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回憶

顧明東並未瞞，將自己知道的部分一五一十的道來，除了那個不能說的之外，其餘的他都告訴了一雙兒子。

臨了，顧明東還在紙上寫下一個地址：「這是你們媽媽的老家地址。」

顧亮星接過那張薄薄的紙，反倒是有些猶豫不決起來。

顧明東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正值青春期的孩子，手臂上已經有了結實的，再也不是當年那兩個跟在他屁後頭跑的小屁孩了。

有一瞬間，顧明東甚至覺得，告訴他們最後的真相也不錯。

但是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只說：「如果你們想去看看，那隨時都可以去。」

「爸！」顧亮星心底酸酸的，覺得自己有一個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他使勁了眼角，故作不在意的說：「等我有空了再去，反正都這麼多年了。」

顧明東沒穿他，笑著說道：「其實你媽跟娘家那邊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有些事需要你們自己去看。」

這是大實話，不只是他，原主對李麗娟與娘家人的糾葛也了解不多。

顧蕓瞪了他們一眼，不想搭理。

吳萱萱解釋道：「他們還在地裡頭沒回來。」

幫著顧明東收拾完家裡頭的田地，雙胞胎才一起出門了。

見喜歡，吳萱萱也難得出個笑容來：「小蕓，我可能要離開這裡了。」

瞧見顧蕓過來，吳萱萱便放下紙筆，招呼道：「小蕓，快進來坐。」

顧亮晨張了張，他有心想要再說什麼，卻無從談起。

顧亮晨提了提行禮，那是顧明東給這禮拜沒回家的二弟準備的，讓他們順道捎過去。

這也是為什麼，顧明東並不反對雙胞胎去看看。

當初的事雖然沒傳開來，老公安很信守承諾，可對吳萱萱還是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那你不參加高考了嗎？】顧蕓又問道。

顧蕓奇怪的看著他，但還是乖乖的點了點頭。

尤其是顧明北和劉花前後離開了生產隊，吳萱萱連個說心裡話的小姐妹都沒有，周子衿琢磨著，便求了鄭老先生，讓顧蕓時不時過來坐坐。

【哥哥們出門了，我來找你一起複習。】顧蕓比劃道。

說完又端來一碗茶，這是周子衿上山採摘了野生金銀花，曬乾了之後泡的茶，喝起來味道清甜，最適合夏天。

顧明東嘆了口氣：「小小年紀別想那麼多。」

不過從他上一次觀察到的，不管曾經發生過什麼矛盾，李家人里也還有惦記著的人。

從上學開始，他們就經常一起玩，通常都是形影不離的。

顧明東笑了一聲，手拍了下他的額頭：「嗯，我知道。」

顧亮晨待道：「小蕓，幫我們照顧好爸爸，我們住兩天就馬上回來。」

顧明東再次驗到兒子太過敏銳的覺：「阿晨，你只要記住，在我心裡你跟阿星和小蕓一樣，都是我一手養大的孩子。」

心底也知道平反是好事，如果外公能平反的話，他們就不需要瞞著村子里的人，外公也不用每天辛辛苦苦的下地幹活了。

但他們勸也勸了，對此毫無辦法，只希吳萱萱這一次高考能順利，亦或者他們平反的事能有進展。

「還是很不好的事。」他補充了一句。

【不是去找二叔二嬸嗎，我為什麼不能去？】顧蕓又問道。

雙胞胎沒急著去黛山市，反倒是一直拖到了放假。

顧亮星枝大葉，聽了這話也沒往心裡去，畢竟他媽嫁過來之後就跟娘家斷了關係，裡頭肯定是有什麼事的。

聽完這話，顧亮晨才微微鬆了口氣。

顧蕓雖然不會說話，但格開朗，溫和，跟吳萱萱也很合得來，兩人常常一塊兒複習。

等雙胞胎離開，顧蕓收拾完家裡，就往老屋那邊去了，一進門，就瞧見吳萱萱正在複習。

顧亮晨卻下意識的看了眼父親，總覺得他話中有話。

「這事兒現在不能帶你。」顧亮星也不知道去了會怎麼樣，怎麼可能帶上顧蕓一起。

第六讓顧亮晨皺起了眉頭，找了個機會拉住顧明東，開口就說：「爸，你知道的，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是我最的爸爸。」

