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誠不想去評判崔萬山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這是人家自己的事，也是人家的價值觀，他喜歡的是崔萬山誠實本分的格，可能就要接這種很多人看起來完全不能理解的病。

  不管那樣，都是崔萬山本人。

  怎麽能刨除一部分，隻接另外一部分呢。

  被那個媳婦一耽擱，崔萬山也就暫時沒辦法過來了。

  中間王天孝問過幾次，每次崔萬山都是吞吞吞吐吐，漸漸地，王天孝也就不問了。

  何必尷尬呢。

  如果他真的過來，想必等到一定時間，就會來吧。

  讓他有充足的時間慢慢理好這些事。

  王天孝和崔萬山前世是幾十年的朋友，那種並不比親兄弟們差。

  甚至，親兄弟間好幾人都沒這種關系。

  所以這輩子他本來是想讓崔萬山過點好日子。

  至不需要那麽辛苦，整日為了生活勞苦。

  確認是崔萬山後，王天孝先是愣了楞，這還是崔萬山第一次來楊子嶺，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他急忙跳下巖石，跑下山路，在半截上攔住崔萬山。

  崔萬山看到王天孝，想是一臉驚喜，可很快就又變得有點焦慮，臉瞬間變幻幾個緒。

  “哈哈，老崔，你怎麽來了，你要來給我說嘛，我可以用托車帶你回來，你看看你這個破自行車，不給你蹬出火星子出來？”

  “老王，你還笑，出事了。”

  “出事了？”

  王天孝看崔萬山一臉憂慮，心裡也咯噔下。

  能從場站本部哪裡出的事，又與王天孝有關系的並不多，莫非是戴志新出事了？

  他和老場長的關系好，崔萬山是知道的。

  除了那個，還有什麽能讓崔萬山專門跑到這裡來說呢。

  “戴場長去世了。”

  “啥！”

  王天孝如雷重擊，突然頭暈目眩，也搖晃著要倒下，他急忙扶住山崖邊，這才勉強穩住。

  “你再說一遍，什麽老戴去世了？”

  “就是死了啊。”

  “這不可能！”

  王天孝近乎野蠻地打開崔萬山攙扶過來的手。

  “這本不可能！”

  戴志新是不可能在今年去世的，他是知道的啊。

  前世他是調走了，然後還活了十幾年，本不是這個年齡就死在了大山裡。

  王天孝是經歷過前世的呀。

  “老王，這是真的，元元都回來了。”

  王天孝怔怔地看著好朋友，“老崔，你這是和我開玩笑對吧，老戴他那麽好，不可能就這樣突然沒了，對不對？你說你開什麽玩笑不好，怎麽能拿人家的生死說事呢，這樣很不好。我不喜歡這樣的玩笑，你趕收回去，我們還能……還能做哥們。”

  “老王！！”

  崔萬山雙手攬住王天孝的肩膀，也是非常難過地說：“天孝，你冷靜一些吧，我知道你一直敬重場長，不希這是真的，我又何嘗不是呢。可這件事，他就真的發生了啊。”

  “你冷靜一些，我這次來找你，就是讓你趕會場站那邊吧，晚了的話，他就要被帶走了。”

  王天孝這才慢慢冷靜下來。

  忍不住，淚如雨下。

  人的很奇怪。

  在戴志新活著的時候，王天孝一想起那個老頭子，就會忍不住想吐槽，還想著怎麽套路他，從他上得到更多的資源。

  他會潛意識將戴志新看一個一直存在的人。

  並不知道，除了上下級關系，其實他對這個很照顧他的老人，還有一種晚輩對長輩的。

  知道剛才的剎那，他突然知道了對方死了，再也沒有了。

  那種才清晰起來。

  那一瞬間，就好像裡什麽被走了，讓他幾乎要了，沒了力氣。

  這種覺，前世也就是母親去世時，他才有過。

  當時他和母親的關系並不是很好，即使母親回到家裡，也就是用心照顧，並沒有做到心心。

  他以為那樣就是比較正常的母子關系。

  直到那日……

  王宏偉跑到他們家，說是去世了。

  他先是愣了楞，然後跌倒在沙發上，遲遲站不起來。

  那種鋪天蓋地湧來的難過，直接擊垮了他。

  讓他仿佛是一個狂風中瑟瑟發抖的小草，一下子變得弱小可憐一萬倍。

  原來在那刻，他才明白，他不是個擅長表達的人。

  但他又特別依賴。

  對母親的，並不會因為看母親前世那樣，就變得弱很多。

  他從小沒有接到很多父母的，導致他就是個極度缺乏的人。

  所以，他總是費力對別人好，想讓周圍的人都逐漸過上好的日子，哪怕因此會失去自己一些利益。

  這就組了他格裡最基礎的調子。

  這輩子，王天仁去世，他當時就很迷茫。

  心理上非常痛恨，覺得他死就死了，留在世上也只是禍害別人。

  讓大家都不得安寧。

  可看著王天仁一團的，還是很難。

  畢竟是一同胞的兄弟。

  看到他慘死在這個樣子，他真的生不出半分大仇得報的快。

  他經常想，或許他也是沒出息的人吧。

  做不到殺伐果斷，是有點沒出息。

  王天孝和崔萬山回到場站，李雅麗看到崔萬山本也很高興，但聽說了戴志新的事，頓時也驚呆了。

  “這不可能啊，戴場長才五十多吧，還那麽朗，怎麽就突然去世了呢，是得病了嗎？”

