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菡背抵著門， 迷茫地仰了仰臉，看著天花板正中央的燈。

走到床沿，把自己扔了上去， 呈大字型攤開，側臉枕著床， 沉沉地呼吸著。腔裡像著一塊石頭似的，悶得難， 做什麼都提不起勁。

不想洗澡， 不想，就這麼閉上眼楮癱著。

中途手機響了， 拉過手機， 起眼皮瞧了眼， 是傅瑜君。

盯著那個名字發呆，鈴聲一直在唱， 唱著唱著戛然而止，原來是逾時未接自掛斷。

關菡慢慢的、重新將臉埋進枕頭裡， 不了。

電話那一端的傅瑜君秀眉微蹙。

關菡都放假了，大半夜的怎麼不接自己電話？

【在乾嗎？】換消息問。

【我吃完飯洗過澡了，玩遊戲嗎？】

【分鏈接︰[秦唐]往後余生-秦意濃X唐若遙。這個視頻看過嗎？】

手機一下接一下地震， 關菡從枕頭上出雙眼楮， 有氣無力地開屏幕，打字回道︰【我在睡覺】

傅瑜君秒回︰【這麼早？】

關菡︰【嗯， 有點累】

關菡盯著的這條消息看， 既希傅瑜君問為什麼累， 又不想再多話， 讓自己獨自安靜一會兒。

傅瑜君︰【那你睡吧】

對方真的讓安靜，關菡心裡又湧上難以言喻的失落， 與此同時，還有些不高興的幽怨。自己說累，連關心都不關心一句。

傅瑜君︰【睡醒了和我說說為什麼累？】

一個人的心起伏能有多大，關菡在自己沒有意識到的況下，便坐了一回過山車。回過神來，的角已經揚了起來。

那些莫名其妙的緒一掃而空，只剩下對話框裡顯示的那個名字。想回復，又不知道回復什麼。

傅瑜君捧著手機，看著上方不斷跳出的“對方正在輸…”，“對方正在輸…”了半天，也沒見關菡憋出什麼話來。

傅瑜君︰【你家養貓或者狗了嗎？】

關菡終於不磨蹭地回道︰【沒有，為什麼這麼問？】

傅瑜君心想︰我以為你家貓在按鍵盤。

【沒什麼，隨口一問】傅瑜君趴在床上，兩隻手托著臉頰，眼楮一眨不眨盯著枕頭中央放著的亮著屏幕的手機。

屏幕頂端又開始顯示“對方正在輸…”

三分鐘後。

關菡︰【嗯】

傅瑜君︰“？？？”就這？值得糾結三分鐘？

傅瑜君撥了個語音電話，關菡滿頭霧水地接起來︰“喂？”

傅瑜君︰“是本人嗎？”

關菡︰“你聽不出來？”

傅瑜君支著臉頰的另一隻手也放開，仰倒在床上，撒道︰“人家想你了嘛。”

關菡皮了，竟想回“我也是”，連忙抿住。

“你在幹什麼？”傅瑜君習慣悶著不吭聲，自然跳到下一個話題，並提前搶了的回答，“除了睡覺。”

“躺著。”

傅瑜君︰“……”大意了。

之後便互相流晚上吃了些什麼，傅瑜君發覺關菡興致不大高，說一句

，尤其是這種一言不合就表白的。揍又不能揍，媽媽還在外面呢。

蕭歸雲語氣誠懇︰“我知道以你的條件，從來沒有談過肯定有你的顧慮，請你給我一個了解你的機會。”

關菡靜了幾秒鐘，問︰“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我為什麼要給你了解我的機會？”

“因為……”蕭歸雲沒見過講話這麼直白的，語氣減弱，“我喜歡你？”

“你喜不喜歡我，都與我無關，我沒有義務讓你了解我。”

“……”蕭歸雲道，“要不我們先從普通朋友做起，彼此慢慢了解，也許有一天你就……”

關菡打斷︰“我很忙。”

蕭歸雲說︰“沒關系，我不忙。我可以遷就你。”

關菡輕輕地吐了口氣，覺得面前的人可能聽不懂人話，再次重申道︰“你和我是毫無乾系的兩個人，我也不想扯上任何關系，過去、現在、將來，都不想，你懂了嗎？”

蕭歸雲想了想，歪著頭道︰“那我現在不喜歡你了，可以嗎？”

關菡︰“？？？”

蕭歸雲笑笑︰“再怎麼說我們倆也不算毫無乾系吧，你媽媽和我媽媽是好姐妹，我們倆，唔，能算半個朋友？自我介紹一下，我蕭歸雲。”

