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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事》 六百七十三 喜氣

雖說有這兩家帶頭站出來做表率是好事,可……倒也不必表率得如此到位、如此徹底?

畢竟那可是做過皇后的!

皇后再嫁,這……

早朝之上,眾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打算站出來說幾句?

——要說你們說去!

作為擁護新政,開化民風民智的先驅之人,豈會因這點小事便心生退?

不就是許家要娶廢帝的前皇后做兒媳婦嗎——娶就是了!

越來越多的員做出一心推行新政絕不回頭的堅定之態。

嗯,都是為了大慶社稷長遠而慮……同東王此時那虎視眈眈的眼神毫無半點乾系!

仍有不死心的員想要站出來卻又缺乏勇氣,且對自己的戰鬥力心知肚明,於是便頻頻向明史投去暗示的眼神——雖說鼓勵子再嫁的條例正是對方所提,可此事實在太過驚世駭俗,明史如此固守規,一貫維護皇室面的一個人,就不說點什麼?

偏偏史大人姿如松,目不斜視,好似本瞧不見他們投去的視線。

於是便有站得近的同僚悄悄捅了捅史大人的手臂。

史看過來,便見那位同僚瘋狂地向他使著眼,並不時看向東王的方向。

史反應了片刻後,遂作出了然之態。

見昭真帝正吃茶潤,恰值無人說話,明史義無反顧地站了出來。

抬手向東王的方向一禮,開口道:“下日前聽聞東王已然登門向定南王府提親,是為促貴府許二老爺與定南王之次的親事,不知這傳言是真是假?”

眾大臣聽得一個激靈,頓時神百倍。

論頭鐵那果然還得數明史!

“確有此事不假。”東王笑了一聲,滿面愉悅地道:“說來,多虧有明史那通達理的提議在先,這才得以免除了諸多阻礙——待來日犬子婚期定下,不得要請明史來吃杯喜酒的,到時還史能夠賞面前來!”

挑釁,赤的挑釁啊!

這一刻,百無不打起了神,等著迎接狂風驟雨的到來。

“既是確有其事,那下便要提前同王爺道喜了。”明史笑著再次拱手,語氣裡有著真摯的祝賀之意。

員:……?!

王笑聲爽朗,抬手道了謝。

史站回原,便見那同僚拿匪夷所思的眼神看著他。

史大人疑皺眉——不是你讓我說的嗎?

同僚:……是讓你說這個嗎!

而顯而易見的是,對方非但沒幫上任何忙,反而以一句道賀,將他們推了絕境。

這種事大家都不說話也就罷了,可一旦有人開卷,余下的人若是不跟從,豈非是擺明了有反對之心?!

果然,很快便有員紛紛附和著道賀。

就連什麼“郎才貌”、“天作之合”、“有人終得眷屬”都先後冒出來了。

王分外高興,笑著接眾人的道賀,其間,一雙眼睛不著痕跡地掃視著眾員,其仿佛寫著“老夫倒要看看還有誰沒送祝福”一行大字。

在這無聲的死亡審視之下,越來越多的員選擇了說服自己。

看著這分外“和諧融洽”的一幕,昭真帝不出欣

於是,在一聲聲略顯嘈雜喧囂的祝福聲中,許昀和吳景盈的親事正式定下了。

婚期擇在了臘月初六。

距今尚有兩月余,足夠細地籌備一切。

而自定親的消息傳開後,前來道賀者便幾乎要將許家的門檻都踏破。

這場結親,引人矚目之實在是太多了。

無論是許昀或吳景盈本,還是二人後的許家和吳家——

這背後有著太多值得深思之

但無論外人如何揣測看待,於許昀二人自而言,再沒什麼是比當下更值得珍惜的了。

這一日,蔡錦也登了門道賀。

花廳中,下人斟茶間,蔡錦看著許昀,忽然笑著說道:“原來竟是吳家的姑娘。”

許昀剛端起茶盞,聞言有些沒能聽懂。

便又聽說道:“此前我問過先生的,心中可是裝了什麼人在,如今才知竟是吳家姑娘。”

只是那時問起時,吳家姑娘還是皇后娘娘。

許昀一怔之後,笑了笑,也不否認:“是。”

