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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宋》 番外篇·此生(為盟主「會說話的肘子」加更)

(4, 0);

  一個寬敞明亮的會議室里,有人指點著投屏說了一段話之後,不人議論起來。

  「老闆真要這麼做嗎?」  想看更多彩章節,請訪問S𝖙o5️⃣ 5️⃣.𝕮𝖔𝖒

  「我以為只有矽谷那些瘋狂的富豪才會做這種不切實際的夢,『啊,我將無比長壽,為不朽霸主階級的一份子』,哈哈。」

  「開會,別開玩笑。」

  「好,但老闆真的打算像那個詹森一樣通過所謂的『藍圖計劃』實現長生不老?」

  「定量吃營養品,固定作息把每分每秒做什麼規定好,抹七種酸,嚴格管理各種數據,甚至包括夜裡有幾次?把人數據表格來管理,這和在監獄裡有什麼區別?」

  「好了,別說了,你們只要做好你份的事就好。」

  「我是想說,退役運員很有錢嗎?每年要花多錢去實現這個不可能的願?」(5,0);

  「新來的?」

  「真說起來,這是當今世界上最接近功的停止衰老的、逆生長的辦法,且有了先行的數據。詹森甚至建立了一個全球逆生長好者網站,現在他是世界排名第一。」

  「我看,老闆就是認為自己能在自律程度上超過他。」

  「好了,都看過來,現在核對這幾點,包括實驗的基因法設備的採購、醫療團隊的聘用,首先我們會在西溪地建一個私人療養院……」

  忽然,有人匆匆推門進來,道:「老闆已經快到了。」

  會議室中眾人不由忙碌起來。

  ……

  一架私人飛機飛過雲層。

  李瑕翻看著手中的資料,心裡也覺得這是個瘋狂的計劃。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與那些矽谷資本家有共同之。但,通過以絕對的自律與毅力來維持狀態,甚至延長壽命到達某個奇點,這件事對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5,0);

  他希接下來的人生,還能夠以不斷的努力做到一些偉大的事。

  過機窗看去,眼前終於能看到壯闊廣袤的大陸。

  機艙里響起了播報聲。

  「前方即將抵達蕭山機……」

  忽然,一陣刺耳的電流聲打斷了播報,飛機產生了劇烈的晃

  「滋滋滋滋……」

  飛機似乎撞進了什麼黑雲里,窗外一片漆黑。

  強烈的晃中,李瑕系好了安全帶,拉下了氧氣面罩……

  至此形,他依舊保持著冷靜,試圖在絕境中找到一線生機。

  然而,下個瞬間,黑雲中的一切完全被湮滅……

  ~~

  宋興昌四年,臨安。

  聶仲由從吳山走過天井坊,準備去往錢塘縣牢。

  天忽然暗了下來,他抬頭去,只見一片黑雲遮住了太。(5,0);

  「要下雨了?」他心想。

  然而,當他走到錢塘縣牢,再抬頭一看,只見萬里無雲,天朗氣清。

  「大好乾坤,豈甘淪喪?」

  聶仲由不由慨,轉走進黑暗的牢房,拿出一枚令牌,冷冷道:「讓牢頭來見我……」

  ~~

  宋咸定十年、唐建統五年。

  街還是那條街,天地間卻已翻天覆地。

  家鉉翁捧著一封旨意出了宮城,走到江萬里、馬廷鸞等人面前。

  「太后已下了決意,大宋三百餘年社稷……亡了。」

  良久,江萬里長嘆一聲,緩緩走向街。

  他抬頭看著蒼天,心中滿是不解。

  「數十年來,無數能人異士都想救天下……趙葵收復三京、孟共藩籬三層、謝方叔請行限田、吳潛整頓財政、賈似道公田變法、陳宜中合縱連橫。唯有那一位,早在十餘年前、他不過十六歲,便選了最對的路。」(5,0);

  「也許是他辦了,所以那才是最對的路。」

  「不,選對的路很重要,朝堂上諸公皆可謂天縱奇才,可誰從一開始便想到唯有推翻大宋社稷,另起爐灶,方有一統天下之可能?太多人在錯的路上走了太遠,他卻噼開荊棘找了條通天大道。」

