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一怔,“自然是太子殿下。”
“哦。”沈襄濃長長舒了一口氣,“我呀,我能有什麼壞心思。”
著歡喜的小腦袋,臉上煥發出許久不曾見過的神采,“你既然肯認錯,又把歡喜送來,我自然不再與你計較。不過還是要提醒你一句,如今太子妃有了孕,凡事都要以太子妃為先。太子妃若不愿你去殿下邊,你便去,省的惹太子妃不快,自己也討不著什麼好。”
姜姒面平靜,低眉斂目道,“沈姐姐的提點,姜姒謹記在心。”
沈襄濃便不再理會,抱著歡喜晃呀晃呀,“歡喜!多乖呀!歡喜!”
忽地又似想起什麼,拉著姜姒的手坐下,好奇問道,“燕王今日怎會突然過來?”
姜姒心中一凜,眉目疏冷下來,面上仍是笑道,“姐姐這話......”
“我呀,沒別的意思,就只是好奇。”沈襄濃掩住朱,又低聲補充道,“燕王以前不怎麼來。”
沈襄濃的神有些奇異,姜姒看不懂。又拉住姜姒的手,親熱道,“妹妹,你知道我出自太傅府,自小學習規矩禮儀,家教自然差不到哪里去。前幾日為難你,也是不得已,妹妹不要往心里去。”
姜姒淺笑點頭,“是,我明白姐姐。”
沈襄濃抿著又試探著問,“妹妹與燕王去郡,路上可有什麼新鮮事?我待在東宮許久了,不曾出過門,悶得很。”
姜姒并不想提起郡的事,但見滿眼的期待,似是被困許久的雀兒,迫切想去看看周遭的世界一般,又不忍心去掃的興致。便與講起此行所見的風土人,講起郡的芭蕉樹及雨,講起流民與栗面餅,也講起了溫潤如玉的四公子許平雁,可是獨獨不提許之洐。
沈襄濃便連連追問,“那燕王那時在干什麼?”
“那燕王又去了哪里?”
“燕王治水的時候,你也在嗎?”
“他平時騎馬還是乘車?”
“他喜歡吃什麼?”
仿佛一個未出閣的,想要細細去打探想要知道的一切信息。
姜姒是什麼人,的心思比青還要細上幾分,見沈襄濃如此關心許之洐的一舉一,心里朦朦朧朧地便了解了的心意。
真是想不到,沈襄濃居然對許之洐生了不一樣的心思,當真危險。
有侍婢挑開簾子進來,輕咳幾聲,提醒道,“寶林,良媛,時候不早了。”
姜姒也知趣地起了,沈襄濃這才依依不舍地拉著的手,然一笑,“好妹妹,你若平日里沒什麼事,便多來我這里說說話。流殿太大,我一個人孤單。”
姜姒便也握住的手,眸中帶著笑意,“一定會的,姐姐。”
歡喜見姜姒要走,在沈襄濃懷里嗚嗚起來,掙扎不已。沈襄濃趕去逗弄安它,“歡喜歡喜,歡喜乖乖,歡喜最乖乖啦!”
姜姒便出了流殿,拉起連帽遮住臉,見白當空,素月如水。
流殿已漸漸遠去,偶爾還聽見歡喜的吠聲,穿東宮高高的層臺累榭與畫閣朱樓,漸漸便再聽不見了。
*
沒了歡喜,棲梧閣又靜了下來。
自許鶴儀住進東宮,東宮就沒發生過什麼好事。沈襄濃這廂安分了,顧念念這里又開始生起事來。
先是因為孕中子不適,接連幾日請了醫保胎。因顧念念份尊貴,又有椒房殿皇后娘娘撐腰,因而這一胎便極被看重。椒房殿特地遣了宮中經驗老道的醫來,很是忙活了一陣子。
許鶴儀自那日從宮中回來,勞過甚,也是子不好。因而就有婆子侍暗中嚼舌,說這東宮是不是風水不好呀,怎就沒個消停下來的時候兒呢?
按理說,自暮春至今,東宮喜事兒也辦過兩次,一次連娶兩位貴人,一次冊封良媛,如今太子妃也有了喜,這要是順順利利地生下皇長孫,那可不是滔天的福氣嗎。結果太子看著也不是什麼長久之相,日里病病懨懨的,這咳疾還越發厲害,搞不好是肺癆,這肺癆可是要死人的呀。
除了東宮,再縱觀當今天下。西北白蛇教鬧得戰況是越發嚴峻,打著“白蛇起,乾坤亡”的口號已經連續侵占了乾朝兩個州縣。西南也不太平了,水患剛除,又鬧起了瘟疫和荒。北疆彪悍的胡族亦對乾朝虎視眈眈,數年來不斷向南近。
別說太子了,就是整個乾朝都不是什麼長久之相。
因而就有人夜觀天象,說是當今東宮太子生辰極,與乾朝八字不合,原先在十歲左右的年紀便克死了母親,現如今天子也不大行了。終究是太子命太,刑克雙親,若是將來登了基,怕是整個乾朝都要倒霉了。
自古以來眾口鑠金,三人虎。因而這風聲一傳出來,朝廷便有人坐不住了,太史令夜登觀星臺,竟發現五星聚于東井(出自《馬王堆帛書》),昭理四海,又彗星襲月(出自《唐雎不辱使命》),皇命已移,不得復久。
太史令大驚失,連夜奔至宮中求見天子,天子亦是駭然失驚。次日尚還是寅時,天未亮,文武百便已候在未央宮正殿宣室叩見天子。
天子不來,百不起。
因而天子疾疾匆匆上朝,半數吏紛紛上奏要換太子。言稱天生異象,而燕王郡治水有功,又康健,為乾朝百年基業著想,特奏請天子東宮易儲。
天子招架不住,恐憂外患之際搖國本,因而不肯輕易易儲。
有數人涕淚加,奏稱為了乾朝的千秋萬代,請許鶴儀主讓賢。更有甚者,以死相,撞于柱上,灑當場。
天子實在招架不住,佯裝病犯,由侍攙扶退了宣室。
然百依舊不肯離去。
至退了朝,許之洐與許鶴儀在宮門外相見。恍若有刀槍相撞,錚然聲聲。
“天生異象,這不是什麼好征兆呀。”許之洐笑道。
許鶴儀疾咳數聲,“與征兆有什麼相干,二弟想取代孤,由來已久。”
許之洐嘖嘖稱嘆,“傳聞不虛,大哥這子,可真不是長久之相呀。”
許鶴儀便也白著臉笑道,“生死有命。若要說起來,孤這病,還是拜燕王所賜。”
許之洐瞇起眸子微微一笑,“大哥這樣說,便是要陷做兄弟的不義了。”
許鶴儀臉上滿是溫和的笑意,眼神卻無比漠然,“二弟這脾氣秉,實在做不得帝王。”
許之洐嗤笑一聲,手拍了拍許鶴儀的肩膀,“什麼樣的人能做帝王,難道有誰定過規矩麼?”
繼而又補充道,“大哥呀,你這樣的子,只怕撐不了多久了。”
許鶴儀沒有說話,只是無聲地指尖,繃的關節下滿是蓄勢待發的力道,似一潭深不見底的幽水,里暗藏巨大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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