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再次到來。

除了開始向十三歲進發之外，李察原本不知道這個春天的特別意義。

作為戰爭的構建者，構裝師懂不懂得用自己的雙手殺人似乎并不是十分重要的事，至在李察目前這個階段絕對不重要。

然而每每在深夜往返于深藍和小酒館之間后，李察再次拿起魔法陣、位面幾何或者其他作業的時候，竟然真的發現自己對那些原本靜態的東西有了新的理解，它們不再僅僅是一堆確的數字，而是各有聯系相互影響，影響的范圍也并非局限于一時一刻一地。

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把同樣的大型火系魔法陣布置在沙漠地形和森林地形上，產生的瞬間攻擊能級相同。但是在今后的三到五年里，沙漠地帶由于局部火元素濃度增加，地下水路徑改道，附近的綠洲會位移幾公里，甚至退界。而在森林地形上，大型火系魔法陣發的時候就會燒毀大片樹木，造局部植度和種類的改變，但是草木灰進土壤，依靠信風帶傳播的植種子尚未大面積繁扎前，這片土地得到了休養生息的時間，從而增加了力。

以上影響和推論，對于一次的戰役是沒有用的，但如果是持續百年以上的長期戰爭，乃至于背后的整個種族社會發展，意義就大了。

李察似乎覺得自己當真實現了當初的托詞，對構裝師這個職業有了全新的認識。可是他自己都無法相信這種覺，也許是單純的巧合，也許只是最近累過頭了產生的幻覺。從純理智上來說，后者的可能倒還是更大些。

某個深夜，李察久久無法眠，從小到大所有經歷過的事都在這一刻涌上心頭，而在深藍中學到的海量知識則互相融匯，互相貫通，許許多多以前懵懵懂懂的問題此刻突然有了答案。靈奔涌如泉，心則如烈馬奔騰！

李察忽然翻坐起，沖到魔法實驗室，一口氣把上百種材料都魚貫擺開，然后鋪開一張上等魔皮，取出帶著特制銀針尖的魔法筆，開始在方皮上紋刻魔法陣。

夜悄悄過去，魔法燈的芒始終如一，讓人渾然忘記了時間。先后換了二十二支不同種類的魔法筆，并且報廢了其中的六支，使用了不下二百種魔法材料的組合，終于，一個繁復的魔法陣在方皮上完。方皮已經變得十分堅，其上的魔法陣則芒流轉。只要李察輸魔力，魔法陣就會自開始加速運轉，并且賦與李察輕盈迅捷的魔法強化效果。

看著這張皮，李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夢如幻的一夜，全部果就是這張皮。如果不考慮材質以及其它諸多的微小瑕疵，那麼這張皮在外面的世界中會有另外一個稱呼：

魔紋構裝！

雖然它只是最最初級的魔紋構裝：初級敏捷，但是哪怕是最簡單的魔紋構裝，也是魔紋構裝！

李察雖然系統地學習了魔紋構裝各個理論基礎分支學科，卻還沒有正式開始學習魔紋構裝的實踐制作，所以眼前的這張初級敏捷仍有太多可以改進的地方，幾乎不堪使用。但是這確實是里程碑式的進步！就如一個魔導師，只要魔力達到了一個標準，那麼學習什麼魔法就只是細枝末節。

捧著這張陋的魔紋構裝，過往一年多的辛勞、思考、守恒與苦痛紛紛涌上心頭，一時間李察的心境無比復雜。那些每一分鐘都不肯浪費的努力，點點滴滴，最終匯聚河！脈深藏的瘋狂和無躲藏的心痛，亦化為催促他不斷前進的力。

若要細溯源，或許只有兩句話，厚積薄發，水到渠。

百集，李察卻只給了自己三分鐘時間用來放縱。他已深知，在深藍中的一切其實都建筑在水云之上，夢時刻都有可能破滅。巨額的學費，海量的材料損耗，每天當水喝的魔力恢復藥劑，以及這片巨大得讓人不安的居住區，都是建筑在蘇海倫殿下的喜悅上。

換句不那麼好聽的話，李察仍然要仰賴傳奇法師的心生活。天賦在沒有轉化為實力之前，不過是掛在墻上的畫，只有觀賞價值而已。

歷史中有一句名言：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傳奇法師家里的午餐只會貴到離譜，哪有可能免費？而從納亞的反應中，李察亦知道自己深深痛恨著的父親，歌頓.阿克蒙德，絕對算得上是個大人，而且人們畏懼他勝過喜歡他。有如此背景，那些蘇海倫的喜悅就可以順理章地推測，一方面是建立在李察自的努力上，另一方面則有著歌頓的龐大影。

李察深知，現在自己擁有的一切，包括準備用來幫艾琳度過難關的金錢，其實都是來自于自己的父親，那個曾經讓他好奇，現在卻絕不愿意想起的男人。可是他又無法拒絕，想要在魔法的道路上走下去，沒有大量財富的支撐是本不可能的。以他的倔強，將來一定會把所有取自歌頓的錢都加倍奉還，才能去完媽媽的心愿，然后與父親永不相見。不，或許將來某一天，父子二人會在某個位面的戰場上兵戎相見。世界總是充滿了不可思議。

然而李察痛苦的是，被魔法哲學課培養出來的嚴邏輯時刻在提醒著他，就因為下定決心將來會雙倍奉還，現在就能理所當然的肆意使用來自歌頓的金幣嗎？也許大多數人會對此有著心安理得地的答案，可是李察做不到。在他心深，無論是父母哪一方的脈，都帶給他已為本能的驕傲，這種驕傲讓他無法欺騙自己，無法如此無恥。

現在，一個轉折點出現了，那就是‘初級敏捷’。

薄薄的皮意味著李察很快就可以制造出達到可使用標準的魔紋構裝，而且從初級敏捷擴展到其它初級魔紋構裝也并不困難。每張標準魔紋構裝的價格，哪怕是初級構裝，都高得讓已經習慣了深藍價的李察吃驚。所以今后李察可以通過制造魔紋構裝，并把它們賣給深藍來賺錢。這筆錢非常可觀，雖然還是無法與近期蘇海倫殿下的喜悅相比。李察當然不會愚蠢到有能力賺錢就去拒絕蘇海倫的喜悅，可是額外的金幣意味著更多的材料，更快的修煉速度，以及更大的自由度。

“如果……”這個詞剛剛浮上心頭，李察就生生把它按了下去。但是他已經知道心深想說的話是什麼。如果他能夠早一點制作出魔紋構裝，是不是就能夠挽回艾琳？

一個年輕而天真的問題。李察的本能卻已提供了現實而殘酷的答案。一切并不會有所不同，因為事實已經發生了，而時不會倒流。

而隨著李察對深藍世界的觀察越仔細，對運行法則的了解越深，對形形面孔背后的第二張表越清晰，他還約看到了重重疊疊迷障背后的一些東西。

失去的時是單純的，而這個世界是復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