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角那戶人家的屋檐下,正蹲著個孩,兩隻手掌托起下,蔫了吧唧地盯著嘩啦啦的雨發呆。箬笠隨意扔在一旁,擺在一起的,還有隻蒙了層布的小竹籃。
這孩子認識,也是北區的,名喚吳小山。因生在獵戶家,又自小隨父親在山裡竄來竄去,故而大伙兒更慣他山娃。
莫輕輕走近。
「雨這樣大,你蹲在這裡做什麼?」
「莫姐姐?」吳小山驚訝地張,盯著雨中人發了會兒愣。
其實他早就瞥見了莫輕輕,只是照往常子,對方肯定懶得理會他,所以他索裝作沒瞧見。
想不到,今日莫輕輕竟會主跟他搭話。
「我、我賣野果子啊。」吳小山回過神,將籃子拉到跟前,掀開上頭的布,「你看,特別甜的桑葚,都是昨日新摘的。」
那一籃子桑葚瞧著十分飽滿鮮,湊近些,還能約聞見淡淡果香。莫輕輕暗暗嘖嘆,不愧是將大山當作第二個家的孩子啊,去這麼多趟,怎麼連個影子都沒瞧見?唯一嘗過的,還是小瑾不知打哪裡摘回的山泡兒。
慚愧啊,慚愧。
「果子瞧著不錯,可你生意做得不行啊。這麼個雨天,別人都不出門,你又坐屋檐下,也就我能巧瞧見。」
一說起這茬,吳小山立即像霜打的茄子又垂下腦袋,發出大人般的愁嘆。
「其實我挨家挨戶敲了好多家的門,可一個人也沒買。都怪這下雨天,要是天氣好,我坐橋頭,肯定能賣一半。」
說罷,心疼地撿了兩串桑葚,就著雨水沖了沖,一串遞給莫輕輕,一串自己憤憤咬著。
「莫姐姐你儘管吃吧,反正也賣不出去,擱幾天肯定得壞。」
莫輕輕不作聲,塞進口中嘗了嘗。不錯,果真如外形那般飽滿多,一口下去,像炸開般,濺得滿甘甜。
接著雨水了指尖,笑道:「走吧,我買了,你幫我拎回去。」
「啊?」
吳小山瞪起圓溜溜的大眼,好半晌不敢置信,喏喏開口,「可是,莫姐姐家比我家還窮啊。」
莫輕輕:「……」
又好氣又好笑地俯視著屋檐下的小不點,挑著眉威脅:「你到底賣不賣?不賣我走了。」
「別!賣、得賣!」吳小山一看人要走,急得直喊話,箬笠往頭上那麼一扣,挎起籃子就衝出了屋檐。
見狀,莫輕輕走近給他打傘。一高一矮,就這樣挨著往家裡走。
「莫姐姐,你真要買啊?」
「對啊。」
「那我給你便宜點。」
「小兄弟很會做生意嘛。」
「嘿嘿。」
莫輕輕回到家時,小瑾正坐在堂屋的木馬上,搖啊搖的,眼穿地盯著門口。一見到,蹭地就站起,兔子似的竄到了門口。
「娘子!」
夾著歡喜的聲音,聽起來格外脆朗,正琢磨該怎麼理這些桑葚的莫輕輕給嚇了一跳。幾大步邁開,將衝出屋子的小瑾給攔下,拉著迅速又進了屋。
吳小山也趕忙頂著雨跟上。
「你傻不傻啊,這麼大雨就敢往外沖。」
莫輕輕放下東西,沒好氣地拽著小瑾襟讓他彎下腰,然後攥起袖拂去他頭上的雨滴。
小瑾也只是開心地呵呵傻笑。
「好了,去坐好,等下給你弄吃的。」
話一出,他立即又乖巧地坐回木馬上,再不跑。吳小山摘下箬笠,瞧了那邊好幾眼,悄悄湊到莫輕輕跟前。
「莫姐姐,你親了?」
「沒親,撿回的。」
「撿回的啊。」吳小山驚訝地捂著,驀然一副茅塞頓開的樣子嘀咕道,「原來大人說的不聽話就把我們扔掉,是說真的啊。」
莫輕輕手一頓,眉眼笑彎起來,打趣問:「那你若不聽話,你爹娘準備扔哪兒?」
「扔城外,我爹說不能扔山上,我自己能找回來。」
「哈哈哈。」莫輕輕忍不住掌大笑起來。
笑過後,擺擺手,「好了,你們兩個玩,別欺負他啊。」
「好!」
打發了那二人,莫輕輕轉進屋換了件乾裳。再走出時,只見吳小山拉了椅子正坐在小瑾面前,認真說起話。
「哥哥,你什麼名字?」
「小瑾。」
「我吳小山,你我山娃就行,我以後就你小瑾哥哥吧。」
小瑾歪了歪腦袋,像是琢磨了下,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卻是了上的小包,掏出一個油紙包,打開抓了把糖漬核桃仁塞給吳小山。
分吃的啊……看來小瑾還喜歡這孩子的。
莫輕輕放心一笑,打著傘走出,徑直了廚房。
桌上還放著昨日買回的幾顆桃和一捧杏子,挽起袖,清洗乾淨。桃子削皮切塊,杏子剝皮去核,然後拿竹籤一個摻一個地串起。竹籤還是備著夜攤上用的,誰能想一場雨先至,倒是先被用來串糖葫蘆了呢?
糖葫蘆本就起源於南宋,可惜正值夏日,山楂未,這會兒的糖葫蘆大多是用些桃、杏、核桃仁什麼的串,花燈節那晚他們吃的便是如此。小瑾自吃過後便念念不忘,這才買了些果子回來。
串好果子串,便生火熬糖漿。
起初用大火熬掉水分,待糖全融化,再立即轉小火慢熬,邊熬邊攪拌。糖漿咕嚕冒著集小泡,只要耐心熬微黃狀即可。莫輕輕不放心,還拿木箸挑起一縷糖浸冷水凝固,然後掰下一段嚼了嚼,確實如糖般嘎嘣脆,才去滅了灶膛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