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237：失蹤的花兒回來了

  傍晚的時候，在王天孝的提議下，大家在門口的大石頭上鋪了一個油布，油布上放滿了各種水果，乾果，小零食，還有月餅，酒，飲料等等。

  大家都盤坐在石頭上，圍著吃的東西聊天。

  有說有笑，有吃有喝。

  所有人都聚集在這裡，團團圓圓。

  今晚的月亮也很給面子，大而明亮，顯得周圍的星星都稀了許多。

  只是銀河依然像是條白鏈，橫在天空。

  這個年代的星空非常麗，星星麻麻，就像是撒在幽藍天空的無數個銀的豆子。

  這個季節該出現的星座也都一目了然。

  到了八點多時，天漸漸有些變冷，山風也開始吹拂過來。

  但大家都聊的很開心，只是加了件服。

  王天孝開心中，難得喝了點酒，沒想到他的酒量現在退步的相當厲害，覺也沒喝多，最後卻還是醉了。

  最後也不知道怎麽回的房間。

  翌日上午，王天孝被李雅麗喊醒時，頭還昏昏沉沉的，他睜開眼不解地看著妻子，不懂為什麽將他喊醒。

  一般遇見這種況，妻子都會心地讓他一直睡到自然醒。

  “怎麽了，麗麗？”

  李雅麗的神很複雜，說不出是開心還是難過，猶豫下才說：“今早上天義來了，說是……說是花兒回來了。”

  “啊？”

  王天孝翻坐起，驚訝地問怎麽回事。

  “你讓天義給你說吧，我出去喊他進來。”

  “好。”

  王天孝發昏的腦袋，披上一件外套靠在炕牆上，看到王天義風塵仆仆地進來了。

  “二哥。”

  王天義順勢坐在炕頭。

  “怎麽回事，聽你嫂子說，花兒那孩子回來了？”

  “可不是嘛，昨天我睡到半夜，突然聽到有孩子在外面哭呢，當時就嚇了我一跳，想著說大半夜的不會是鬧鬼吧。結果跑出門一看，竟然是花兒蹲在門口哭，當時可把我嚇壞了，還以為……還以而那孩子怎麽了呢。”

  王天孝想想也難怪，大半夜一個丟失很久的孩子突然蹲在門口哭，誰見了估計都害怕。

  “那你問了沒，到底怎麽回事，孩子這麽多天去哪裡了，娘呢，沒跟著一起回來嘛？”

  “我問了啊，可是那孩子好像腦子有點問題了，不管我問什麽，一句話都不說，要麽就是坐著哭，要麽就是發呆。你看這事鬧的，怎麽辦才好？”

  “孩子現在人呢？”

  “剛送到娘哪裡。不過我看娘問話，好像也是不理睬，害得娘也是直掉眼淚，也不知道那孩子到底怎麽了。”

  王天孝眼前閃過花兒那孩子的樣子。

  有點向，有雙黑而明亮的眼睛。

  似乎比同齡人要更加一些，至比王小竹這個姑姑得多。

  “我去試試吧。”

  王天孝起穿好服，草草刷了牙，然後來到母親房裡。

  自從災難發生後，母親一直住在山裡，和小竹，宏偉一個房間。

  小竹因為還要上學，所以每天早上都是王天信送下去，但是下午回來，就有點困難。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比起很多人家只能住在臨時搭建的帳篷，這已經算是很好了。

  王天孝來到母親時，宏偉和王芳在外面玩，就只有母親和花兒。

  母親唉聲歎氣坐在邊上，一副手足失措的樣子。

  花兒抱著膝蓋靠著闌乾坐著，雙眼無神，背上披著一個薄薄的毯子。

  就像是傷的小，在寒風裡。

  王天孝一陣心疼。

  他靈魂裡有個老年人，最是見不得孩子們罪。

  雖然和花兒只是叔侄關系，但心裡已經種隔代親的味道。

  看到這麽小個孩子，變這種模樣，真的是……

  又氣又心疼。

  母親看王天孝進來，用求救的眼神看著他。

  王天孝便示意母親出去在外面轉轉，他試著和孩子說說話。

  母親點點頭，下炕出去了。

  兩個人全程沒有說一個字，氣氛窒息到仿佛結了冰點。

  又像是撒滿了火藥的房間，只等待一個火星進來，可能瞬間就會炸，然後一切全被炸毀，灰飛煙滅。

  十一歲的孩啊。

  已經很懂事了啊。

  孩子本來就比男孩更早一些，而這個窮苦的年代，就尤其顯得更突出。

  王天孝清楚記得花兒之前的樣子，知道雖然只是個孩子，卻已經什麽都懂了。

  包括大人們之間的各種複雜關系。

  還親自問過王天孝和父母的事。

  想不到短暫的一年左右時間，已經走到這種地步。

  真的是……是人非。

  王天孝看了會，歎息聲，從旁邊的窗臺上拿起梳子，輕輕坐在花兒旁邊，將放到邊上，為解開已經的不樣子的辮子。

  這個年代的人，都是要擰麻花辮的。

  人們的頭髮都很多，有時候擰一個擰不住，還會擰兩個。

  花兒的頭髮不是很多，所以就擰了一個，但因為很久沒有重新扎過，已經七八糟，部分頭髮從前面墜落下來，刺刺地，早沒了什麽髮型之說。

  “花兒，二達給你梳個頭吧，你看看，我們不管發生啥事，總要讓自己的，我們是個姑娘嘛，不和那些傻小子一樣。”