出右手。

關菡默然兩秒，和握了握手。

蕭歸雲指著全家福道︰“這是什麼時候拍的啊？”

關菡的家教讓無法拒不回答︰“……大學畢業前。”

蕭歸雲單手撐在書桌上，仔細端詳照片的背景︰“咦？你是中傳畢業的嗎？”

“嗯。”

“我本科的時候經常去你們學校玩，說不定我們見過。哎，你們學校是不是……”

……

送走了柳清和蕭歸雲，關菡一回頭，便見到三雙炯炯有神的眼楮齊齊盯著自己。

關菡今天被迫回答了蕭歸雲太多話，偏偏對方問的都不是什麼冒犯的問題，礙於媽媽和柳清的，關菡不得不開口。

現在一個字兒也不想說，徑自回房了。

關媽媽卻收到柳清的回復。

【我兒很喜歡你兒，希咱們兩家早日結親家，親上加親】

關媽媽回復笑臉。

老兩口心頭大石放下一半，擎等著明年倆修正果，把媳婦兒帶回家。

***

傅瑜君已經一天沒收到關菡的微-信了，從早到晚，就像人間蒸發一樣。

傅瑜君忍不住︰【在乾嗎？】

關菡過了將近半小時回︰【躺著】

傅瑜君吐槽道︰【你最近怎麼老躺著？】這不是認識的關小菡。

關菡也不知道怎麼，就是提不起神，蕭歸雲耗費了所剩不多的力，現在更累了。明明傅瑜君在的時候，不管怎麼煩，都神抖擻，一點兒疲勞都察覺不到。

好像從傅瑜君回家以後，就開始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凡是與傅瑜君無關的事，都覺得沒意思。

怎麼傅瑜君在家不搞點事出來，去安排公關都比整天癱著好。

一陣音效聲從手機傳出來，傅瑜君給發了個視頻邀請。

關菡一個鯉魚打坐了起來，在十秒鐘的時間沖刺到洗手間，把頭髮捋順了，領口整理好，又百米沖刺回來，接通了視頻，心臟跳得很快。

傅瑜君似乎坐在客廳沙發，後的牆壁掛著一副蒼勁有力的筆字，穿著白高領，藏住了白皙的脖子，許是屋子裡開了空調，臉頰白裡紅，眼角微微彎起來，眼神分外明亮。

傅瑜君沖一笑。

關菡忽然湧起一種極度陌生的覺。

空虛的被填滿，填滿的溢出來，溢出來的四橫流，滾燙的在管裡橫沖直撞，湧到四肢百骸，熱氣上湧到臉上，心臟控制不住地劇烈跳。

傅瑜君緩緩地睜大眼楮。

關菡……臉紅了。

皮白，所以看起來很明顯。

不是那種騰地一下紅了，而是能夠用眼觀察到的，慢慢地變紅，從耳，蔓延到白皙臉頰。

傅瑜君不敢相信這份新年驚喜，很關菡地問道︰“你很熱嗎？”

關菡偏頭去看房間裡鋪的暖氣片，剛好完整暴出通紅的耳，傅瑜君眼疾手快地截了圖，聽到人用比平時說話慢了好幾倍的速度甕聲甕氣道︰“大概……吧。”

被傅瑜君的眼神注視著，關菡快熱死了。

傅瑜君已經忘了視頻找什麼事，興致盎然地欣賞關菡的紅蝦子臉。

關菡更不知道說什麼，無意識地發音，好讓自己別只顧著臉紅︰“嗯……”

傅瑜君聲問︰“什麼？”

關菡輕聲說︰“掛了吧？”

傅瑜君哼哼道︰“我都好久沒看到你了，不能讓我看一會兒嗎？”

“你……”關菡腦子裡一團麻，遵循本能下意識地問了句，“為什麼要看我？”

“因為……”傅瑜君拖長了音，賣關子。

關菡向來有耐，這會兒卻心急躁。

傅瑜君語氣裡帶上了一認真，低道︰“你想聽到什麼答案？”

“我……我……”關菡什麼都想不清楚，什麼都弄不明白，眉頭深深地皺起來，手指攥著服的下擺，從視頻裡過來的眼神竟有一無助，“我不知道。”

傅瑜君心口傳來悶悶的鈍疼，立刻溫道︰“沒事的，不知道沒關系，我就是在家閑得無聊，想讓你陪我說會兒話。”

“是這樣嗎？”

“嗯。”傅瑜君話鋒一轉，道，“我明天回京，你來接我嗎？”

提到工作，關菡換回了正常的腦子︰“不是給你放了兩周假期嗎？”

