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0);

  華大夫人想到了什麼，臉變了變，朝華大老爺湊近了一寸，「老爺，你是不是有外室，有了外室子？」

  「一定是這樣，所以你才會不管兒子對不對？」

  「我們就這麼兩個兒子而已，若是兩個兒子一起沒了，那麼宗房可就絕了嗣了！」

  華大夫人越說越激，神中出些許癲狂、執拗的緒。

  華大老爺面上染了怒，臉鐵青，厲聲道：「夫人，別胡鬧了，我沒有外室子！！」

  他直視著華大夫人的眼眸，一派坦然之。  ѕтσ.¢σм最新最快的小說更新

  他也確實沒有外室子。

  哪怕他真有外室子，那等子骯髒的脈又怎麼能夠繼承華家的家業！

  他就這麼兩個兒子，要興旺家族，就必須要犧牲一個，長子華熙病弱，這十八年來，大半日子都躺在榻上，大夫都說，他怕是壽數難長。(5,0);

  但是次子華照，是他付諸了所有的期的，是他們華家的期。

  若是他們這一房絕了嗣，哪怕從別房過繼了嗣子，那也不是他的骨了。

  可是……

  華大老爺的眼神複雜極了，有心痛，有猶豫，有悲傷，也有決絕，右手依然地攥著華大夫人的胳膊，如鐵鉗般，一點也不肯鬆開。

  夫妻二十載，華大夫人自然看得出自家老爺眼神中的猶豫。

  方才說華大老爺有外室子，也只是一時衝，口而出，稍微冷靜一點，就想明白了：自家老爺是不會有外室子的，就連華氏族裡那些堂兄弟膝下的庶子，華大老爺都是瞧不上，嫌棄母系的脈太過低賤。

  在華家人的眼裡，嫡系才是正統。

  華大老爺可能養外室，卻絕不可能允許外室子的存在辱了華家的門楣。

  「老爺！」華大夫人兩眼通紅地看著華大老爺，眼眸中寫滿了哀泣之。

  真不明白，老爺到底在猶豫些什麼，他為什麼不肯救他們的兒子。(5,0);

  到底有什麼會比他們的兒子還重要？！

  想著，的心驟然間往下沉了幾分，有種非常不妙的預……

  四周忽然間暗了下來，上方濃厚的雲層蓋住了日頭，連空氣也變得沉悶起來，令華大夫人覺得不氣來。

  「夫人，這顧二姑娘猾，一會兒說能救照哥兒，一會兒又說符效只有一日，分明是在戲耍我們呢，不能信！」華大老爺將寒冰般的目轉向不遠的顧燕飛，眼神惻惻的。

  他強勢地又將華大夫人往馬車那邊拉去，「我們帶照哥兒去無量觀里，聽說最近觀主玄誠真人正在觀中，玄誠真人道法高深，找他肯定更可靠。」

  「夫人，你就聽我勸吧！」

  「不，我不走！」華大夫人咬牙道，就是不肯離開，神固執地與華大老爺對視，耳邊反覆地迴響著顧燕飛的話：

  「華大夫人，你的兩個兒子都病了。我可以救他們。」

  最近這段日子來，為了長子的病輾轉難眠，顧二姑娘是唯一一個讓看到希的人，只有顧二姑娘明確地告訴，長子能救！(5,0);

  對於華大夫人而言，顧燕飛就是最後的一救命稻草。

  要救兒子，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長子與次子在這風華正茂的年紀就這麼死去，顧二姑娘一定可以救他們的……

  可自家老爺卻不願意。

  為什麼？

  既然不是因為外室子，那還會有什麼原因？！

  罪孽……

  直直地著華大老爺，眼神閃爍不定。

  一個月前，長子忽然病重，他們請來的每個大夫都說長子沒救了，讓他們早日準備喪事。

  某一日，華大老爺告訴說，他想為長子結一門親。

  他說，是為了長子在地底下能夠有人照顧，也有香火繼承。

  他說，他挑中了路家的三姑娘，的八字與長子相合，一旦兩人結了親，長子就能借一些妻子的福運，來世他會康康健健，一世平安。

  覺得老爺所言句句是為長子考量，想也不想地答應了。(5,0);

  當時的畫面在華大夫人腦海中急速地閃現，微微凝眸，呆立當場。

  等等！

  在答應了給長子結親以後，老爺有沒有笑呢？

  是笑了嗎？！

  華大夫人腦海中再次浮現華大老爺那會兒的笑，他的笑似欣，似期盼，似狠厲，似野心……那個笑容太詭異了。

  「老爺！」華大夫人雙眸瞪大，眼睛又紅又腫，反過來地抓住華大老爺的手臂，厲聲問道，「你和熙哥兒、照哥兒的病有沒有關係？」

  「說啊！」

  的聲音尖利，帶著幾分聲嘶力竭的覺。

  「你鬧夠了沒有？」華大老爺惱了，臉漲得通紅，重重地甩開了妻子的手。

  華大老爺不再理會妻子，自己率先上了馬車。

  「走！」

  他語聲凌厲地丟下這個字眼，隨即車夫就揮馬鞭，駕駛馬車毫不棧地離開了。(5,0);

