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比他更失，剛下臺階就猝然倒地，虛弱地說道：“強撐著走到這裡，我已盡力了，求道長放過我，這便讓我歸家安葬去吧！我寧願土，也不願再被你灌那些提神的毒。藥了！”竟張口就暗指林淡作假。

剛激起來的信衆頓時啞了。

男人眼睛暴亮，正準備揪林淡的小辮子，卻見出手在老人的某個位上按了按，老人就驚跳而起，怒吼道：“你剛纔對我做了什麼，怎如此疼痛？”

信衆：……

男人：……

林淡掏出一枚黑藥丸，徐徐道：“老人家，您若是嫌棄我不該耗費那麼多天材地寶救您，您可服下這枚回溯丹，使您的立刻恢復到半月前的樣子，這便回家土爲安。道家最講究順應天命，您能做出這般取捨，我很欣。”說著說著就要把丹藥餵給老人。

老人是被親手救活的，又豈會懷疑的本事，連忙跑到兒子後躲起來，擺手道：“不不不，我不吃這個丹藥。你乃出家人，怎麼能貪圖錢財？快些把我兒子的東西還回來，我們立刻就下山！”

看見老人活蹦跳的樣子，又聽見他無恥的話，信衆頓時瞭然，繼而羣激。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無恥的人，吃了仙長那麼多天材地寶，續了命，還好意思把錢財要回去！幾百萬兩銀子雖多，卻也不算世所罕見，夠買萬年石鐘嗎？夠買巨犀角和雙頭蛇嗎？你佔了天大的便宜還想反悔，你跟哪兒來那麼大的臉！

“原來是個忘恩負義的畜生，仙長的神藥真是餵了狗了！”

“寧願喂狗也不該救他的！”

“太不是東西了！”

“把他的臉皮下來看看有多厚！”

眼看信衆不僅開口謾罵，還準備手圍毆，男人徹底慌了。

林淡順勢問道：“這位善知識，您父親已經康復，您可還滿意？”

男人除了點頭竟說不出半個字。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爹如今的好著呢，臉上的皺紋都比半個月之前了。

“那些財是您自願捐給玄清觀的，是也不是？”

男子只能繼續點頭。

林淡頷首道：“那你們也算是求仁得仁，可以歸家了。不過，臨行之前我有一事要申明——我那丹藥雖有續命之效，卻也不能保證您的父親長生不死。藥力過去，他照樣會步迴。”

男子眼睛一亮，彷彿抓住了一個把柄，卻又聽林淡補充道：“不過，那丹藥所含的天材地寶實在是太珍貴，等藥力徹底消散，怕是十年二十年都過去了。也就是說，您的父親雖免不了一死，卻也可以長命百歲，您且安心吧。”

話音剛落，信衆就齊齊睜大眼睛，出駭然的表。長命百歲這四個字對世上的每一個人而言都是最大的，最終極的夢想。越是居高位的人就越是懼怕死亡，因爲世上有太多太多他們難以割捨的東西，也有太多太多難以消解的慾。就連太。祖皇帝那等英明神武的人爲了實現長命百歲的願而陷瘋狂，更遑論普通人？

只一瞬間，信衆看向老人的目就從驚歎變了嫉妒，甚至還有幾個眼珠子都紅了。老人也覺到了什麼，忍不住瑟了一下。

林淡卻彷彿全無所覺，不不慢地說道：“這位善知識，我觀你們一家人眉間懸針、印堂帶川，此乃大兇之相，相生北而趨於南，故此，你們須速速離開南斗山和京城，否則必然遭遇橫禍，輕則傷，重則全家殞命。”

男人正艱難地消化著數萬錢財化爲泡影的事實，哪裡聽得進的話？

林淡倒也不惱，略一頷首就回了玄清觀，揚聲道：“我修爲大損，還需閉關幾日，各位信衆請回吧。”

大門轟然關上，信衆這才炸開了鍋，一邊議論一邊拉住那位老人查看，又有人重重跪在臺階上，砰砰砰地磕頭。林道長是真神還是假仙，經此一事已再無人懷疑。

連改天換命的神丹妙藥都能煉製，如今誰還敢得罪？普通百姓只磕幾個頭，驚歎幾聲便罷了，京中勳貴卻都紛紛堅定了要與林道長打好關係的念頭。百萬財寶買一條命貴嗎？說實話，真的不貴，而且還便宜了！若非這家人以命相，林道長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這一次，爲了煉丹而大傷元氣，甚至損耗瞭如此多的天材地寶，那麼短時間，若有人同樣命不久矣而求上門來，怕是想答應也沒有那個能力了吧？續命仙丹有多麼珍貴，只略略一想就能明白，石鐘千年才得一滴，聽林道長說集齊十滴才能藥，而一口氣就把這些藥全都用在了這個老頭上，餘下的瀕死之人又該如何？

前來看熱鬧的勳貴越想越可惜，竟因此深深恨上了老人。他們自詡命格尊貴，又怎麼能容忍那般寶落一個賤民手裡。倘若把丹藥給了他們，他們就能多一條命，不拘哪一個，都比這老頭的命更貴重吧？皇上和瑾親王都能沒吃上林道長的仙丹，這老頭也配？

幾道不善的目落在老頭上，而他卻全無察覺，還在爲那幾百萬兩銀子可惜。

林淡回到玄清觀打坐，姚碧水想起老人無恥的行徑，不免憤憤不平。

“別念叨了，不出幾日，他定然會爲此付出代價。”林淡閉目道：“世間萬自有緣法，他們不種善因，早晚會食其惡果，你且看著吧。”

姚碧水聳然一驚，忙問：“林姐姐，您先前說他們一家會慘遭橫禍，難道是真的？”

林淡懶得答，瑾親王卻輕笑道：“當然是真的，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故事你聽過吧？”完了語氣忽然變得冷沉：“林淡，背後主使我查出來了，正是含寺主持。那男人帶來的錢財均是他暗中提供。他貪墨了含寺的香油錢和公產，一個人就拿走了十之七八，不但置辦了偌大家業，還養了幾房妻妾，生了許多兒。如今你勢頭正盛，搶走了信衆，斷了他的財路，他自然會想方設法對付你。你且放心，我稍後會理他。”

林淡還是不答，只是閉著眼睛打坐，瑾親王卻也不惱，站在一旁靜靜看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林道長用仙丹救活一個將死之人的事蹟很快就傳遍了京城，連同那日。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被衆人反覆敘述，還有人將之編寫評書，在酒樓裡宣揚。的聲日漸高漲，簡直了超凡俗的人，也憑一己之力扭轉了道教必將沒落的結局。

無數信佛之人轉而信了道，本無信仰之人也對林淡狂熱不已。恰在此時，有人在一破廟發現了七八，其中一被倒吊在房樑上，頸側割了一刀，斷了管，現場卻乾乾淨淨，竟是被人取走了全部。

剛擡進大理寺，就有人認出這些人便是幾天前從南斗山離開的老人及其兒孫。林道長分明爲他們算過命，斷定他們若是不離開京城便會慘遭橫禍，他們偏偏不聽，還盤桓在此，可不就送了命！

林道長果然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