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第 35 章

今日在柳家茶鋪喝茶乃是令沛組的局。這兩日他既沒去軍營也沒回家, 而是擱外頭待了幾日，到今天早上實在煩悶地這才將房越和謝霽兩人出來喝茶。

房越謝霽兩人一進鋪子就見著他自己在煮茶，整個雅間都冒著白汽兒，桌上手爐上的茶缸裏的水翻來滾去的。房越和謝霽兩人彼此對了一眼, 隨即笑著道, “喲，今兒個這是太打西邊出來了？咱們令三爺居然自己烹茶了, 只是這茶是這樣式兒烹的？”

令沛冷冷地看了一下兩人, 舀出兩杯茶往上一擺，“喝不喝。”

謝霽把茶一端, 跟著坐下來, “瞧瞧，這一臉愁眉苦臉的樣子，就說吧, 出什麽事兒了？”

令沛隨即也給自己舀了一杯, 喝了一口，“無事。”

房越這就不樂意了, “無事你找我們來幹什麽？這大早上的，還不如去跑兩圈馬呢。”

說罷看著令沛仍舊一副不高興模樣，仔細打量了下, 又往前湊了湊，“你該不會是和弟妹吵架了吧？”

令沛這才擡了擡眉，將茶杯擱在桌子上。

“你自個兒不也一團糟嗎？”

一旁的謝霽哈哈笑起來, “所以說，是吵架了。看來還是我這不婚的好, 這一人開心，全家快樂, 啥都不愁。”

令沛瞄了他一眼，隨即拉著聲音道，“聽說姜叔這年後就要回京述職了，你猜青舒會不會回來？”

謝霽笑容驀地一收，隨即臉一沉，“青舒給你遞話了？”

令沛見效果達到了，這才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笑了？”

這時，房越朝著謝霽這邊看了一眼，隨即笑著道，“咱們堂堂益王，我還以為真是瀟灑自在呢。如今看也是有怕人的？”

謝霽將茶盞拿起來一口喝了一半，“說什麽呢，我怕姜青舒？笑話！”

說到這裏，他話頭一轉，將話題指向令沛和房越，“不過你倆我得說說，你說說你那個什麽陳家表妹，我看著都不喜歡，你覺得郡主會喜歡？你倆都婚了，你就不能把這事兒說清楚了？天天擱你府上跑算怎麽回事兒？”

“還有你，”謝霽將臉朝向令沛，繼續道，“你這天天擺個臭臉給誰看呢？說話總是說一半留一半的，就弟妹那號的，溫得跟個貓兒一樣，你就不能多笑笑？真是在福中不知福。”

房越將頭一挑，“我也想啊，可這中間的事你知道多？”

謝霽也將頭一挑，“不就是和你打小長起來的嗎？這個對你有些恩惠，那你就說放不下，幹脆納進來得了。”

“我對于只有兄妹之，這不是耽誤人家嗎？”房越立即正道。

“那你就給許個好人家。”謝霽幹脆地道。

房越哪裏不想找個好人家順順當當地過日子呢，可這陳錦月就沒有能看上的啊。況且個中事也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

他一時煩躁起來，“好了，今兒個我又不是主角。這不是元直組的局嗎？”

這樣說吧也對，于是齊齊看向令沛。

令沛將茶盞放下來，沉了半晌才道，“算了，沒事。”

說完站起來就要打算走。

謝霽和房越一臉的無語，這就走了？

正要將人住，恰在這時，雅間的房門砰地一聲被打開，賀蘭飛雪一襲石榴紅的襖往門口一站，立即將這茶鋪都顯得明豔不。

在屋子裏巡視了一圈，隨即將目落在令沛上，“你，出來說話。”

說完，正臉都沒甩給房越，就出了門。

在場三人都傻眼，賀蘭飛雪找令沛？這是唱的拿出？

令沛頓了頓，又看了一眼房越，這才邁步出了房門。

等他出了門，謝霽才對著房越道，“我說季同，你的夫人，這是專門來找，元直的？”