  「江公說他一開始就打算好這麼做?」

  「興昌四年,我曾在選德殿上見過他一次。」江萬里喃喃道:「十六歲年郎,眼神卻仿佛看破千載。如今回想起來,愈發想不通啊。」

  「不論如何,天下一統了,你我可以歸鄉了。」

  「只盼往後海晏河清吧……」

  ~~

  建統十年。

  宮城中,胡真輕手輕腳趕到李瑕邊。

  「陛下,寧妃娘娘又在用這些了。」

  幾個瓶瓶罐罐被擺在桉上,李瑕一一拿起看了會,站起來。

  此時後宮之中,閻容正坐在銅鏡前鼓搗著什麼,聽得外面「陛下萬福」輕喚聲響起,連忙收拾桌上的東西。(5,0);

  「在做什麼?」

  閻容連忙起,雙手藏在背後,抿笑道:「陛下來了?昨日臣妾送的禮陛下可喜歡?」

  李瑕搖了搖頭,走到面前,往背後看去。

  閻容躲開,調笑道:「那王清惠生得貌,更兼才無雙,我們請來給諸皇子皇教詩,卻每次聽到陛下眼睛裡便泛了水,不知陛下可有沉醉在的水鄉里?」

  「朕沒,打發回去了,往後也別送這種禮。」

  閻容顯然已將手裡的東西放好,雙手攬在李瑕脖子上,用子推著他往屏風後幾步,道:「陛下不必嫌棄,這些年誰不知道趙禥宮裡的人們都與新的一樣,陛下都不知道有多想……」

  「搞這些無聊的事。」

  「臣妾想讓陛下開心嘛。」閻容踮起腳,在李瑕耳邊,道:「等陛下讓知道能有多舒服了……豈不是比尋常子有趣得多?」

  「朕沒什麼不開心的。」

  「但陛下就是不滿足,臣妾得到。」閻容用手指在李瑕上劃著名圈,道:「好像陛下心裡總覺得了些什麼?」(5,0);

  李瑕握住的手,轉拉開屜,果然從裡面拿出兩個瓷瓶,一個是砒霜,一個是丹藥。

  「陛下……」

  「你還敢吃這些。」

  「臣妾就是不想長皺紋嘛。」

  「朕給你的辦法沒有用嗎?」

  「一點點,但砒霜更有用,陛下你看臣妾……」

  「你本來就沒皺紋,怎就是砒霜有用?它只會害死你。」

  「臣妾從不怕死,就不想變老變醜。」

  也只有閻容敢在李瑕面前撒,但其實知道李瑕很生氣了,很快又言求饒,著他蹭個不停。

  「誰都能從容老去,你為何不能?」

  李瑕推開,收了藥瓶,轉出了春華宮,那邊妙嵐領著宮娥迎上來。

  「陛下。」

  「將寧妃足,嚴再採買件,即使是皇后與趙衿也不許來看。」(5,0);

  但就在這天夜裡,李瑕忽然再次想起了自己失事前一段時間的所做所作。

  他披而起,重新來到了春華宮。

  推門而進,繞過屏風,只見閻容正趴在榻上輕泣,他不由嘆了口氣。

  閻容回頭看來,抹著淚道:「陛下嫌臣妾年老衰,想將臣妾打冷宮。」

  「不用倒打一耙,你自己信嗎?」

  閻容眼中帶淚,卻已得意一笑,著自己妖艷的面容,道:「陛下今日生氣卻還肯回來,還是因為我。若我真年老衰了,陛下就不生氣,也不會再回來了。」

  李瑕長嘆一聲,坐在榻邊,問道:「你就只信自己的貌,不信我們多年,是嗎?」

  「臣妾一輩子的縱都是因為貌,臣妾不知道沒了它要怎麼活?」

  「我會陪你好好活。」

  閻容已,湊近了李瑕,妖嬈的段輕輕擺,呢喃道:「我更想要你好好疼我。」(5,0);

  「……」

  「陛下,陛下……臣妾還很吧?」

  閻容從來都喜歡以一種極致燃燒、綻放的方式迎合李瑕,許久,直到終於力盡,滿足地蜷一團。

  雲鬢鬆散,落得滿榻都是。

  「臣妾好喜歡……陛下……冠軍的意志。」閻容輕著,道:「我常常想,我寧願死在這樣的時候。陛下不懂我的,我寧願死掉,也不想朱凋落……哪怕你說我是心理的病,是。可這就是我,是煙火不是枯花。」