一直都是阿盈。

聽得這聲“是”,蔡錦笑容愈深,蔓延進了眼底。

還是第一次見得這樣明朗的許先生,仿佛是終於自沉眠中醒了過來,醒時即是明朗春日,枯枝展出滿樹新芽,一陣和煦春風垂吹來,抖去了一沉沉寒意。

於是,雙手持茶盞,滿目誠摯,朝許昀道:“蔡錦便以茶代酒,以賀先生守得雲開終見月明。”

許昀含笑點頭:“多謝。”

蔡錦再未多說其它,放下了賀禮,便道要去尋許姑娘說話。

許昀便使人送其去熹園。

正當此時,喬添被仆從引著來了花廳,恰與蔡錦打了個照面。

因許昀之故,二人也曾有過一面之緣,此時相互施了一禮,喬添便進了廳中。

“這位蔡姑娘……也是來同你道賀的?”喬添來到許昀面前,看了一眼廳外,低聲問道。

“怎麼?有何不妥之嗎?”許昀起眼皮看好友一眼,“可莫要學外人胡說八道,此前之事你是清楚的,不過是些權宜之計罷了。”

“我自然清楚。”喬添笑了笑:“不過只是想慨一句,這位蔡姑娘倒是坦磊落。”

無懼過往流言,甚是難得。

“到底是蔡先生的後人。”許昀笑著放下茶盞,便朝好友出了手去:“今日登門,給我帶了什麼賀禮?”

喬添將那錦盒遞去,微微笑道:“且打開看看便知道了。”

許昀總覺得對方這笑容頗有些不懷好意之

懷著不確定的心打開了來,只見其竟是數隻碼放整齊的天青瓷瓶,他取出一隻,拔開木塞,便有濃重藥味鑽進鼻間。

這是何?

他不由拿求證的眼神看向好友。

只見對方微微傾,一張臉仍舊笑微微,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可免晴湖兄春宵之夜抱憾而歸的靈藥……”

到底是許多年也沒拿出來用過,不怕一萬也怕萬一不是?

許昀聽得咳了兩聲,仿佛是方才的茶水沒能咽盡。

正要說些什麼保住尊嚴之時,好友的手已經落在了他的肩上,輕輕拍了拍,道:“此乃家父製,非是什麼傷的猛藥,走得乃是溫補之道,每日一粒,早用早好。”

這年頭,如他這般心的朋友,可真的是不多了。

許昀默然了片刻後,唯有道謝。

攜“厚禮”而來的喬先生,只在花廳中坐了小半時辰,而未曾留下用飯。

行出花廳,來至前院之際,卻又遇到了蔡錦。

蔡錦剛從熹園離開,也是正要出東王府。

橫豎隻一條筆直甬道,二人同行之下,便也隨口寒暄了幾句。

“聽聞蔡姑娘如今在雲瑤書院授課?”

“正是。”

“喬某曾聽晴湖說過,蔡姑娘尤其擅畫,可謂深得蔡先生真傳。”

“過譽了,蔡錦愚笨,不過隻學了些皮罷了。”蔡錦含笑道:“喬先生的文章我倒也有幸拜讀過幾篇,先生如此才華,多年來隻留在鎮上小小私塾中豈不屈才?聽聞一桐書院便多番有意請喬先生前去授課——”

記得這位喬先生,正是一桐書院出

當下問出這番話,亦是禮尚往來的到寒暄而已。

原想著,按常理來說,該是諸如“有教無類,小鎮私塾或更需要喬某”、“世間利祿紛擾,唯願守住本心”等偉岸俗之言——

卻不料,對方很是認真地道:“一桐書院中終日吵來吵去,若真去做了先生,必是片刻清閑也無……喬某正打算考取功名,故而還是留在凰鎮上合算,既能收些束脩糊口,亦能有時間準備科舉。”

一番話說得煙火氣十足,堪稱以誠待人的表率。

蔡錦有些意外,卻忍不住出了笑意來。

覺怎麼說呢……

自結識了許先生之後,再看其他人,總覺得……太正常了。

嗯,今日總算又瞧見了一個不那麼正常的。

漸漸覺得,這種“不正常”,才是當下世間最難得的。

“那便願喬先生早日金榜題名,達所願。”

“借蔡姑娘吉言——”

“……”

二人邊走邊說著話,影漸漸消失在王府朱門後。

……

在許吳兩家、尤其是許家的忙碌籌備之下,日子過得飛快,許昀的婚期很快便到了。

許明意昨日忙活到深夜喜字窗花,隻睡了不到兩個時辰,便又起拉著許明時幫著崔氏一同張羅著大大小小瑣碎之事。

“二老爺出門迎親去了!”