顧蕓嘗了一口，就比了個大拇指：【好喝。】

方才說的斬釘截鐵，但顧亮晨心底才是最害怕的，他怕有任何的事影響到父子之間的。

顧亮星只說：「我們走了，回來給你帶糖吃。」

吳萱萱看著瘦了許多，格也比以前沉默許多，現在除非萬不得已，不然都不會離開老屋，用功的盡頭讓吳家夫妻都擔心。

顧蕓有些奇怪，問道：【你們去哪兒？怎麼不帶我？】

【外公他們呢？】

【為什麼？】顧蕓驚訝的睜大眼睛。

吳萱萱臉有些複雜：「我爸媽以前的一個學生願意幫忙，說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我總覺得你有事兒瞞著我們。」顧亮晨有些不高興的說。

吳萱萱笑道：「當然要參加，不管我爸媽能不能平反，我都是要參加的。」

「我跟小北花說好了，我們都會考上大學，以後為對國家有用的人才。」

即使經歷了那麼多，吳萱萱的初心未變：「小蕓，你也要好好讀書，我們要共同長。」

顧蕓使勁點頭：【我爸也說過，讀書很有用，我喜歡讀書。】

提起顧明東，吳萱萱也忍不住笑道：「阿東叔是生產隊最開明的父親和哥哥了，如果每個父親都能跟他一樣，那該有多好。」

【我也覺得爸爸最好。】顧蕓笑道。

吳萱萱握住的手：「小蕓，等我們離開這裡，一定會想辦法幫你外公平反的，到時候你也可以離開這裡，回到你出生的地方。」

這話卻讓顧蕓愣住了。

離開這裡？

十年前還太小，而且的年時快樂的，悲傷難過的多，後來還經了一段時間非人的待。

如果不是爸爸帶回來，說不定早就死了。

顧蕓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甚至生產隊的人偶爾會笑話爸爸傻，撿了個啞兒回來當寶，但從未想過，自己會離開這裡，離開顧家。