  “不是，是摔死的。”

  “什麽，摔死的？”

  王天孝剛才心裡難過，也沒顧得上問戴志新的死因，還以為他就像上輩子一樣，是心臟出了問題呢。

  沒想到，竟然是摔死的。

  這和上輩子時間線不同，事件也完全不同了。

  又是一個嚴重被異化的人生。

  王天孝重生活後，其實改變了一些人的軌跡，讓他們和上輩子的生活出現了背離。

  王小蘭，王天義，王天信，李冠平和米小青等。

  以及接下裡的王宏偉，王花兒，李雅枚和李冠紅，包括嶽母家所有人。

  以及村裡那些直接或者間接到他影響的人。

  還有場站。

  他自己的生命軌跡改變了，自然也就帶了這些人改變。

  總來說，都是像好的方向轉變。

  唯獨不好的是王天仁，他比前輩子要死的更早一些。

  曹大能好像也是。

  但這些嚴格來說，與他也沒關系。

  若說是他來到世界後，引發的蝴蝶效應，他不能說不是，但也不能就說是。

  只能說，很難找到直接關系。

  那麽，戴志新呢，又是因為什麽原因，會不會是因為他呢？

  崔萬山言又止。

  “怎麽，還有什麽沒有告訴我？”

  王天孝注意到崔萬山有點不對勁，似乎在掩飾什麽。

  “沒……沒什麽。”

  “肯定有，有話你就直接說出來啊，老崔，你也不是那種能說謊的人，你到底要瞞什麽？”

  王天孝看著崔萬山的眼睛。

  這是個老實人，真的不會說謊。

  一旦說出的不是真話，別人沒說什麽，他自己肯定是不了。

  “唉……造孽啊。”

  崔萬山歎息聲，一屁坐在炕沿，將手套朝闌乾上一拍，氣呼呼地說：“還不是劉軍！”

  “劉軍？劉軍這麽了，管他什麽事？”

  王天孝差點把劉軍這個垃圾忘記了，當時將他雙搞殘疾，以為他應該老實了，沒想到在這種事上，還能出麼蛾子。

  “他不是出了問題嘛，然後一直想讓場站負責，反正就是經常來耍賴。前天他又來了，和老戴爭執的過程中，椅突然一，就朝山崖過去，老戴急了，為了就去救他，一個不留神……”

  “轟！“

  王天孝的腦袋嗡地一聲，如五雷轟頂。

  先前還想著，老戴的死會不會是自己帶來的蝴蝶效應，這下確定了。

  是。

  就是他。

  他就是罪魁禍首！

  劉軍的就是被他整壞的，間接導致了劉軍沒有生活的依靠，然後去場站耍賴，最後戴志新為了救劉軍，不幸遇難。

  這……

  他一時間覺得天地間都晃了起來。

  頭疼的厲害。

  “老王！”

  “掌櫃的！！”

  王天孝迷糊中聽到妻子和崔萬山的驚聲，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

  他再次醒來後，天已經黑了。

  他正躺在炕上，頭上放著個熱巾，妻子正坐在邊，擔心地看著他。

  看他睜開眼，這也難過地說：“你總算醒了，你嚇死我了。”

  王天孝怔怔地看著妻子。

  “老崔……”

  “老崔在旁邊休息呢。”

  “哦，原來是真的。”

  王天孝重新閉上眼睛。

  他在醒來的剎那，多麽希自己剛才只是做了一個夢。

  可惜並不是。

  “掌櫃的，你不要太傷心了，我知道你和戴場長的深，可是人……”

  李雅麗說到這裡，卻不知道如何安丈夫，想了又想，找不出好合適的詞，最後自己反而也難過的輕輕泣起來。

  王天孝閉著眼睛，讓心慢慢平靜下來。

  一會兒後，重新睜開眼睛。

  “麗麗，給我準備點錢，一套換洗的服。”

  “好。”