“前廳的賓客都到了好些了,老太爺和大老爺正招待著呢……”

“敬王,還有敬王世子,太子殿下都來了!”

“宮裡也來了人,有壽康宮的,也有陛下邊的大太監——”

“喜宴菜式也已再三對過了,不會出什麼錯的。”

聽著這些稟話聲,許明意點了點頭,又指揮著小丫頭們將床頭的喜燭再擺正些。

這時,阿珠走了進來,在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

許明意聽罷,待了一番後,便裹上披風,接過阿葵遞來的手爐,離開了這座裝點喜慶的居院。

一路來到園中靠近荷塘的那座長廊中,果見有一道影等在那裡。

“怎不在前廳吃茶?尋我可是有事?”許明意抱著手爐來到他邊,看著他問。

年人負手轉過來,英朗的眉宇間帶著一笑意,語氣閑適地反問:“無事便不能見你了?”

“我正忙著替二叔布置喜房呢——”

看著急匆匆的模樣,謝無恙不由笑道:“你倒是勤快。”

孩子也出笑意,茜紅鑲狐貍披風襯得眉眼間喜氣洋洋的:“那是自然,二叔親可是大事,我就當也沾沾喜氣了。”

說著,轉過去指向廊外不遠的一座高閣,“你若覺得前院喧鬧,不如我人帶你去閣中坐一坐?”

“沒覺著喧鬧,只是想來這園子走走,另外——”謝無恙溫聲道:“昭昭,有件事我想要與你商議一二。”

聽得“商議”二字,許明意便覺有些要,遂正看向他:“何事?”

“還是朵甘邊境之,異族野心不死,屢屢進犯,並於戰之際殺了新任朵甘衛都指揮使——”

許明意聞言不皺眉:“既如此,邊境軍心必當大……”

朵甘邊境一直不算平靜,廢帝在位之時便已禍患頗深,多年來非但不曾削弱異族勢力,反倒他們日漸壯大。

廢帝臨死之前,朵甘便曾頻頻傳回急報,求朝廷兵馬增援,甚至先後丟了兩座城池,至今還未能拿回。

而這位新任朵甘衛都指揮使,本是陛下親派,前後不過數月,竟就殞於異族箭下……

“是,定軍心乃當務之急,若此時邊境再出現叛,局面必將愈發棘手。”謝無恙道:“所以,我打算同父皇請命帶兵前往——”

許明意一怔:“你要親自去?”

“有此打算,故而才同你商議。”謝無恙道:“昨日將軍於書房中請命,被父皇婉拒——此時正值隆冬,朵甘之地天寒地凍,將軍此前又曾被劇毒傷及過本,此時實在不宜再領兵前往。”

又道:“且越是此時,越需將軍坐鎮京中,以震懾各。”

許明意一時未語。

很清楚當下的局面,陛下雖順利登基,但尚且談不上天下歸心,新君登基,四下薄弱,百廢待興,蠢蠢者不計其數。

若祖父帶領許家軍趕赴朵甘,的確極易讓那些不安分的勢力再生莽膽。

而安朵甘邊境潰散的軍心,確非尋常將領可以做到——

若有皇太子親往,的確足以表朝廷力保朵甘之誠意。

謝無恙又仔細分析了此中利弊緩急。

“你去吧。”許明意抬眼看向他,道:“早去早歸,我等你回來。”

他真正想做的事,不會去阻攔。正如想做些什麼時,哪怕在他看來是危險的,他卻也只會想著盡可能幫鏟除危險,而非是攔著不讓去做。

更何況,他肩上有著責任在。

“放心, 我會早些回來,定不會誤了佳期。”

“無妨。”許明意反握住他的手,與他一同慢慢往前走著,道:“佳期未定,你何時平安歸來,何日便是佳期。”

又道:“回頭我給你備些防用的東西,你隨帶著。”

年人心中暖得發,一時隻知點頭,認認真真地應了聲:“好。”

許明意又叮囑許多。

謝無恙應下之余,於也有一番叮囑。

末了,他突然問道:“天目呢?”

就像是即將要出遠門的父親突然想到了他那日不見人影的不孝子——

“它啊,隨二叔一同迎親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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