
為什麼驃騎之下,似乎隨便那個人拉出來,都能獨當一面,而自己這一邊用這個,這個擺爛,用那人,那人稀碎?
就沒幾個能型的麼?!
若真有幾人可以獨領一軍,自己也不至於進去了元讓……(5,0);
以及子烈。
曹也清楚這問題出在什麼地方。
山東的用人制度,和關中截然不同。
關中多算是唯才是舉,而在山東,是唯關係而舉!
別管有沒有能力,要有領導說行才行,否則就算是進了吏的行列,也一輩子都只能在最底層,每日重複著枯燥的事務,干到老死。
和吏,別看這似乎上下差別不大,但是中間的鴻,在山東是許多寒門,或是普通家庭的子弟,一輩子,甚至兩三代人都不過去的……
有點關係的人,隨便都可以找到一個位置混,吃香的喝辣的不問題,而且輕鬆愉快,早上點個卯,然後就可以去球場會所見客戶了……
嗯,去視察民了,然後每年的勤獎優秀先進必然也不了……
然後真正有能力的,卻永遠都沒有機會。
這山東舉薦之制,真是害死人!
『這張司馬……』曹皺眉問道,『是何人舉薦的?』(5,0);
心腹護衛遲疑了一下,然後低聲說道:『好像是子廉將軍……』
『呃……』
曹像是被一口氣給噎到,半響說不出話來。
『給子廉將軍說一聲,下次要注意些,否則遲早誤了大事!』曹擺擺手,就將這個事揭過去不提了。
大漢的這艘爛船上,原本就是幹活的,大多數人不僅是不幹活,還在跟曹這個船長唱反調,搞破壞,所以還能怎麼辦呢?
『那麼……』心腹護衛看了看曹的臉,有些猶豫的說道,『那夏侯將軍和子烈將軍的事……』
曹閉了閉眼。
舒心的事,之又,糟心的事,十之八九。
『元讓……子烈……』曹沉默了片刻,『我相信元讓,子烈絕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可是……』心腹護衛,『有人說在驃騎軍中,看見了夏侯將軍……』
有些事,就算是上層怎麼封鎖,怎麼錮,怎麼屏蔽,但是依舊會在封條之下,顯出來。(5,0);
就像是憋住,一點點放的屁,聲音控制住了,可是氣味依舊會暴些什麼。
『看見了就看見了……』曹說道,『不要理會,也不必否認,戰後自然見分曉!』
……
……
曹相信曹休,覺得曹休就是自己的孩子。
曹休卻不相信自己的孩子。
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
按照生學上的理論,父母和孩子,不論是在基因上,還是在生活環境上,都是最為相似的個了,正常來說,應該是相互信任,相互依賴,相互支持的,但是實際上,有太多的父母和孩子之間,本就無法信任,依賴,支持,反而是相互仇視的,也不在數。
尤其是在世之中,信任依賴支持等等正面的,無疑是最為珍貴的東西,宛如黃沙之中的真金,即便是有,也往往會被淹沒在黃塵之下,不曾顯。
曹休的盔甲和兵刃,都只剩下了最基礎的一套,其他的都上繳了。(5,0);
作為『降將』,曹休多還能保留了一些『面』,跟在運輸大隊的後面,緩緩的行進。
驃騎竟然不在平!
他孩子也不在平!
夏侯惇也同樣不在平!
曹休就算是真在平,搞出什麼事來,又有什麼意義?
因此曹休就來『覲見』驃騎。
也要見見夏侯惇。
還有……
他的孩子。
曹休的心複雜而沉重。
他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不僅是一場生死未卜的戰鬥,更是一場對自己信念的考驗。
他的孩子,那個曾經天真無邪、充滿希的生命,他的脈的延續,如今已經捲了這場權力與的漩渦中,變得讓他難以捉,也讓他不敢延續信任。
而他自己,似乎也在這條不歸路上越走越遠,無法回頭。(5,0);
夜幕降臨,運輸隊按照規矩,下營紮寨。
分配給曹休,以及曹休手下十來名的兵卒護衛的,只有兩個篝火,兩頂帳篷。
這同樣也是讓曹休心痛,甚至是一度絕的事。
他以為他的手下兵卒,至能跟著他到了平的,都是已經看淡生死,坦然面對人生終結的勇士,結果曹休萬萬沒想到——
這些『勇士』在吃了一碗油潑湯餅之後,就叛離了曹休!
寒迫之下,在沒有希的時候,人也會無奈的接死亡,可是當肚子裡面有了食,自然也就有了活下去的和力。
於是曹休原本的『假降』,幾近於變了『真降』,除了十幾名心腹護衛之外,就連原本曹休的部曲,也叛離了他……
幸好,曹休之前也沒有和這些人說什麼太多的計劃,所以這些人真投降之後,倒也沒使曹休暴,反而帶來一些額外的好。
就像是眼前的帳篷和上的甲。(5,0);
保留十幾名的護衛,算是一個將軍最後的面了,就連在平的令狐祭酒和黃氏守將,都覺得再減曹休手下,未免太小家子氣了……
篝火在燃燒。
曹休盯著篝火,思緒卻飄得很遠。
那些與孩子共度的歡樂時,那些純真的笑容,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
然而,這一切似乎都已經了遙不可及的奢。
現如今,那悉的面容,卻生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疏離。
或許,他應該放棄?
放棄自己的立場,放棄自己的堅持,放棄自己的驕傲……
跪下去。
然後就能活著。
呵呵,那和自己死去了,又有什麼分別呢?
曹休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仰首天。
天上繁星如故,人間真不再。
很快,他就要見到驃騎了,也就將要見到自己最後的脈,最後的答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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