  李瑕的汗水浸在榻上,終於不再像之前那般生氣。

  閻容自顧自說著,道:「知道嗎?如果不是陛下,臣妾在臨安時已死過兩次了。我的這些年華都是撿回來的,想盡下去。」

  李瑕摟著,道:「朕很憾,縱使富有天下,也不能幫你留住年華。」

  閻容笑了起來,喃喃道:「陛下已經給了我最好的年華……」

  說到這裡,眼中又有水意,支起早已無力的腰,整理著雲鬢,道:「臣妾來,臣妾想讓陛下開心……」(5,0);

  ~~

  建統四十年。

  李瑕常常獨自待在沙盤苑中。

  那是宮城中新建的一個大園林,將世界的地圖建一個沙盤,有水池代表海,有草坪代表草原……需站在高的亭子裡,才能俯瞰全貌。

  「陛下。」

  高明月走到亭中,輕聲喚了一句。

  李瑕出手與互相挽著,嘆道:「朕稱帝四十年,已將所預知的一切都描述給了世人。這是朕異於常人之,拋開這些,朕並非一個卓越的政治家,因此到了傳位給長宜的時候了啊。」

  「早知會有這一天,可真到臨頭了,臣妾還是心中忐忑,陛下真能放心長宜嗎?」

  「放心不放心的,總得出去,如今是最好的時機。朕曾答應過你,陪你再回大理,明年便可啟程了。」

  這一年,李瑕開始漸漸放下政務。

  他在唐安安的住找到了很多的畫作,畫的多是們早年間的肖像,不論任何時候看,都還若天仙。(5,0);

  親手收拾著這些畫作,他也頗為慨。

  「閻容故去之後沒幾年,世間便有了照相機,偏不肯再等等。但其實,朕與一樣,還不知道怎麼面對衰老。」

  說話間,有宮娥匆匆趕來,道:「陛下,帶方郡王快要不行了。」

  「擺駕。」

  ……

  自從東瀛平定、海貿漸盛之後,李昭已回京居住,如今出任宗正寺卿。

  事實上,國朝初立,宗正寺並沒有太多要管的事,若早個十餘年,倒還有皇子皇們做的略有些出格之事。如今調皮的皇子多已從征各國,李昭便更閒了些。

  這日,李瑕微服到了帶方郡王府時,見到的卻並不是個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垂死之人。

  李昭正在做菜,一轉頭見到李瑕過來,連忙趕出廚房……別家的廚房都是設在後罩院,唯獨他家是設在前院。

  「陛下,老臣斗膽,想邀陛下小酌幾杯。」(5,0);

  話到這裡,李昭還補了一句,道:「陛下忙於國事,已四十餘載未與老臣單獨把酒閒聊了。」

  李瑕笑了笑,道:「你也不怕犯欺君之罪,但也就是今年,朕算是得了空……」

  桌上菜餚很多。

  當最後一道菜擺上來,李瑕還難得愣了一下。

  「陛下請看。」李昭須道:「這『螯蝦』可是陛下多年前曾與臣說過的龍蝦?」

  「朕提過嗎?」

  「那年老臣陪陛下在長安農圃嘗辣椒,陛下提過許多菜,臣全都記得。」李昭緩緩說到這裡,又道:「對了,老臣還有樁的私事,京城的包氏酒樓,有兩是老臣的。」

  他年紀大了以後,不像以前那樣害怕李瑕了。

  「真有包氏子孫?」

  李昭笑道:「算是真有,只不過不是包忠邦一脈的。」

  「難為你都還記得,這幾十年,天下餐桌日漸盛,有你一份功勞。」李瑕夾起一隻鰲蝦看了一會,見它長得還是有些不同,問道:「何來的?」(5,0);

  「新大洲那邊的貨船帶回來的,老臣頗認識些各洲找產的探險家,因此派人給老臣送了些。」

  「年紀大了,你別什麼都吃。」李瑕道:「現今有些東西能否口,連朕也不確定。」

  近年,他確實看到許多後世未曾見到的,因胡吃東西而死掉的探險者也不在數。

  李昭卻是笑得很爽朗,道:「老臣近年在想,若是後人用飯時能偶爾提到老臣的名字,那老臣雖不如諸多開國功臣,也算是對後世有功勞。」

  李瑕剝了一隻鰲蝦嘗了,發了一會呆,最後道:「能吃到這一口,不容易。」

  「是陛下悉的味道?」

  「也許吧。」

  李昭有些得意,但他牙都掉了,吃不了太多。

  「陛下,這數十年下來,老臣不信也得信了,陛下早已不是原來的二郎……可當老臣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

