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說罷，人便走了。

    留下阮清一個人，呆呆盯著手裏的燈。

    燈上的字，“春風幾度無落花”，隨著火苗，在眼底晃啊晃啊晃，晃得一顆心頓時都了。

    一個人，孤零零站在街角，癡癡看著兔子燈，耳中反反複複，全是他臨走時低沉的嗓音。

    “你記得，我謝遲。”

    可是，阮清並不知道，的第一次心，隻不過是旁人做賭的一個樂子。

    彼時的謝遲，還是六皇子，與文昌侯世子顧文定那幾個拜把子兄弟，並稱“上京五虎”，是一夥子無論在京城、宮裏、還是朝堂上都橫著走的人，連皇上聽了都頭疼，任誰都惹不起的兇神。

    他這年剛弱冠，邊卻一直沒有人，哥兒幾個便時時調侃，說他不行，除非他證明給他們看。

    花朝節前一日，幾個人湊在一起喝酒，顧文定又提起此事，謝遲無聊地從窗子向樓下去，剛好見阮清俏生生地經過。

    他的眼睛，不知不覺間隨著的影，直到遠得看不見。

    之後，他收回目，淡淡一笑，對顧文定他們幾個道：

    “行啊，要麽不賭，要賭就賭最難到手的人。三天之，每人準備好一萬兩！沒錢的，到時候給爺了，從這樓上跳下去。”

    他如獵人選中了獵，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然而，誰也想不到，沒出一年，他連人帶心都結結實實栽在了獵的下。

    而獵卻發現他是個喜怒無常的可怕瘋子，而且還一門心思想要奪嫡上位。

    阮清他們家不想被攪皇室爭鬥，更有自知之明，知道從五品小的兒，即使了宮，頂多不過是給皇子當個妾，甚至還有可能不知哪天得罪了誰，死得不明不白。

    所以，阮清自從知道了他的份，就一直不太想要謝遲，但既惹不起，又擺不掉，隻能日複一日敷衍著，拖著。

    “唉……”，阮清輕輕歎了口氣。

    當時，謝遲要奪嫡，就要有籠絡武將，要有軍功在。

    北疆戰事吃那會兒，他自請帶兵出征。

    臨行前，還爬了的窗。

    “阿阮，我若得勝歸來，就必定不再是六皇子了，到時，你先進宮陪我，用不了多久，這世上就再也沒人管得了我，我必會將你扶正，與我一起分無邊江山。”

    這話，聽前一半，就很可怕了。

    言下之意，他回來後，第一件事，便要奪嫡！

    後一半就更嚇人，他在盼著他父皇早點死。

    殺兄弒父，這兩樣，但凡有一樣失敗了，所有被牽連的人，全部人頭落地！

    阮清嚇出一冷汗，推著他胳膊肘兒，將人從二樓給推了下去。

    “你先活著回來再說。”應付他。

    他跌在地上，也不生氣，還著笑，“阿阮，你一定要等我！”

    “誰要給你做妾，你去死吧！”阮清砰地關了窗。

    誰知，卻一語讖。

    沒多久，北疆就傳來謝遲的死訊。

    隨便悲傷了一下，那段日子，倒是了阮清一家進京後最輕鬆的時。

    他們以為，終於解了。

    卻不料，還有一個更損的顧文定在如狼般等著。

    他利用手中的權勢，稍加擺布，就給阮臨賦安了個謀逆之罪。

    重了，滿門抄斬。

    輕了，全家流放。

    不過，隻要阮清肯嫁侯府，文昌侯可以出麵，替阮臨賦向皇上說。

    阮臨賦一生清廉，從不結黨營私，攀附權貴，出了事，自然也沒人幫忙。

    阮清沒辦法，隻好咬咬牙，嫁了顧文定，用自己保下了爹娘。

    從那以後，在四角高牆的偌大侯府宅院裏，就再也不是那個提著兔子燈，隻在花朝節裏遊的天真了。

    這時，外麵翠巧兒道：“姑娘，老祖宗醒了，問起您今兒怎麽沒過去陪用茶。”

    是等著謝遲走了有會兒，才敢通傳的。

    阮清不喜歡自己被人糟蹋過的狼狽樣子給人看見，每次都要謝遲走了好一會兒，才準們進去伺候沐浴更。

    “進來吧，幫我浣洗梳妝。”拉過被子，將赤著的子隨便掩了。

    文昌侯府此時，不比從前了，如今隻剩下一個空架子。

    謝遲回來，第一件事便是用他從北疆帶回來的人，如一群強盜，各個蒙麵，明火執仗地闖侯府，一個晚上，弄死了顧家所有男人，隻留了滿門寡婦。

    連看家的公狗都沒放過。

    第二天，他又做好人，在朝堂上痛徹心扉，替他的“好兄弟”跟皇帝要了恩典，給顧家每個寡婦立了一座貞節牌坊。

    包括阮清。

    他恨阮清背叛了他。

    他就是要既背著貞節牌坊，又要強迫與他茍且私通。

    他每次招進宮，對阮清來說，都是一次辱

    阮清進了老祖宗房裏，一如既往淨了手，乖順盛了早已備好的燕窩，挑了幾樣老太太吃的點心，之後，規規矩矩在旁邊伺候著。

    侯府老祖宗，是顧文定的祖母。

    原本是個健朗的老人，自從親眼目睹三個兒子，五個孫子全部慘死，一夜間滿頭白發，老了十多年。

    “清兒啊，今天怎麽話不多？”

    “回老祖宗，天兒熱，有些懶。”阮清說這話，有些小兒家的放肆。

    爹娘不在邊，顧老夫人又待不錯，久而久之，兩人時常做伴兒，便也將當自己的來供養了。

    顧老夫人歎了口氣，“唉，文定走得早，你們當初，要是留個後，此刻，咱們侯府的園子裏，也不至於一片死氣了。”

    老太太是不知道這個孫媳婦是如何來的，顧文定人前也待阮清極好，旁人全然看不出來，這個絕頂漂亮的世子妃，是被搶來的。

    阮清牽了一下角，循規蹈矩道：“老祖宗若是喜歡孩子，改日我著人去旁支一下，有合您眼緣的，就抱回來養著，您看可好？”

    “都好幾個月了，那群賊人到底是誰，如何敢在京城屠殺我文昌侯府滿門男丁啊！大理寺倒是給個說法啊！！！”

    顧老夫人說著，已經又是老淚縱橫，哪裏還有心養別人家的孩子，“算了，過繼的事，還是等三年守孝期滿，再議吧。”

    “是。”阮清依然乖順，但是眸底涼薄，有些憐憫這個老人。

    謝遲做的事，大理寺是永遠查不出來的。

    就算顧文定還活著，他倆也是不可能有孩子的。

    進門第一晚，就在他的合巹酒裏下了重藥。

    一口下去，終不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