傅瑜君面不改道︰“我爸媽明天出門旅遊，我一個人在家沒飯吃，不如早點回去。”

關菡︰“哦哦。”

傅瑜君笑笑︰“怎麼樣？你來接我嗎？”

關菡想了想，說︰“我明天沒事，應該能去。”

傅瑜君嘟︰“有事就不能接我嗎？事重要還是我重要？”

“你重要，現在客觀事實不是沒事兒麼，有事我也會推掉的。”關菡被調-教了一年多，甜言語張口就來。

“會說。”傅瑜君得了便宜還賣乖，輕哼

道，“真有事我看你推不推。”

當晚，關菡在飯桌上聽到關爸爸和關媽媽說明天要一塊出去吃飯，心道真傅瑜君給料準了，作一頓，道︰“我就不去了，你們仨去吧。”

關媽媽︰“你有別的事？”

關菡淡道︰“我藝人要回來了，我去接機。”

關媽媽自言自語地嘀咕了句︰“沒司機嗎？自己打個車也行啊，怎麼老是要你接？這還放假呢。”

關媽媽的話不經意的話讓關菡微微一怔，腦子裡閃過什麼，快得抓不住。

正月初五，離京僅六天的傅瑜君抵達首都機場。

站在傳送帶前，看著不斷轉出來的行李，深深地呼吸了一口首都機場的空氣，連平時嫌棄的各種細節都變得親切可，因為出口等著的心上人。

顧不得旁人異樣的眼，傅瑜君在離著關菡兩三米的距離便將行李箱一松，三步並作兩步地沖了上來，直接飛撲進懷裡，巨大的沖力讓下盤極穩的關菡都向後退了一步，方穩住形。

行李箱的萬向在慣作用下繼續往前，關菡單手摟著傅瑜君的腰，腳往旁了一步，握住了行李箱的拉桿。

“我好想你啊。”傅瑜君臉頰埋進人的頸窩，直白地表的心意。

這句話關菡沒有聽說過一千遍，也有一百遍了，但那顆加速跳的心臟仿佛是第一次聽見，它在興地表達著湧的歡喜。

傅瑜君像以前一樣抱著關菡不放，預備等不耐煩時再松手，然而覺到的是，環在後腰的那條手臂在收。

關菡回抱了，而且將下墊在的肩膀上，呼吸間的熱氣吐在的耳窩裡。

“關菡？”

“嗯？”人的聲音帶著不自知的啞意。

鼻尖挨到了傅瑜君的耳後，清淺地呼吸著，眼睫微闔，像是被蠱，鬼使神差地低下頭，薄越靠越近，氣息愈發灼.燙。

手腕和耳後管眾多，也是能察覺脈搏清晰跳的地方，人們喜歡將香水噴在這兩個地方，能夠借此揮發香水的氣味。所以同理，也是最敏的地方之一。

傅瑜君不是關菡那樣懵裡懵懂的神經，能把調解讀為耳朵吹氣。知道關菡要做什麼，也知道關菡做了以後自己會是什麼反應，絕對、絕對控制不住自己要把關菡按著親。

但這裡是機場，不是辦公室，更不是家。

沒有當眾親熱的好。

“關菡！”所以醒了對方。

關菡睜開迷茫的雙眼，無意識地了乾的，如夢初醒地放開了對方，旋即驚恐地睜大雙眸，並且連著後退了三四步。

傅瑜君︰“……”

剛剛還想輕薄自己，這會兒跟避洪水猛似的，大可不必如此。

傅瑜君瞇著眼︰“你乾嗎？”

關菡磕磕絆絆道︰“沒、沒。”

傅瑜君面不豫︰“沒有你結乾嗎？”

關菡定了定神，道︰“沒。”

傅瑜君挽住的胳膊，不悅道︰“走了，回家，車停在哪兒？”

關菡一手行李箱一手傅瑜君，幾個深呼吸後，平心靜氣道︰“吃飯了沒有？”

“沒吃

，死我算了！”傅瑜君生氣道。

關菡不聽的氣話，耐心道︰“我帶你去吃飯？你想吃什麼？”

“吃你。”

“別鬧。”

“沒鬧，我就想吃你。”傅瑜君偏頭看著，一雙眼楮跟小狼崽子似的，充滿了掠.奪和侵佔，目幽暗，沉沉道，“你給不給我吃？”

關菡今天穿了件風，直接往上擼了一截袖子，出白生生的如玉手腕，遞到傅瑜君的邊。

“乾嗎？”

“你不是要吃嗎？吃吧。”關菡努了努，“喏，給你吃。”