房越臉一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悶頭喝茶去了。

令沛從屋子裏出來就見著賀蘭飛雪在旁邊的雅間裏等他，他擡步進去卻并未落座，“郡主有話但說無妨。”

賀蘭飛雪瞥了他一眼，“長得倒是人模狗樣的，做的事兒卻不是人做的。”

令沛一愣，這是在罵自己？

他輕輕攏了下眉，盡量控制了下自己的緒，“郡主這話何意？”

賀蘭飛雪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我這意思就是字面意思啊。”

令沛：“……”

“郡主若是對我有不滿，直接說便好，不用這樣拐彎抹角的。”

賀蘭飛雪看向他，一張臭臉看著就倒胃口，“我拐彎抹角了？那——令沛你可真不是個東西！這樣夠不夠直接？”

令沛：“……”

隔壁的謝霽聽見聲兒，朝房越投去了一個詢問的目，“郡主平常在家都這樣罵你的？”

房越朝他翻了一個白眼，意思是說，滾蛋！

令沛這一下脾氣有些繃不住了，“郡主到底何事？若無事找事我便走了。”

賀蘭飛雪本來還飲著茶，一聽這話拍著桌子站起來，“薇薇好歹也是你名門正取回去的，你是當真要休了？”

令沛繃的下顎線一松，他什麽時候要休晏白薇了？

賀蘭飛雪見他不說話，氣呼呼地道，“怎麽被我說中了？人家好好的一個姑娘，盡各種刁難，嫁到你們令家，你新婚夜不歸，回門不去，天就往軍營跑得勤快，對著人前兒的時候也是這一副苦瓜臉，我倒想問問，你還真覺得自己是個仙子了？誰都該低你一頭是吧？薇薇為了你起早貪黑，把你倒是伺候舒服了，你呢？你如何對的？你是不是該問問自己，為何晏四姑娘出了那麽大的事不去尋你反倒來尋我？那游寧娟是被晏白薇傷的又如何？你去看看晏四姑娘，上有塊好沒？我覺得斷一條都是輕的！”

謝霽聽見賀蘭飛雪一頓教訓，氣兒都不帶的，忍不住拍手好，“郡主可以啊，這口才，不得了。誒，你在家和吵架是不是都是被說的那一方？”

房越氣呼呼地道，“你廢話還真多。”

令沛被說得一無是，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所以，是讓你來的？”

“我自個兒看不下去，自個兒跑來的。怎麽你這是打算回去算後賬？”賀蘭飛雪一副你要回去算賬，我就跟你沒完的表。

“你作為其夫君，當夫人到欺辱的時候，非但沒有而出，反而一副都是的錯的模樣，甚至還縱容那欺辱之人，我就問問你，你是個男人嗎？保家衛國，你這衛國倒是做得不錯，可家呢？是你妻子，你就沒有責任護周全？讓開心？”

令沛一頓，“你這說的是，季同？”

賀蘭飛雪一頓，“反正男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隔壁那頭，謝霽忍不住笑，房越看了他一眼，“你，也是男人。”

謝霽：“……”

賀蘭飛雪義憤填膺地將令沛說落了一通，這會兒也覺得累了，喝了口茶，看向令沛，“我還是頭回見著一個姑娘自己收拾了東西默默等著夫君來休的，我這一個外人都覺得看著凄涼，所以我還是那句話，你，令沛真不是個東西！反正話我說到這兒了，你若不要薇薇了，我要。我管以後富貴榮華，再不任何傷害，說不定比現在更好。”

說罷就出了門。

一出門正好遇上過來的房越，狠狠瞪了他一眼，帶著綠蟬就下了樓梯。

謝霽見著人走了，從一旁探出一個腦袋來，看著還杵在屋子裏的令沛，“沒事吧？”

令沛沒說話，滿腦子都是那句晏白薇自己收拾了東西的話。他轉頭，跟著也出了茶鋪。

謝霽搖搖頭，“就這樣的，還真是適合一個人。季同，我覺著吧，你媳婦兒罵得還真對，可是把元直罵對了。”