吳萱萱見的表不像是高興，奇怪的問：「怎麼了，你不想鄭老爺子平反嗎？」

顧蕓連忙搖頭：【我想的。】

只是這一刻才意識到，外公一旦平反就會離開這裡，那呢，也要離開嗎，離開爸爸，離開兩個哥哥，離開養育了，平了心底傷口的家。

吳家夫妻自從知道能夠平反的消息，整個人就跟打了似的。

吳巍放下了面子，頻頻寫信給自己的上司朋友下屬學生，終於被他到了門路。

過程的艱辛一言難盡，但至他們看到了希。

但是在離開之前，他心底還有一個困沒有解開。

顧明東看見眼前的人，倒是有些驚訝：「吳先生找我有事？」

「借一步說話。」吳巍開口說道。

等到了沒人的地方，吳巍打量著眼前的男人，他從心底覺得顧明東不像是個土生土長的農村人。

倒不是他瞧不上農村人，而是真正農村出生的人，因為眼界和學識的限制，不可能跟顧明東一樣「超前」。

這些年來，顧明東屢屢拿出改善糧食產量的辦法，生產隊的人只以為是京城那位洪教授，亦或者是他的功勞，但他卻心知肚明。

他們也許是幫上了一點忙，但更多的卻是靠顧明東自己。

「吳先生有話不妨直說。」顧明東淡淡說道。

吳巍忽然道：「顧同志，你變了很多。」

這話讓顧明東微微挑眉。

「還記得那時候剛下鄉，我看見你的時候，就覺得這個人太過兇悍狠厲，眉宇之間都帶著一種戾氣，就跟是在刀山海中歷練過似的。」

「那不是一個普通人會有的眼神。」

顧明東笑了一聲：「吳巍同志，我在這裡出生，也在這裡長大，從來沒離開過上河村。」

「所以我才覺得奇怪。」吳巍想起鄭老爺子，他跟顧明東之間明顯是有的。

不過他今天過來，為的也不是挖掘顧明東的，一筆帶過沒有深究。

吳巍臉一肅：「顧同志，萱萱的事，我還沒謝過你。」

「謝我什麼？」顧明東反問道。

吳巍繼續說道：「我知道整個上河村，除了你之外，再也不會有人出手相助。」

顧明東沒直接回答，只是淡淡笑了笑：「吳先生既然要離開了，那以後就好好過日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們的好日子還在後頭。」

說完這話，他便轉離開了。

看著他的背影，吳巍心底有千言萬語，最後都化了一聲謝。

雙胞胎扛著行李，坐著車，很快就抵達了黛山市。

顧明南早就接到了信，早早的在車站等著，瞧見他們就招呼道：「阿星阿晨，這兒。」

「二叔！」顧亮星激的道。

顧明南一開始是每周都帶著老婆回家，畢竟他們兩個孩子還放在丈母娘那邊呢，但他的工作越來越忙，錢曉茹的課業也重，後來就變了兩周一回，一個月一回。

最近快到期末了，錢曉茹為了期末考試忙得暈頭轉向，顧明南自然也留在這邊陪。

顧明南手要接過他們的行李：「怎麼還帶這麼多東西，我這邊啥都有。」

「我爸讓帶的，說是吃的。」顧亮晨解釋道。

顧明南一聽，立刻道：「還是大哥疼我，知道惦記我。」

「其實不用這麼麻煩，等你們二嬸考完我們就回家了，暑假好歹能休息一下。」

顧明晨心底發笑，暗道二叔要是知道爸特別嫌棄他，覺得他不在家清凈，在家太鬧騰，指不定有多傷心呢。

「走，先回家去。」顧明南帶著兩個大侄子，上自行車，騎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才到他的宿舍。

