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衫白蛇白壺的子勝雪，這樣一位仙佛子從襄樊鬼門走出，徐年韁繩所牽駿馬低頭長嘶，馬蹄使勁捶打地面，不僅是這頭牲口，馬隊皆是如此。

徐年腳下那對夔都鱗甲豎起，通猩紅，面孔猙獰，似乎遇上了不干凈的濁。

徐年張目去，不知神仙還是凡人的子走上吊橋，護城河中不見有人踩踏，卻頃刻間水波洶涌，翻滾如沸，好似千軍萬馬而過。

老劍神李淳罡出涼州以后頭回出凝重神，腳步輕點，掠至徐年與姜泥前，為首站在吊橋這一端，與那子針鋒相對，遙遙相。

白觀音依然前行，行至吊橋中間，老劍神獨臂手，摘下匕首神符，兩兩對峙，不見吊橋上如何作，只看到護城河猛然炸鍋，眾人所見景象的鏡像扭曲起來，只剩下白觀音照舊清晰獨立。

徐年終于看清那子仿若籠罩于千重雪山后的絕面孔，愕然驚呆，子如畫，他知道是誰了。

當初自稱從爛陀山而來的龍守僧人說要帶他去西域，這紅袈裟大和尚手是禪，很是出塵，所以徐年特意上了聽亭，翻閱典，眼前菩薩便是佛門人譜高居探花的宗紅教上師，一大串頭銜，大慈法王，補菩薩，六珠上師……四十幾歲的老人了，徐年本以為早已人老珠黃，即便駐有，也不會青春純澈到哪里去，可眼前子除去高過于高了點，容與二十歲子無異，眉目慈悲，額心天生一點紅痣。

徐年心想早知這位爛陀山法王如此明艷人，大可以討價還價一番，雙修？沒問題啊，只要上師肯出西域，涼州風土總比貧寒西域強些，擁有金山銀山的世子殿下還缺一張錦被大床？

這個俗不可耐的遐想念頭一閃而逝，徐年正了正心神，與李淳罡并肩而立，輕聲道：“此人是爛陀山法王，被稱作六珠菩薩，據說觀自在上師、蓮花王上師、忿怒金剛上師等變法相，打得過？”

老劍神獨臂拿神符，一臉笑瞇瞇，若非知道羊皮裘老頭兒份，否則真要誤以為是為老不尊的老家伙在攔路劫，李淳罡低頭一吐，凝意神的通玄本事，竟吐出一口徐年眼可見的青罡氣，包裹那把價值連城的神符，夜幕中彩流溢。

老頭兒輕聲道：“爛陀山的和尚號稱打不死，當初符將紅甲人與一個持杵的老家伙斗了三天三夜，兩個都沒能敲死誰，一品中的金剛境，便出自釋門，老夫倒要看看是否真的金剛不敗之，不過跟一個后輩娃娃斗劍，勝之不武。”

唯恐天下不的徐年一肚子壞水道：“老劍神只是拎了一把匕首，已經算是保留實力，不算欺負后輩。”

老頭兒斗眼斜瞥了一下不求息事寧人只求旁觀酣戰的世子殿下，角扯了扯，并不介意，世人練劍練不出個名堂，便是由于做不到一劍破萬法，與人對劍，怕這怕那，怕得最終丟了劍道本心，沒有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心無旁騖，如何使得出一手好劍？李淳罡對于徐年那些小肚腸，一直不樂意上心，出北涼到青州再到襄樊，這一路他何嘗不是在觀察這位金玉其外的北涼世子？

得出的結論竟是這小子武道天賦頗為不俗，心堅毅近無，可惜習武終究是遲了些，否則在而立之年前未必為不了曹子之流。

那尊白觀音向前再走一步，李淳罡便要一袖青龍而出了。可就是只差一步，停在吊橋上，不是與潛在敵人的老劍神對視，而是向正慢慢后退的徐年。

抬手。

名中有劍罡的老劍神手上神符如青蛇，罡氣如青蛇吐蛇信，一青氣噴薄而出，整只獨臂被青氣縈繞。

可這位生自中天竺帝王家長自爛陀山上的法王只是抬手提壺，揭開壺塞，喝了口酒，酒氣不老劍神罡氣，以至于整座吊橋上都芬芳彌漫，那條小白蛇纏住的白玉手臂，這一幕詭譎至極。

這位六珠菩薩輕輕了一眼徐年。

只是一眼，徐年一大黃庭翻涌如水，便沒來由噴出一口鮮，看得后幾位扈從目驚心，正要上前護駕，被徐年搖手阻止，一口吐出，徐年不悶反清，二重上三重？

再看幾眼豈不是就要大黃庭盡在我？

果真再度看來，正當徐年目瞪口呆時，老劍神皺眉一下，輕喝一聲，一抹青罡現橋上，似乎斬斷了無形的縷氣機，對徐年怒目道：“小子不知死活，給了點甜頭就真以為是大慈大悲的菩薩了？！小心怎麼死都不知道！”

白觀音微微搖了搖頭，收起酒壺，默默前行。

“小子，你與姜丫頭后撤。”老劍神說完一跺腳，以腳掌為中心塵土泛起，波紋跌宕，震耳聾，徐年拉住姜泥飄向后方。

白衫無垢的法王無視老劍神一腳踏出的無形劍氣，赤腳前行。

就在劍氣即將抵時，橋上老劍神與白觀音之間出現一位紅袈裟大和尚，神木訥，堪堪擋下這一圈圈沛然劍氣，只見他上袈裟飄，形屹立不倒。

徐年悄悄嘆氣一聲，這個曾說過可等三十一年的龍守僧人都出現了，若只是六珠法王一尊菩薩，徐年相信以李淳罡的實力，加上后實力都在二品上下的扈從，不說殺敵，困住這位爛陀山觀音不是沒有可能，別看紅大和尚沒到一品，可在眼前微妙態勢下，他便是最大的變數，再者徐年對眼前大和尚沒有惡，對于得道高僧，他一直頗多敬意，真要生死相搏，不說后果敗，終歸不是一件賞心悅目的好事。

紅大和尚雙手合十低頭道：“我師此次世，并無斗勇心，請世子殿下不要怪罪。我師這趟出襄樊，超度惡鬼十萬，是為殿下攢無量功德。”

徐年覺得這話說得荒誕不經，偏偏深信不疑。佛道兩門都晦記載有襄樊城中有十萬被親人烹食惡鬼，怨氣沖霄，便是三萬六千五百周天大醮都消弭不去，于是當年兩教便立下一個不著文字的賭約，誰勝誰襄樊，誰輸誰出襄樊，百年不變。若是龍虎山贏，兩禪寺與爛陀山為首的僧便要在百年中不得踏足襄樊，反之，則龍虎山要撤去周天大醮，搬離大小道觀，不得在城中傳經布道。

三教紛爭，門派爭名利，其實很多都如同孩子慪氣，不可理喻。

姜泥喃喃道：“真好看，像觀世音娘娘。”

徐年苦笑道：“觀世音，觀察世間龍牛馬眾生聲音。凡夫俗子觀其音聲，可得解。”

那位小泥人眼中的觀音娘娘先與橋頭李淳罡肩而過。

再與世子殿下肩，輕啟梵音：“我觀世音，你不自在。不配雙修。”

徐年不知為何，嘻笑道：“既然我不自在，那求菩薩給個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