房越沖他笑了笑，“我覺得你也是適合一個人的，最後一輩子孤獨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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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令沛從柳家茶鋪出來了就直接回了令府，一進玉京園，果真就看著屋子裏收拾好的箱子。

他一臉黑沉地將元伯來，“夫人呢？”

元伯見著屋裏沒人，連忙道，“許是去廚房那邊了吧？”

令沛再次看了一回打包好的箱子，“你去將人回來，就說我有事找。”

元伯應下來，正要往外去，卻又聽得令沛道，“算了，我自己過去吧。”

他這頭一到大廚房沒見著人，隨即就問起晏白薇的影蹤。

這時，于媽媽見著道，“三爺，三夫人出門去了。”

“說什麽事了嗎？”

“沒有，不過聽著雲夏姑娘和三夫人似乎是在說什麽找房子？”

找房子？還真打算好了啊。

令沛點點頭，轉回了園子。

坐了一會兒，有些心浮氣躁，隨即又將青鋒了過來，“去查查，看看回門那日發生何事了。”

“是。”

青鋒這邊走後，令沛就在屋子裏尋著那些箱子，再看看屋裏的東西，果然收得利索。

他冷吸一口氣，一屁坐下來，整個人都不太好。

就這麽坐了一陣兒，青鋒那頭就得了消息回來了。

“爺，查到了。”

“說。”

青鋒俯著子這才道，“那日夫人回門，聽說是被罰了，不僅跪了祠堂還被打了手板，聽那意思是晏家老太太覺得丟了晏家的臉，晏侯爺也是氣得直接出了門。”說罷，頓了頓又道，“還有，聽說出嫁前夫人也被罰了，說是讓跪跪規矩，到臨嫁前兩日才沒再去跪祠堂。”

“跪規矩？跪什麽規矩？”

青鋒見令沛臉蒙起一層郁，這才遲疑著道，“好像是說，說夫人跪姿不好，便讓多跪跪，學習學習，免得來了咱令府，跪都跪不周正。”

令沛直接給氣笑，他還是頭回聽說這跪姿還能有講究。

“這事兒是誰讓夫人跪的？”

“是晏家夫人，江氏。”

令沛手指輕輕在桌上敲打了一下，“很好。”

頓了頓又繼續問道，“夫人是不是在晏家一直過得都不好？”

青鋒瞥了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聽說是不太好。”

令沛眼神幽地一深，“知道了。”

難怪不那些嫁妝，難怪極在他面前提起晏家，原來，過得竟是這般不如意。

令沛想起大婚那日，他因軍中的事撇下晏白薇去軍營的事，心頭忽然有些自責。那會兒的心底該有多涼呢？家中對本就不待見，到了令府，新婚夜卻連新郎的面兒都沒見著。

指不定這底下有多唾沫星子。

他心緒漸漸泛上來，煩躁極了，起桌上的一瓶梅子喝了幾口這才讓心緒靜了下來，了一眼天，已經有些落黑了。

可人怎麽還沒回來？

又坐了約半個時辰，園子裏想起一陣兒靜，令沛往外看了一眼，就見著晏白薇和雲夏主仆二人正往這邊過來。

他幾步出門去，在游廊這頭站著。見著人近了才輕咳了一聲，“蒽，蒽——”

晏白薇聞聲往這邊看過來，見著是他，愣了一下，隨即快步走過來，“三爺，你回來了？”

令沛看了一眼，幾日不見，人倒是越發清瘦了，他“嗯”了一聲，見衫不厚，才又道，“進屋子吧。”

晏白薇心一沉，看來今日令沛回來是要和說分開的事。

這該來的總歸是來了。

點點頭，埋頭跟著進了屋子。

一進門就聽得令沛指著地上的那幾個打包好的箱子問道，“這箱子是怎麽回事？”

晏白薇連忙應道，“我就是閑著無事，提前收拾了下，東西妥當了，到時走也利落些。”

令沛那眼瞧，“利落些？”

晏白薇點點頭，“三爺要如何我都聽從。”

令沛一頓，“我如何？倒是稀奇了，我應該如何？”