“……”

傅瑜君氣得暈頭轉向，對著腳下的緩沖帶用力踢了一腳，緩沖帶堅無比，這麼一腳下去肯定腳疼得要命。

關菡見傅瑜君果然眼淚都快疼出來了，一把撈過的胳膊，將帶進自己懷裡，輕斥道︰“你幹什麼？”生氣也不能自啊。

傅瑜君心口急劇起伏，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一半是疼的，一半是給的腦回路氣的。

關菡掰開，強行把自己的手腕塞了進去，將的下一合，兩排牙深深嵌進了的裡。眉頭也沒一下，道︰“好點了沒有？”

傅瑜君微微松開牙齒︰“你是在哄我嗎？”

關菡點點頭。

傅瑜君看著，牙齒在手腕不疼不地磨了磨，腦袋往後，徹底松開的手，笑眼彎彎道︰“好了。”

關菡放下袖子，牽著往停車的地方走。

傅瑜君五指悄悄地探進的指，一手指、兩手指……

期間轉移注意力道︰“你有沒有把手給別人咬過？”

“沒有。”

“只有我一個嗎？”

“只有你一個。”指裡傳來的異樣無法忽視，關菡垂眸瞧了眼兩人牽在一起的手，神莫辨。

“你還沒有跟我說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

第三手指、第四手指……

“火鍋吧。”傅瑜君探進去的手指緩緩地在了關菡的手背之上。

關菡足下微不可察地一頓。

“好。”

這段十指相扣的距離並不長，已經看到了車的影子，關菡走到車前，松開的手，將行李箱放進後備箱，和在旁等待的傅瑜君一塊上車。

兩個人待在一起的氣氛和以前有些不一樣，明明不算狹窄的空間，彼此呼吸聲的存在卻前所未有的強烈。空氣是乾燥的，一點兒火便能濺出星星。

關菡開了車載音響，裡面傳來一段唱腔婉悠揚的越劇，傅瑜君用手打著拍子，跟著咿咿呀呀地唱。

不知不覺間，傅瑜君把平時生活裡的習慣都改變了。

關菡背脊繃直，後背和座椅呈九十度角。

傅瑜君看了一眼，不解道︰“你這樣坐著不會難嗎？”轎車的駕駛座低，開車的時候需要背部放松在靠背，才能舒適駕駛。

關菡像是一臺機，一個口令一個作地照做，慢慢放松。

戴著白手套的兩隻手都浸出了汗，黏膩的不舒服。

傅瑜君手到中控臺，旋了旋空調按鈕，把車裡的暖氣溫度調

澡。你要不要也洗個澡？隔壁有間客房。”

“不用了。”

“那我自己洗了，你別跑掉。”

“我什麼時候跑過？”

傅瑜君笑了下︰“不跑就好，在這陪我。”

關菡把的行李箱放到角落裡，聽著浴室的淋浴聲，莫名的心浮氣躁，要說畫面的話，腦子裡確實什麼都沒有，就是聽著非常的……讓坐立難安。

關菡去了客廳，遠離了擾人清靜的聲音。

約莫二十分鐘後，臥室傳來傅瑜君的傳喚︰“關菡。”

關菡站起來，忽然駐足，一時覺得自己一個經紀人，當得跟個助理似的，心復雜，略微停頓後，腳步還是很誠實地邁向了臥室。

有暖氣的北方也不至於暖和得冬天就穿個吊帶，傅瑜君套了件睡袍，該遮的都遮住了，關菡余確認過後，方直視本人︰“睡覺了嗎？”

“睡。”傅瑜君打了個哈欠，掀起被角坐了進去，躺好。

關菡坐到床沿，出一隻手。

傅瑜君背著床，忙道︰“不用，我睡得著，不用給我拍背。”

關菡微微地抿了下，手轉了個方向。

傅瑜君︰“胳膊也不用。你就看著我就行了。”

關菡收回了手。

“睡吧。”

“晚安。”傅瑜君語氣上揚。

“晚安。”關菡聲線比平時低了許多。

關菡在床頭一坐就是一個小時，連姿勢都沒變過。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想，的目移到傅瑜君臉上，對方已經睡了，臉頰染著一點桃，氣息綿長，薄微張，裡亮紅潤，人采擷。

呼在鼻翼的氣息暖熱，越來越近，融在一起。

等關菡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一隻手撐在床頭，半個子都俯了下去。

關菡搭在枕邊的修白指節微繃，神搖，殘存的理智和焦灼的在心展開艱難的拉鋸。

良久，閉上眼楮，長睫如蟬翼墜落，輕輕地吻住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