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書老人掀髯一笑：「不錯，這便是九天之上，不過，我們一般稱之為『原初世界』！」

所謂的「我們」，指的自然是諸天神佛，九天之上的另一個稱謂正是「神佛之鄉」。

凝著那「原初世界」，李烈火也一陣失神，作為修行者中的佼佼者，他一生見過不知多瑰麗壯觀的奇景，但卻沒有任何景象能與眼前這一幕相提並論。

一個球形世界並不算很不可思議，不可思議的是心中。

這種覺，做「真實」！

過去經歷的一切，彷彿只是夢幻泡影，在海市蜃樓中周遊，一生追逐著浮流影。

噗！似乎聽到氣泡破裂的聲音，於是夢醒了，他終於來到了真實世界。

憑此一眼，他的境界便有顯著提升，熊熊烈火在元神中燃燒，多了一真實的味道，不僅將混沌邪神殘餘的影響徹底清除，也衝散了靈之淚帶來的沉寂，心神前所未有的活躍明朗。

他不回想了起方才經歷的一切，尤其是天帝的意念降臨的那一刻。

在此之前，他連想都不敢想，因為一想就會頭腦發木、口憋悶、不過氣來，元神都一團，如果這種狀態持續下去，甚至連修為都會退轉。

此時此刻，一種突如其來而又異常猛烈的恥辱與憤怒淹沒了他。

捫心自問：「因為面對的是天，烈火就不敢升騰了嗎？」

天書老人若觀火地將李烈火的反應與變化盡收眼底，心中微覺滿意：「此子不愧是萬象宗最優秀的弟子之一，已經領悟到天空雖然渺遠不可及，但也是真實存在的。既然是真實存在，便也會被火焰焚及。得此一念，便向「煉神返虛」的真仙之境近了一步。」

雖然天道法則凌駕於一切大道法則之上，但火焰不會因為畏懼天空而不敢燃燒。若李烈火心中懷有這樣的畏懼，便永遠不可能及真正的烈火之道。

天書老人又覺得唏噓，因為李烈火絕無可能修真仙！

這些年來，天帝的意志愈發強橫，連四位帝君都不敢直攖其鋒。

天威之下，連火德星君的火焰都在不斷衰弱，李烈火這團小火苗又豈能盡意燃燒、契合大道。

而心稟賦與李烈火相近的晁天驕就頗有機會修真仙，但卻永遠不可能渡過八次天劫、煉虛合道。

道路決定了一切，不僅是沿途的風景，還有最後的終點。

最初隨意的、微小的選擇，生髮確實的、龐大的命運，這就是修行者的命途。

李青山卻是一個例外！

天書老人心中嘆，恐怕從未有修行者像他一樣，已然修真仙，都還沒有踏上一條明確的道路。許多條大道在他上織，命運便跟著變幻莫測、晦暗不明。

他盡可以從中選出一條與天帝衝突最小的大道，再煉虛合道，為帝君。

選擇他的那一位是有意為之，為他保留了背叛的可能？還是相信他不會接招安？憑天書老人的智慧也難以猜度。

李青山仍在觀察著「原初世界」，他怎麼也想不到，歷經無窮險阻，最終到達的「終點」竟會是如此模樣。

如此悉，而又如此陌生……

他也曾懷疑過，所謂的「前世」，不過是三千世界中的一個，一個靈氣太過稀薄，連「煉化氣」都辦不到的小世界，但是修為越高、見識越廣，就越覺得這個想法無稽。

然而這一刻，種種疑湧上心頭：「如果無關，為何如此相似？如果有關，又為何如此不同？」

這個「原初世界」雖然很像是前世那顆藍星球，但星系的格局卻全然不同，如果這算是一個星系的話。

首先，「原初世界」並不圍繞太旋轉，反倒是太環繞它旋轉，像是前世古老而直觀的「地心說」。

其次，經過仔細觀察，他發現太與月亮的大小完全一致，沒有一一毫的差別，只是太的亮度更亮，所以才顯得大上許多。

對了，這個月亮顯然不靠反太才能發，而是自己能發。而且就算是想要反也不可能，因為橫亙在太與月亮中間的藍星球，比它們大了許多倍。

它們完對稱地懸於「原初世界」兩端，周而復始的旋轉，彷彿在相互追逐、相互躲藏，永遠不能見面。

這讓李青山想起了前世一個話：太公公和月亮婆婆是一對很好的夫妻，還生下了一群星星寶貝，但太公公忙於照耀世界，很久沒有關心月亮婆婆和星星寶貝。於是，月亮婆婆決定帶著的孩子離家出走，再也不見太公公。

但月亮婆婆不論躲到哪裡，太公公總能找到，月亮婆婆實在不知該躲到哪去，其實，只要太公公認個錯就不躲了，但太公公就是不肯認錯。月亮心生一計，決定躲到黑夜中去，因為太公公永遠無法在黑夜中出現。

在前世，這不過是個話，但在此時，卻像是某種啟示。

眼前的太與月亮，絕非無的天。尤其是那溫的月亮，簡直著親切與悉。

隨著七彩祥雲的不斷接近，李青山得到的啟示愈發清晰、愈發強烈。

他猛然回想起了，魔域歷史的源頭，元始麒麟隕落前看到的最後一副畫面——補天之戰！

在補天之戰的恢弘畫卷中，媧娘娘似乎回眸來，李青山眨了眨眼睛，眼前卻只有溫流的月華。

李青山忍不住微笑，卻又含著一抹哀愁，心中默念：「媧娘娘！」

這一刻，飄渺的傳說化為現實，那神話中的人類之母就在眼前。

他又將目轉向太，便看到了那個彷彿蒼天化、掌控雷霆、駕馭群龍的男人——伏羲。

補天之戰中兩位主角就在眼前，或者說，一直懸於天上、芒普照，世間生靈只需稍稍仰頭就可看到。但若不到九天之上，就永遠不可能知曉。

天書老人一直關注著李青山，忽然問道：「小哥曾經來過天上？」

李青山微微搖頭：「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