晏白薇不解，擡起頭來看他，“三爺是這玉京園的主子，自然是你作主的，而且錯本在我，我沒有置喙的資格。”

令沛冷哼了一聲，“你不也是這玉京園的主子？你如何就不能做主了？再說，你倒是說明白，你哪裏錯了？”

其實賀蘭飛雪的話令沛是聽進去了的，他和晏白薇之間之所以會這樣，他確實有責任。

他不夠關心，也從未問過到底過得好不好，他只是將自己的以為，刻畫了的生活，他一直以為過得很滿足。直到剛剛才明白有多不好。

回來的路上，他也是想好好說清楚，可不知為何這說著說著氣就起來了。

上的燥熱越發厲害起來。

晏白薇一愣，也是玉京園的主人？可他不是說不想過了嗎？分開之後如何還是這裏的主人了？

至于錯，之前不是都講過一回了？

看令沛正等著回話，只得將前頭的錯又都重複了一遍，“我不該欺騙三爺，不該利用三爺，——”

令沛忽然將的話給截住，“我問的不是這個。”

晏白薇了絹帕，不是這個那是什麽？是還有哪裏不好？

看了一眼屋子，只得又道，“我不該三爺的東西，不該占據這這主屋的床榻將三爺攆去了書房，我不該——”

令沛眉頭輕挑，“也不是這個。”

晏白薇輕輕吐了口氣，那還能是什麽？

“那是我不該惹二姑娘？不該惹令老夫人？”

“令老夫人，稱呼都改了？”

晏白薇一頓，小聲地囁嚅著道，“這往後都不是夫妻了，令老夫人不是應該的嗎？”

令沛往這邊走了幾步，“你嘀咕什麽呢。”

晏白薇只覺得一淡淡的梅子味襲來，微微搖搖頭，往後退了一步，“沒什麽，三爺不然您明示？若是我做得不好，我都跟你道歉。”

一次道完，往後倆就各自不相欠了。

誰料令沛又往前了一步，“我只問你一句，你可曾把我當作你最信賴依靠的人？”

晏白薇看著他直勾勾的眼睛，心緒有些起伏，“往後，三爺是要大事的人，我這般低微的人哪有這個福氣。”

“若是我想為你最信賴依靠的人呢？”

晏白薇腦子一嗡，他這話什麽意思？

是不休了嗎？

“三爺這意思是說讓我以後繼續依靠你？”

令沛子松了松，往後退了一步，“以前，也許我只想著單純地想好好過日子，卻從未想過如何好好過這日子，如今我明白了，日子如何過不只是上說說，我想得很明白，我想要做你的一生的依靠，護你一世的周全。”

在這屋子裏坐了一下午，看著原本放著晏白薇件的地方這會兒都空了下來，他的心也跟著空落了。

他想起他生病的時候，晏白薇進進出出的影，想起對他的事事盡心，他這才明白，或許，他在某個時候就已經變得過不慣沒有晏白薇的日子了。

他可能早就將放進了心裏，至于是什麽時候，他也說不清楚。

但有一點很明確，那便是他本就不願松手。

晏白薇心砰地一下，像炸開的煙花，隨即散開來，簡直有些不太相信此刻聽到的。

“所以——”

“所以，我覺得我可能有些喜歡你了，所以我希你能繼續留下來，做這玉京園的主人。”

這一下，晏白薇心跳更快了。

清涼的風染著寒從堂中穿過，夜漸漸沉下來，將屋子籠罩在一片靜謐之中。

晏白薇大腦朦朦朧朧的。

不是等休書嗎？這等來的怎麽是一場表白？

令沛看著晏白薇，氣息開始有些不穩，眼神也跟著逐漸迷離，看晏白薇也慢慢帶著些影，他長吸口氣，手的臉頰。

突然，他一個踉蹌就朝著晏白薇的肩膀栽了去。

低頭嗅了嗅，還是那梅子花的味道，想明白了什麽似的朝著桌上一看，那瓶早前釀的梅子花酒早上還滿滿一瓶，這會兒已經見了半。

所以，這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