  李雅麗沒有問丈夫要做什麽，都懂。

  兩人的心心相印，彼此都不需要有太多的流，便能明白。

  丈夫這是要去子午嶺。

  去看看那個對他有提攜之恩的人。

  其實還不知道，那個老人對王天孝原本是有兩輩子的恩，加起來，也足足有二十多年了。

  在李雅麗準備東西的時候，王天孝抓時間恢復力氣。

  半個小時候，他就將包背在背上出門了。

  李雅麗著黑漆漆的夜晚，很想讓丈夫明天天亮再出去，但看他的樣子，等一個晚上，實在是太難了。

  應該是一種莫大的折磨。

  所以只是溫地安丈夫，叮囑他路上小心一些，不要急。

  又給崔萬山單獨代，讓看著丈夫一些。

  知夫莫若妻。

  李雅麗知道王天孝是個複雜的人。

  他做正事的事，其實很有智慧，往往能將事的利弊看得非常清楚，從而找到最合適的理路徑。

  也可以和任何人鬥智鬥勇，進行全方面流。

  但其實骨子裡，他是個很沒安全的人。

  他並不備那種真正功人士的穩重。

  他就好像有點分裂，裡住著兩個人，一個是的大人，而另一個則是天真膽小的小孩。

  遇見的問題，他就變了小孩子。

  不想面對任何失去，看不得別人傷害，善良怯懦。

  遇見工作，他又換了年人的理智，能和任何人，將任何事都談得明明白白，讓人家以為他是個很有智慧的人。

  所以，或許場站其他人都不明白，王天孝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況。

  但李雅麗懂。

  難過的是，自己一直小心翼翼呵護的王天孝溫和的心，最近因為兩個突如其來的死亡，讓他再次出現了裂。

  能明顯到丈夫上的頹氣。

  這讓他很擔心。

  王天孝臨走前，抱了抱妻子，親親孩子們。

  他此時心裡很。

  難過有，憎惡更是有。

  他心想若是劉軍此刻就站在他面前，他肯定會暴揍對方，會打得他屎尿噴出來。

  但怪罪劉軍的同時，他其實也在反思自己。

  因為自己的緣故，大致劉軍殘疾，進而才發生了如今這樣的事。

  那是不是自己也有罪過呢。

  一筆帳啊。

  托車在路上飛速奔馳。

  崔萬山從他失去自行車的不安中回過神來，不住地讓王天孝開慢一些。

  不要像個瘋子一樣。

  王天孝開始自是置若罔聞，一直開出三十多公裡，都已經出了慶城的界限，他高昂的緒才被冷風吹得慢慢安靜下來。

  托車終於回到原來該有的速度。

  “天孝，事已至此，你要控制好自己的緒。這不，因為戴場廠出了問題，局裡已經臨時安排新的場長到位了，那個人你也認識。”

  “誰？”

  “梁坤。”

  “是他？”

  “嗯嗯，你說你是不是很倒霉？”

  “媽的。”

  王天孝忍不住飆個髒口。

  他還真是倒霉。

  前輩子他在場站一共有兩個討厭的人，一個是劉軍，那家夥就純屬個險小人，自不必多。

  至於這個梁坤，則是因為大哥的關系。

  梁坤有個弟弟，因為盜竊被抓，抓人的剛好是王天忠。

  據說當時剛好只有他們兩個人呢，梁坤的弟弟說是只要放過他，就以後一定不為非作歹，好好做人。

  但王天忠那時候剛當上派出所所長，正是一腔熱，肯定想著立功，那顧得上這些。

  更何況，梁坤的弟弟犯的不是一般盜竊罪，他是將高線給剪了。

  這罪很大的。

  結果呢，那個弟弟因為到非常嚴的那段時間，因為這個事竟然被判了十五年。

  小夥子在裡面也不好好踩紉機，中途還想著逃跑，然後就被擊斃了。

  本來呢，這件事與王天孝也無關，而且誰也不知道王天孝和王天忠剛好是兄弟倆。

  結果呢，某次王天忠抓捕一個販賣大鴇的案犯，剛好在這裡經過，就順便來看了王天孝，被梁坤到。

  也就知道了王天孝原來是‘害死’弟弟‘罪魁禍首’的弟弟，從此可就對王天孝不好了。

  他本來就是場站的副場長，若不是戴志新來，是有可能當場長的。

  後來既然沒了機會，就調到局裡做了個小科長。

  現在戴志新出了問題，那這邊的工作肯定重新需要人主持，他對這邊很悉，自然就了最合適的人選。

  王天孝聽到這個消息，氣不打一來。

  他還以為不需要和這個家夥打道了呢，沒想到終究還是會遇到他。

  “怕他作甚，難道他還能吃了我。”

  王天孝裡冷哼聲。

  他還想說怕他個鳥呢，但覺得太魯，才沒有說出口。

  梁坤這個人，他本來這輩子是不打算有來往的，反正在不同的地方。

  前世的恩怨，這輩子沒出現，也不能靠著假想就去找他事，而且兩人本來也沒有了什麽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