  “你看看，這頭髮都已經這麽長了啊。長了好，這頭髮啊，就是人吸收人的煩惱生長的，你看小孩子們頭髮為什麽都長得這麽快，那是因為小孩子們煩惱多呀，可為什麽看起來又無憂無慮呢，可不就都被頭髮吸走了嘛。”

  “我給你說，你別看二達這個樣子，但我頭梳的可好了呢，我只是一般不出手，害怕給人梳得太好，他們都舍不得洗頭了呢。”

  “給你擰幾道呢，我想想，算了，就兩道吧，兩道顯得更神，三道的話剛梳起來，可能頭髮會被扯得不舒服……”

  王天孝像個老太太一樣，絮絮叨叨地一邊梳著頭，一邊和孩子說著一些嘮叨的話。

  他確實沒有說錯。

  他很會梳頭。

  前世他在不忙的時候，就會給王芳梳頭，也會給妻子梳頭。

  他的手一向就很巧。

  小到包包子，剪窗花，大到做各種木工砌牆建房等等。

  只要能看到的東西，他慢慢都會嘗試著做出來。

  很多時間，只是他沒有時間做而已。

  哄小孩說話，他也有很不願意有的經驗。

  前輩子，王芳慢慢地，竟然得了抑鬱癥，好幾次都喪失了生活的勇氣。

  每次都是他費力將孩子從困境中拉出來。

  王芳曾給他分過那種無助的痛苦。

  無數次，想起孩子當初無辜的眼神，他心裡就十分難過。

  人和人不同。

  面對同樣的事，有的人就是能簡簡單單拋開過往從頭再來，但有些人就很難，甚至永遠走不出來困境。

  如果沒有任何外力干涉，他們可能會永遠迷失在自我封存的世界裡不可自拔。

  直到某個時候，徹底崩潰。

  他不知道花兒在失蹤的幾個月裡，到底發生了什麽。

  所以他沒辦法直接去勸說做什麽。

  經歷過同樣的事，反應都還不同呢。

  更何況，他沒有經歷過。

  很多大人總是喜歡用自己心理承能力要求孩子。

  當他們從孩子長為大人後，似乎就忘記了為孩子的難過和困境，從而背叛了孩子們。

  他們由不喜歡被這個世界刻板對待，慢慢也變了刻板要求世界的人。

  反抗的英雄，終究了惡龍。

  王天孝的年，年乃至青年時代，都是充滿各種各樣的痛苦。

  他上輩子遲遲沒有走出來。

  可能也就是最後幾年，當所有生活都塵埃落定，孩子們都過上幸福的日子，他又有了孫子和孫后，孫子和孫天真活潑的笑容才治愈了他心靈深的傷痕。

  才慢慢釋然了。

  想著，或許他大半生的苦難，顛沛流離，可能就是為了晚年那份好的安寧吧。

  孩子們安居樂業，孫子們活潑可，生活上食無憂……

  若是，妻子當初活著就更好了。

  重生之後，他帶著老年人豁達的心態，對事業上的追求有一些，但更希的親人們，仔細在乎的這些人都過的好好的。

  他願意幫助大家，願意為一個奉獻者。

  就像他前世一樣，不管如何，都願意默默舉起雙手，撐起孩子們的未來。

  如果這個世界非要一些人犧牲，才能換得另一部分人好生活。

  那就由他來犧牲吧。

  誰他是父親呢。

  他將孩子帶來這個世界，就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他們變得好一些啊。

  孩子需要過河，他就是橋。

  孩子需要登天，那他就是臺階。

  或許，在無數次急促趕路的途中，他會偶爾想想，如果自己什麽都為別人，那自己在哪裡呢？

  但無所謂了。

  每一代人都有每一待人的價值觀，文化意識。

  或許以後像他這樣傳統的父親越來越，人們會逐漸更看重自我意識表達，但那是後面的事。

  他不反對，也不覺得別人那樣就不對。

  他只是有自己的堅持。

  春蠶到死，蠟燭灰。

  午後的，順著窗欞照進來，映照在花兒的眼睛裡。

  有點刺眼，的眼神微微了。

  手想遮住，但裡卻喃喃地說了聲：“好暖和啊。”

