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曲尺以為自己這些年變化大，他沒有認出來，卻沒想到人這玩的是擒故縱，時移世變，人心不古，他特麼地玩得可真花啊。

設想過他們倆見面的場景——首先，肯定會覺得陌生與疏離吧，畢竟他們真正相的時間遠不及分開的時間長。

再來，講話時先會一番試探拉扯，誰他們之間還有一筆舊帳存著沒有清算呢。

最後便是正正經經的談論一些大事，這也是這一趟前來的最終目的。

可哪曾想啊，他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就給了一個猝手不及。

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面……那麼多人……

鄭曲尺一下就清醒了過來，他們倆現在可是世子與臣妻的關係，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的，何統？

趕掰開他的手臂，咬牙道：「喂喂，宇，元星洲，你快放開我，別人都看著呢，你忘了我們倆現在什麼關係嗎？」

「什麼關係？」

宇文晟見興起抗拒，便極為紳士的鬆手放開了，倒與前一刻那強、纂骨中的不自不同。

或許是偽裝，或許是克制，他面上像浮紋一般起了漣漪，漾起了一抹風雲不驚的微笑。

「注意點分寸，如今我與你並無關係。」

看著他，眼神倔強而認真。

宇文晟聞言，神有那麼一瞬間的變了，但很快，他黑如墨漆的眼尾一挑，畔噙笑道：「你不遠千里跑到這荒涼戰之地，不是為了我？」

鄭曲尺不與他在這口舌辯駁，而是恭恭敬敬退後一步，對他行臣禮：「宇文鄭氏，見過世子殿下。」

不提在朝當的份，也不以個人份，而是以宇文晟「亡妻」的份見禮，這怎麼不能算是故意的呢？

世子殿下？這人不正是師父此趟要找的人嗎？

甘鑫這才瞭然眼前男子的份乃鄴國當朝世子，以前只聞鄴國有一個武功蓋世的大將軍宇文晟，卻不想這個世子殿下也有如此登峰造極的手。

而在場的玄甲軍在聽到「宇文鄭氏」時，卻是下都險些驚掉了。

、是他們的將軍夫人？！

都怪他們眼瞎，第一眼沒認出來，第二眼還是沒認出來……

「你是在提醒我注意份？」宇文晟邊帶著一抹玩味。

鄭曲尺看他，帶著幾分子氣的挑釁。

就是，那又怎樣？

卻沒想，宇文晟覺得十分有趣：「可強取臣妻這種戲碼，向來是王室樂於盛興的戲碼，你不知道嗎？」

鄭曲尺：「……」不知道，如此骯髒無恥之事，也不想知道。

後的勒泰並沒有聽懂什麼「世子」「宇文鄭氏」等中原辭彙的意思，他只是看懂了些事。

如今他倒是相信了鄭曲尺之前的說辭，不願意嫁眼前這恐怖如斯之人，偏這人非要強「娶」了，看他如此強勢霸道，只怕再不樂意，最後都會遭了其毒手。

……救過他一命，假如真的會放了他，那他一定會回去他阿達來救。

蘆葦叢被撥開，後方王澤邦不知況，帶著人馬快速趕了過來，他看到了玄甲軍與宇文晟的背影，二話不說便上前：「殿下，一石二鳥，愙朱部落跟溪地部落的人已經被我軍俘虜，接下來……」