  華大老爺的這個反應反而證實了華大夫人的猜測。

  華大夫人渾發涼，心臟似是多了好幾個孔似的，寒風呼呼地鑽過那些孔，又冷又痛，直痛到了骨髓里。

  華大夫人茫然無措地看向了不遠的顧燕飛，了。

  想問什麼，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嚨像是被掐住似的，又像是火焰灼燒般灼痛。

  顧燕飛似是看出了華大夫人的心意，淡淡地又道：「這靈魂上的罪孽是來自家族，世世代代，只要供奉不止，就永不止息。」

  「姓氏便是原罪，自會報應到子嗣的上。」

  「你的長子，就是因此而病。」

  的字字句句如雪粒落冰河般輕輕地敲打在華大夫人的心口。

  「……」華大夫人更茫然了，覺得顧燕飛的每個字都聽得懂，可為何連在一起，就不懂了。

  顧燕飛悠哉悠哉地又淺啜了口熱茶，才又道：「你可有看過華氏族譜？」(5,0);

  當然看過！華大夫人忙不迭點頭。

  顧燕飛接著道：「你可記得族譜里的那些族人的生辰和死祭？」

  的語速放得極慢，意味深長。

  華大夫人忍不住上了戴在手腕上的流珠串，手指在那一顆顆沉香木流珠上挲著，回憶被顧燕飛這寥寥數語一點點地勾起。

  為宗房宗婦，不止一次地看過族譜，但是，也不是看得這麼仔細，從前只在更新族譜時，草草地瞟過幾眼。

  前不久，因為想給長子挑個嗣子過繼，才又細細地看過一遍。

  努力地回憶著族譜上的容，眉心一點點地蹙了起來。

  好像宗房這一支，每一代就會有男丁早夭。

  孩早夭本也不出奇，小孩子難養活，就是皇室中也時常有垂髫小兒夭折，只不過，華氏族譜上記錄的那些早夭的男丁往往都在十五六歲到二十歲及冠之間，而且全都是病故。

  而族裡會給夭折的青年尋一門親事，結下親，再從旁支過繼嗣子……(5,0);

  當初看族譜的時候，華大夫人沒多想，結親本也不是什麼稀罕事，但是現在，的心境不同了，越想越心驚。

  的臉上漸漸褪去了，蒼白如紙，子更是簌簌地抖起來，幾乎不敢再想下去。

  「明白了嗎？」顧燕飛霍地從圈椅上起了，隨手了上，然後緩緩地朝華大夫人走來。

  天空又變得更沉了，厚厚的雲層沉得仿佛隨時要墜下來。

  上方那匝匝的樹影下，顧燕飛的面龐更顯模糊，可是的一雙眼睛卻很清，很亮，攝人心魄。

  如唱般輕輕道：「害了你兒子的，不是別人。」

  「能救你兒子的，也沒有別人。」

  「只有你。」

  的聲音那麼和，那麼清，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讓人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

  「只有你。」地盯著華大夫人的眼睛。

  這三個字似乎隨著的言語銘刻到了對方的眼中。(5,0);

  「……」華大夫人呆呆地點了點頭，又跪了下去，「顧二姑娘，求求你教教我，我該怎麼救我的兒子！」

  重重地給顧燕飛磕了一個頭，然後仰起頭，近乎虔誠地看著。

  顧燕飛從袖中出一個羅盤，隨意地轉了下指針，又掐指一算，才道：「無量觀。拿著華氏族譜去無量觀。」

  說著，就轉過了，信步往大門方向去了，顧府的婆子們連忙搬走了椅子和茶幾。

  華大夫人沒有去攔顧燕飛，也沒有，就這麼怔怔地著過高高的門檻，仿佛三魂七魄丟了一半似的。

  「吱——」

  兩邊的朱漆大門被漸漸地合攏。

  門關到一半時，門檻另一邊的顧燕飛停下了腳步，輕描淡寫地又說道：「對了，留給令郎的時間不多了呢。」

  「現在，他們倆的命是連在一起的，他死，他也死。」

  「他活，他也活。」

  「還有十二個時辰了。」(5,0);

  最後一個字落下後，顧府的朱漆大門重重地閉合了。

  「砰」的關門聲如雷般迴響在華大夫人的耳邊。

  大門外，只留下華大夫人一個人在外頭，呆呆地站立著，久久沒有彈，腦海中只剩下了顧燕飛剛剛的那番話反覆地迴響著。

  只有，才能救的兒子嗎？！

  是的，只有！

  只有這個做母親的能救的一雙孩子了！

  這一刻，這個想法已經銘刻進了心中，如同一個烙印深深刻下。

  華大夫人也轉過了，上了另一輛馬車，毅然地吩咐管事嬤嬤道：「走，我們回安辭縣！」

  管事嬤嬤也沒想到夫人不去萬草堂，竟要先回府去，但也不敢置喙。

  們的馬車立刻上路，踏上了回安辭縣的歸程，一路上在華大夫人的反覆催促中，快馬加鞭，馬不停蹄。

  華府里的下人見只有夫人獨自回來，卻不見華大老爺與二爺，都很是驚訝。(5,0);