  王天孝手微微一滯，他強忍住心裡的激，輕言輕語地說：“山裡的太出的更早一些，因為沒有房子和樹的遮掩。要是在我們家裡，這會還見不到呢。”

  “二達？”

  “嗯，我在呢。”

  “我爸死了？”

  王天孝微微楞了楞，輕輕歎息聲：“人都會死，你爸也不例外。”

  “他是怎麽死的？”

  “一個多月前，我們這裡不是發了大水嘛，你在家裡看到了，地坑院全部進了水，當時你爸躲在屋裡……大家沒有注意到……”

  “哦，淹死的。”

  花兒淡淡地應了聲。

  輕輕笑了笑：“死了好。”

  王天孝聽到這樣說，心裡又了幾分。

  能輕描淡寫說出這句話，可見此刻心中帶著多大的恨意。

  這種孩子對父母的恨意一旦形，往往是世上最難化解的毒。

  由生的恨，最是傷人。

  “花兒，以後就住在二達這裡吧，不管以前發生過啥事，二達還是二達，就像小時候喜歡你一樣，以後我和你二嬸也會心疼你，會給你最好的生活……”

  “最好的生活，我還會有嘛？”花兒輕輕笑了笑。

  “會有的，每個冬天我們以為已經冷到極限了，世間萬好像都冰封，再也找不到半分生機，可等到春天，冰雪消融之後，溫暖的又會帶來無限生機。”

  王天孝將辮子最後一點點收完尾，在辮尾上扎上蝴蝶花。

  “每個黑夜，都不是永遠的吧，天總會亮。我們每個人的一生，都會在一次次苦難中熬過來，就像我們要經歷很多個黑夜一樣……”

  “那如果我們在黑夜就死了呢？”

  “哦，這樣……當然最痛苦了，所以我們要勇敢點，不讓自己在黑夜裡就死掉啊。”

  王天孝慈祥地看著侄的眼睛，“憑什麽呢，是不是，憑什麽我們就要死在黑夜裡呢，就算爬，我們都要爬到太下面吧。”

  花兒怔怔地看著王天孝。

  或許是伯父的溫暖，暫時化解了心中痛苦的冰原。

  “花兒，從小我就知道你是個懂事而堅強的孩子……可惜啊，這個世界並不會因為我們懂事又堅強，就不會降臨那些苦難。我們能做的，就是看輕它們，不被它們嚇倒，打敗……”

  “二達，你說我們都要努力爬到太下面？”花兒突然問。

  “是啊，我是這樣說的。”

  “那……如果我們沒有爬的力氣了怎麽辦呢？”

  王天孝看著不屬於這個年齡孩子眼裡深深的疲憊，心裡又是一陣難過。

  他輕輕著孩子的頭，“那不是還有親人嘛。”

  “親人？”

  花兒眼神中充滿迷茫，又夾帶著幾分悲傷。

  “花兒，雖然你沒有你爸和……你媽，但你還有我們啊，你看看，叔叔伯伯們，嬸子們，大家都很關心你啊，你不知道你沒回家這些日子，我們可都急壞了，不知費了多功夫再找你呢。”

  “而且啊……你現在回來後，我們也都會好好照顧你，我們都是你最親的人，毫不會比你爸你媽差的。

  再說，你還有弟弟啊，宏偉的病不是治好了嗎，你剛才看到看到了吧，他又變得生龍活虎……”

  “二達……”

  “花兒，”王天孝聲再次強調：“如果你擔心在黑夜裡沒人牽引你，那就由我來吧，我保證這輩子不會再讓你吃一點點苦，你需要做的，只是從頭來活就好。”

  花兒的眼神微微亮了亮。

  但很快又熄滅了。

  微微在側過臉，不去看王天孝的眼神。

  “花兒，我知道你現在心裡很難過，這些事發生在誰上都不簡單，也不可能輕松就化解了。

  所以，我們慢慢來就好。如果現在你的面前擺著兩條路，一條是寬闊但無邊的深淵，一邊是邁向明的羊腸小道，那你也要選擇那條小道，雖然辛苦了些，但是畢竟會走向明。

  孩子，你要相信我，你的難過我深有會。我經歷過的許多苦難，其實也和你幾乎相差無幾，所以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繼續難過下去，因為當時那樣痛苦的我，其實也希有人能拉我一把，而不是讓我一個孩子，默默去承一切。

  只要你想著朝前面走，那我就會永遠陪著你，你會像芳娃，鵬娃一樣，在我和你二嬸邊長大。

  孩子，人生的路很長，終究有一天，你站在明，再返回頭看看現在的苦難，你就會發現原本以為是漫無邊際的痛楚，已經被幸福在很小的角落，它已經不能給你造任何影響，唯一的作用只是映襯，你的生活到底有多幸福。”

  或許是王天孝溫和的語氣，或許是他心的話語，終於破開了花兒的防，眼眶裡豆大的淚珠嘩嘩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