  李瑕剝著鰲蝦,始終沒聽到李昭後面的話。(5,0);

  目看去,只見李昭已哭得泣不聲。

  「朕懂你的意思。這麼多年下來,是與不是的,早已了家人。那年給老人封太上皇的時候,也是這般與他說的。」

  「老臣無功而爵,每每思來總覺慚愧。」

  「活到這把年歲,許多事看得與過往不同了。」李瑕道:「我年輕時與人不親近,能在這貧乏的世道里活得不孤獨,多謝了你們。」

  李昭呆愣了一下,開懷大笑起來,用有些抖的手端起酒杯。

  「老臣能聽陛下這般說一句,死而無憾矣。」

  李瑕端起酒杯與他了一下,道:「敬我們到世間走一遭。」

  這個院落,過去常有意氣風發的年輕人的聚會,這日則是兩個老者這般聊了幾句……

  ~~

  泰和三年。

  大理,洱海邊。

  落日把走在海邊的兩個人影拉長,風吹來很舒服。(5,0);

  「走吧,文靜們還在等我打馬吊呢。」高明月道。

  「你先回去,我再坐會。」

  高明月走了兩步,卻又回過頭來,看了李瑕一會,在他邊坐下。

  「問你一件事。」

  「嗯?」

  「你還有沒實現的心愿嗎?趁這幾年我們還走得就去做吧,免得留下憾。」

  李瑕有些自傲道:「這樣一輩子,哪還有什麼憾?」

  「但我們很早以前就一直覺得,你好像沒有那麼開心。」

  「怎麼會?」

  「我們私下都在說,換作別人有你一半的功業,都不知狂什麼樣子呢。」

  李瑕著海面上那些優雅的飛鳥,想了想,嘆息道:「我曾經做了個很長的夢,有一輩子那麼長。在那輩子活到最後幾年時,我本來想去修仙的。」

  「修仙?」

  「嗯,追求一下長生不老。」(5,0);

  「像秦始皇、唐太宗?」

  「比他們科學多了。」李瑕慨道:「但願一樣,這是人生實現世俗價值之後的最高追求吧。」

  「可這些年來從未見你尋仙問藥。」

  「因為已經不可能了。」李瑕道:「上輩子我覺得有一線希,我自詡是個自律、專注、富有毅力的人,於是當知道嚴格控制自己的數據就有萬一的可能實現長生不老時,我非常興,覺得那計劃就是為我量訂製的一樣。但在我準備放手去做的那一刻,夢醒了。」

  高明月問道:「很憾嗎?」

  「以前閻容也總問我,那幾年我想的還是『這輩子再開疆擴土、促進科技,有些東西還是永遠達不,世人永遠不知我失去了什麼』。但後來這些年我想明白了許多事……我其實並不在意能否長生不老,事實上,那原本就是不可能功的計劃,我只是想要做些事能讓我確信自己沒有虛度。這個願在這輩子達了,我很確定我沒有虛度。」

  「如果要做到這種地步的話,『不虛度』未免也太難了。」高明月低聲道:「我就整天想著閒聊,打馬吊。」(5,0);

  「看心的滿足,有人志向高遠,有人澹泊明志,人只要能讓自己滿足就好。」李瑕道:「於我而言,這輩子能做下這些事業,能有你們相伴,比長生不老還要讓我滿足。」

  高明月愣了一下,抬頭看向李瑕。

  能看到他眼角的皺紋,滿頭的白髮。

  仔細看他的眼,才發現,他眼神里已沒有了早年間那種澹澹的、與世隔離的疏離

  高明月不由笑罵道:「你這老頭子,越活越不正經。世間本就沒有長生不老,讓你這般一說,好似你放棄長生不老選擇下凡一樣。」

  「說到『下凡』倒是更準確些,我原本過的是比皇帝還舒服的神仙日子,不經意下凡來走了一遭。」

  「你敢說,我就敢信。怕不怕?」

  「真的。」李瑕道,「當年早與巧兒說了『李哥哥是天上來的』。」

  高明月不由收了笑意,想到數十年來那許多解釋不通的事,心中愈信了幾分。(5,0);

  轉念一想,反而悲傷起來,低聲道:「所以我的夫君真是謫仙人。那,你一直以來都很難過吧?」

  「不會。」

  李瑕反而笑了起來,握住了高明月的手。

  「凡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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