還沒進門呢，錢曉茹就出來招呼：「阿星阿晨到啦，快進門歇一歇。」

「曉茹知道你們要過來，特意早早的來做飯了。」顧明南有些酸溜溜的說，「平時我都沒這個待遇，我們都是吃食堂。」

錢曉茹掐了一下自家男人，沒好氣的說：「瞎說什麼呢。」

「我說的也是實話。」顧明南笑嘻嘻的說。

一開始他打算的好好的，租一個房子，他工作調到黛山市裡頭，到時候老婆孩子還能在一起住。

誰料到想的容易做起來難，兩個孩子太小，他們平時一個上班，一個上學，總不能將他們放在家裡。

再有一個，學校距離汽修廠也太遠了，來回不方便。

最後變了夫妻倆都住宿舍，周末才能一塊兒回家。

平時錢曉茹都住在學校，學業忙難得過來，所以這次還是託了兩個侄子的福。

顧明南現在已經是高級工人，申請的宿舍還是單人的，倒是能讓兩個侄子一起住。

他收拾好東西，笑著說道：「出來了才知道家裡頭多好，你們也別嫌棄，將就著住兩天吧。」

「住哪兒不是住，二叔你別這麼客氣，我都不自在了。」顧亮星笑道。

顧明南哈哈道：「我要不好好招待你們，等暑假回去大哥還不得錘我？」

「可以吃飯了。」錢曉茹招呼道，滿滿當當的擺開一桌子。

「好久沒吃二嬸的手藝了，我得多吃點。」顧亮星忙道。

錢曉茹被他逗得哈哈笑，使勁幫兩個侄子夾菜，碗裡頭都堆了小山頭。

「媳婦，你也照顧照顧我唄，不能瞧見這倆臭小子就把我忘了。」顧明南嚷嚷道。

錢曉茹沒好氣的反問：「他們是孩子，難不你也是孩子？」

但說著，還是給他夾了最吃的紅燒，特大特的一塊。

顧明南樂滋滋的吃了，吃完了角，說：「還是媳婦做的紅燒最好吃，最對胃口，哎，這樣下去不行啊，咱們還得想辦法住一起，不然都沒夫妻生活了。」

錢曉茹臉漲紅，啪的一聲打到他的手：「吃還堵不住你的。」

誰知顧明南瞥了眼兩個埋頭吃飯的大侄子，笑道：「他們還小，聽不懂。」

錢曉茹的回答是出手，在桌子底下死死的掐住他的大，讓他知道飯可以吃，話不能當著孩子的面說。

顧明南痛得連都扭曲了，還得在侄子面前強裝沒事，不能丟了當叔叔的面子。

殊不知兄弟兩個心知肚明，互相使了個眼，顯然是在看好戲。

畢竟以前在上河村的時候，二叔二嬸就這麼好。

等吃完飯，收拾完碗筷，錢曉茹就上自行車打算走了，畢竟兩個侄子都在，總不可能跟侄子一起睡。

送走了媳婦，顧明南溜溜達達的回來，進屋就說：「阿星阿晨學著點，以後找媳婦就照你們二嬸這樣的，溫賢惠，家裡頭大事兒小事兒都是我說了算。」

顧亮星故意問：「二叔，二嬸真的都聽你的？」

「那必須啊，你們還不知道，當年你二嬸哭著喊著要嫁給我。」顧明南嘚瑟的說，「我就喜歡眼好。」

他提起當年的事就眉飛舞的，高興的不行，手舞足蹈的像是在唱戲，看得其他人都紛紛點頭，如果錢曉茹在這兒，只怕是惱的想挖了坑鑽進去。

顧亮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

「哎，你小子笑什麼，我那句話說的不對了？」顧明南不樂意了。

顧亮晨也是忍俊不：「二叔，你說的都對，咱們上河村誰不知道二嬸最聽你的話，在外頭言聽計從的。」

至於回到家那是跪板還是怎麼，反正別人不知道。

「還是阿晨懂事兒。」顧明南滿意了。

臨了又奇怪的問道：「你倆怎麼忽然來了，別說給我送東西，就這麼一兩周的功夫不至於。」

雙胞胎對視一眼，都有些支支吾吾。

顧明南心底咯噔一下：「怎麼還不說了，家裡頭出事了？我哥沒事兒吧？」

「家裡好的，我爸也好的。」顧亮晨連忙阻止自家二叔想歪了。

顧明南一聽都好，先鬆了口氣，又奇怪起來：「那這不年不節的，你們來黛山市做什麼？」

顧亮星支支吾吾了一會兒，頭一鐵，咬牙說道：「二叔，其實我們是來打聽我媽的事。」

「哦，原來是這事兒啊。」顧明南點了點頭。

但是很快，他臉微微一變，原本弔兒郎當的躺著呢，這會兒猛地起，盯著兩個大侄子問：「你們打聽這個做什麼？」

雙胞胎被他這奇怪的反應嚇了一跳。

顧明南掩飾了一下，又說：「不是，我的意思是大嫂都死了那麼多年了，當年還在的時候，跟娘家人就沒來往，現在都走了這麼久，你們還來這邊做什麼？」

顧亮星看了他一眼，解釋道：「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我們長大了，忽然想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

「能發生什麼。」

顧明南卻有些焦躁起來：「不就是城裡姑娘看上了鄉下小子，你們外婆家勢利眼瞧不上人，所以才跟兒斷了來往。」

「顧亮星顧亮晨，你們可要記住了，是你們爸從小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們拉扯長大，這些年他辛辛苦苦，可從來沒有虧待過你們一星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