  一個老嬤嬤急匆匆地聞訊而來，趕來儀門相迎。

  華大夫人急切地問道：「趙嬤嬤，大爺怎麼樣了？」

  趙嬤嬤恭敬地答道：「大爺剛醒了，還喝了一碗白粥，方才還由小廝攙扶著在屋裡走了走，奴婢瞅著氣好多了。」

  趙嬤嬤心裡也覺得奇怪，明明昨天王老大夫說，大爺熬不過今天了，可現在大爺反而看著好了些，莫非是……迴返照？

  「真的？」華大夫人再問道。

  趙嬤嬤連連應聲。

  本以為夫人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大爺，不想華大夫人卻是疾步如飛地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趙嬤嬤驚愕地追了上去。

  華大夫人越走越快，膛劇烈地起伏著，從眼眶到心口是一樣的酸難當。

  顧二姑娘說的都是真的，樣樣都應驗了。

  顧二姑娘說，自己的兩個兒子現在壽命相連，只有十二個時辰了，也是真的。(5,0);

  不對，不到十二個時辰了。

  怦怦！

  想到這裡，華大夫人的心跳驟然加快，心口發。

  時限就像是一把鍘刀般高高地懸掛在了華大夫人的脖頸上方，時間每流逝一刻鐘，那把鍘刀就仿佛往下了一寸……

  華大夫人是一刻也不敢停留，小跑著來到了華氏祠堂去拿族譜。

  守祠堂的婆子自然不敢攔華大夫人，華大夫人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祠堂的後殿，把供奉在祖宗牌位前的族譜取了出來，飛快地翻了起來。

  找到他們這一房的那幾頁，凝眸細看。

  的臉越來越難看，十指甚至不控制地抖起來。

  果然。

  沒有記錯，宗房每一代都會有十七八歲的男丁英年早逝，往上看，華大老爺的二叔父十八歲過世；他的三叔祖十六歲人就沒了；他的曾五叔祖死於十九歲……每個男丁死後都與人結了親。

  只除了上一代，華大老爺是獨子。(5,0);

  這絕對不可能是巧合！

  這一樁樁、一件件擺在一起，再聯想適才華大老爺古怪的舉止，殘酷的真相已經呼之出了！

  如果不是巧合，那自然是人為了。

  華大夫人失魂落魄，腦子裡混如麻。

  當回過神來時，就發現自己來到了長子的房間，房間裡仍然瀰漫著一子揮之不去的藥味。

  東側開了一扇窗，滿面病容的華熙披著一件玄披風就坐在窗邊，聞聲朝華大夫人這邊來，喊了聲：「娘。」

  他的眼窩與面頰因為消瘦微微凹陷進去，樣子仍然很虛弱，聲音沙啞，中氣不足，卻不再是今早那般奄奄一息了。

  這張臉與華照的臉本來一模一樣，可因為生病消瘦，兄弟倆只像了五六了。

  「熙哥兒！」華大夫人聲喊道，眼前一片模糊，幾縷散的鬢髮被冷汗粘在頰上，平日裡素來端莊的婦人此刻出罕見的狼狽。

  「娘，別擔心，」華熙勉強一笑，寬道，「我吃了王老大夫開的參湯，好多了，我的病很快就會好的。」(5,0);

  這句話卻像是一把刀子深深地捅進了華大夫人的心口，刀子在心臟反覆攪著，令痛不生。

  地握住華熙皮包骨頭似的手，淚水再一次滾滾落下。

  這短短大半天，已經不知道流了多淚，眼眶已然乾灼痛。

  「娘，您這是怎麼了？」華熙關切地問道，注意到母親的手上竟拿著族譜，「娘，您拿著族譜做什麼？」

  華大夫人的淚流得更洶湧了，心魂俱裂，邊哭邊把事說了，說得顛三倒四，七八糟，從與路家結親，到顧二姑娘說的那些話，到他與他二弟的病全都說了。

  最後，撕心裂肺地說道：「你父親實在是太狠心了！」

  華熙是弱，卻是聰明人，彈指間就理順了來龍去脈，瞬間變了臉。

  原來他年紀輕輕會命垂危，並不是因為子病弱，而是被他的父親所害，華家每一代都有男丁為了某個不可告人的目的英年早逝。

  「娘！」華熙反握住了華大夫人的手，因久病略微泛黃的眼睛一片紅，「救救我，我不想死！」(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