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門檻的那一瞬，薛延聽著后幕僚沖著邱時進道，“京城剛送了快報過來，說陛下關心寧北旱，近日便要啟程來咱們這里巡防，要求一切禮儀從簡，別給百姓添麻煩。至于攻打東瀛所需的錢糧之，便就不需咱們拿出了，戰事暫緩，先保國安平為。”

邱時進半是為難半是欣喜道，“那這段日子集來的那些錢可如何是好……”

后半段薛延沒聽到，不是屋里邱時進二人出了什麼岔子，而是因著忽然而至的邱云妡。

自從那日上元節因著出事躲避，沒回宋家一起吃團圓飯后，宋老夫人對怨氣更濃，沒過多久便以開枝散葉為名給抬進來了三個姨娘。邱云妡在宋家的日子并不好過。

旁依舊站著那個一直侍奉的小丫鬟，十三四歲的樣子，不怎麼好看，眼尾有一顆紅小痣。

饒是邱云妡平日再囂張跋扈，現瞧著薛延，心中仍舊是有些打怵的。蹙蹙眉，強作氣勢問，“你怎麼在我家里？”

薛延淡淡掃一眼，徑直走了。

邱云妡被那一眼看的寒直豎，狠狠哆嗦了下，回頭瞧著薛延背影，總覺得他不會善罷甘休。邱時進并沒有多喜歡，現在宋家也沒有多喜歡，而現在薛家卻逐漸崛起，薛延有錢，阮言初又進了殿試……邱云妡很怕若是馬車的那件事有朝一日真的暴出來，會萬劫不復。

旁邊的小丫鬟戰戰兢兢地看著邱云妡，垂著腦袋不敢說話，直到被狠狠扯了下肩膀。

邱云妡瞇著眼，聲音低低，有些可怕，“你去給我抓兩味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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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時候，薛延抱著來寶在屋子里玩。

來寶一歲半，折騰鬧，是最煩人的時候，追攆狗，連阿黃都懶得理他。但一坐在阿梨的邊了，他便就乖順下來，大氣都不敢出。

他不止一次地問薛延，“爹爹，娘親為什麼還在睡？”

娃娃講話還磕磕絆絆，這是他說的最練的句子。

薛延只回答，“娘親太累了。”

來寶便就懵懵懂懂“哦”了聲，可到了下次再見著阿梨，他還要問。

墻壁上的燭一閃一閃的，把被子上的牡丹金線都照得彩漾。薛延讓來寶端正坐在炕邊，腳塞進被子里，著他的小手給他剪指甲。

來寶安安穩穩的，一雙眼黑葡萄一樣轉來轉去，最后落在阿梨的指尖上，嘟嘟囔囔說，“爹爹，長。”

薛延看過去，笑了下，“嗯，給你剪完就給娘親剪。”

這場景似曾相識，只是以往做這事的是阿梨，現在換了薛延。

一切都做好后，薛延出去打水，來寶打了個哈欠，鉆進阿梨懷里睡覺。

他還太小，分不清什麼是生病和健康，也不懂死亡意味著什麼，薛延告訴他娘親很好，他便就信了，只覺著是自己每日來的時間都太不湊巧，遇不到娘親清醒著抱他的時候。

他枕在阿梨的肩上，又扯過蓋住自己的肚子，迷迷糊糊快要睡著。

薛延坐在一邊看了他們一會，見來寶沉沉睡過去了，這才彎將他抱起來，送到馮氏屋中去。

這段日子來一直是這樣，來寶由馮氏與韋翠娘流照看，幾乎再沒和阿梨安穩地同睡過，薛延自覺愧對于他。但來寶在旁的事上耍，死纏爛打不講理，卻從未對此哭鬧，薛延又覺著有些驕傲。他的來寶比想象中要堅強又懂事得多。

戌時，有仆婦送藥過來。

馮氏到底年紀大了，子不像以往那樣康健，照顧來寶就已經有些吃力，無暇顧及其他，薛延請了個貌端健的仆婦過來，灑掃院子，熬煮湯藥。只關于阿梨的一切，還是薛延親自照顧的，給別人，無論是誰他都不放心。

藥方里大多是活化瘀之，還有提氣的參片，味苦，今日卻有些不同，聞著發腥。

薛延敏問了句，“換藥了？”

仆婦說，“韋姑娘送來了兩支鹿茸，我問過大夫藥并不相沖，便就一起煎了。”看著薛延有些不高興的樣子，忙解釋道，“大夫還說鹿百寶，鹿茸比人參更能補氣，是好東西。”

薛延沒多廢話，倒出一小勺來遞給，說，“你嘗一下。”

仆婦喝了口，薛延攪了攪碗里，也喝了口。

又過一會，兩人均沒什麼別的反應，薛延放下心，喂給阿梨服下。

可到了午夜時候，阿梨卻發起了燒。

薛延一直未睡，在心中想著白日在邱府聽到的那些話，陛下要來寧安巡訪。阿梨悶哼的聲音他聽得清清楚楚，薛延心里咯噔一聲，忙下地點著了燭火，待看到阿梨滿面汗水之時，心頭猛地一刺。

他撲到阿梨邊，不住著頭發，低聲問，“梨寶，梨寶，你怎麼了？”

阿梨呼吸急促，從手背向上起了紅的小疹子，在薛延的懷中著。

那一瞬，薛延真的覺得他快要死了。他艱咽了口唾沫，小心將被子給阿梨掖好，而后轉沖出門。大夫幾乎是被薛延拽著脖子給拖過來的，好在來的及時，數針下去后，阿梨的病總算穩定，但面卻失了以往紅潤。

大夫面嚴肅，轉頭問，“是不是給吃什麼東西了？”

薛延立時便就想起晚上那碗帶著腥氣的藥，他猛地看向呆立在一旁的仆婦，眼眸赤紅，帶著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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