他忽然止聲，因為他看到了前方站著一隊人，視線不可避免先被甘鑫那一狂凜的氣勢所攝，半晌才移開，下一秒，他看到了鄭曲尺。

他先是覺得眼，疑，隨即訝然，最後便是難掩的欣喜：「……夫人，是夫人來了啊！殿下。」

見他一眼、二眼、三眼……好幾眼終於將自己認出來了，鄭曲尺重見故人，雖還記著些許欺瞞之忿，但還是不吝嗇的朝他出一抹笑容。

宇文晟見了，笑容沒了。

「我的夫人來了，你這麼激做什麼？」宇文晟橫過一眼。

王澤邦趕收斂神，他們家將軍向來不夫人待見，因此見到別人等了夫人禮遇，便會心惡劣，遷怒旁人，這是常有發生的事，王澤邦早就學會了應對之策。

「不敢，只是屬下到有些意外，想必夫人是擔憂殿下，這才千里迢迢的趕到烏堡來的吧。」

鄭曲尺一聽到正事，便立即先將個人恩怨拋之一旁，走上前，視線可疑的掃過王澤邦，然後定睛在宇文晟上：「他們倆部落打起來，是因為你？」

一石二鳥之計是什麼，他早有計劃實施，而今日這麼巧便是收網之時？

宇文晟：「回去再說吧。」

他避開甘鑫出的手臂，將鄭曲尺一把抓上馬，勒轉馬頭一夾，就飛奔而去。

蘆葦盪白茫茫一片，疾飛一過，搖曳生姿，漫天飛舞，夕西下，飛馬如一條線抹在彤紅的天邊。

鄭曲尺蜷坐在宇文晟的懷裡，迎面的強風吹一臉，這一幕或許浪漫或許唯，但那都是從別人的角度來看的，實則在的角度，只覺得他騎馬跑得這麼快是趕著去投胎嗎？

一頭又多又卷的頭髮本就糙，碎發更多，照這麼個狂的吹法，一會兒下馬肯定就得顛婆了。

——

跑了一段路途，從原野到林子，終於到達了營地，天已經黑了下來，宇文晟他們臨時紮營的地方都已經燃起了篝火。

鄭曲尺無視了宇文晟來的手，自己利落下馬，然後就是快速整理凌的頭髮，啊啊，最後還是梳扯不順，主要是一條胳膊了傷，不方便。

傷口不久前已經上了葯，不用包紮，傷口不太深，畢竟中矛的角度有計算過，只為演戲，不是真的打算見義勇為。

葯是宇文晟給上的，一路上騎馬顛簸，不可避免會蹭到傷口，他自然察覺到不對勁，也沒瞞。

正當這頭開始煩躁時，一雙修長瑩白如玉的手將的頭給轉了回去，然後垂落優長的睫，細緻、耐心的替理順髮，眼一雙水潤潤的大眼睛仰頭看著他，只覺得他此時的神十分寧靜與溫和。

靜靜地等著他弄好，半晌，他作越來越慢，最後停了下來。

「弄好了？」

他遲疑了一下，道：「不如剪了吧。」

鄭曲尺憤然擋開他的手：「剪你個頭，我的頭髮怎麼你了，你就要剪了它？不就是了點嗎？理理不就順了？」

三分鐘后，鄭曲尺手：「劍拿來。」

宇文晟：「……」

最後，鄭曲尺的那一頭捲還是保住了，宇文晟將帶到了自己的帳中，手上沾著水一縷一縷替將躁打結的髮理順，過程中但凡一扯痛，就呲牙咧，但不會吭哧出聲，全程靠忍。

這一頭的髮也不知道多久沒有好好打理過了，平時就是隨便束了紮起來，有時候忙起來能記得吃飯就不錯了，關於生活上的瑣碎之事，向來得過且過。

要不是看到了宇文晟，想起了自己還是一名有夫之婦，一國上將軍夫人，還有所有人見到，都愣是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這才意識到自己這幾年的外在形象有多糟糕。

曬黑就算了，還邋裡邋遢……

宇文晟問：「你不是在京里忙著修蒼陵大堰，怎麼會突然過來了？」

「不是突然，其實在半年前就打算要過來一趟的，只是我想，過來個人有什麼用……對了，你的傷怎麼樣了？」問他。

過來個人有什麼用……或許對別人無用，但對於宇文晟而言便絕對是良藥了。

但這話說出來，估計也只當玩笑話來聽，而宇文晟或許也不想將這些事當輕佻的言語道出，便懶聲道：「死不了，現在也已經好了。」

一聽這句話，鄭曲尺就想起當初他死活不肯吃阿兄做的飯，將自己的不當一回事，飽一頓一頓的時候。

「你總拿自己的不當一回事，年輕的時候你就使勁作吧，等老了我看你怎麼辦。」不自覺數落道。

宇文晟睨：「不還有你嗎？老了，你便嫌棄我了嗎？」

鄭曲尺一聽這話，不由得打了個激靈，打住打住，好端端的話題，怎麼一下就變得這麼奇怪了？

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便只能道：「我、我那邊的工程已經進行大半，由他們先看這一段時日問題不大，但我也不能久留，這一次過來，一是想看看烏堡是怎麼個況，怎麼你們久滯不歸，二來是想給你們送些吃的用的過冬，別苦熬了，打仗守衛邊疆本就艱苦，我會努力賺錢，不咱們的戰士再凍著著了，三來，是有一個想法想與你商議一下。」

宇文晟聽著裡喋喋不休，竟莫名有一打從心底里湧上的倦意而至，似安心、似依，他將下輕輕靠在的肩頭，但沒有將全部力量在上，鄭曲尺一，就被他制止住了。

「我好累，借我靠一下，就一會兒就行了。」

他嗓音低啞磁，帶著呢噥的與倦怠，著鄭曲尺敏脆弱的耳頸。

不自在的偏了偏頭：「你也會累，我還以為你是鐵人做的，這麼多年了都不肯回去。」

「我當然想回去……」

可他不能，因為他不知道他還能撐多久……

鄭曲尺聽著他的語氣不太對勁，抿了抿，輕聲問道：「你是不是病了？」

宇文晟睫微微彎起，眨幾下，哀怨問道：「都這麼多年了，你還生我的氣嗎？」

一聽這事，鄭曲尺當即板起臉，十分有原則道：「先不提這件事，我要保持平靜的心態與你先談一些正事。」

「什麼正事？」

鄭曲尺似在組織著一些語言，但最終還是以最樸素直白的話說出：「我想讓你在七國之中隨便挑一個國家開戰！」(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