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林語驚覺得自己是一個很清心寡的人，脾氣非常好，一般的事都能忍住，自我調節一下，深吸兩口氣，默念著兩遍佛經，也就不生氣了。

人生就像一場戲，因為有緣才相聚。

何必呢。

但是當你的生活中，充斥著智障智障智障智障和一百個不順心的時候，人就很難能夠做到心平氣和了。

林語驚覺得自己和這個城市大概八字相剋。

吃個米，都能遇到缺心眼兒的。

這種欺負人的手段，一直以為是初中小孩玩的了。

看了一眼對面三個姑娘，覺得有點煩。

其實是不太想和姑娘打架。

麻煩，而且很難看。

孩子打架，除了撓就是抓，像潑婦罵街，總不可能配合著們互相抓著頭髮破口大罵吧，那你說你是揍還是不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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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倦對於吃什麼沒什麼意見，全都聽何松南他們一幫人鬧騰，何松南想念學校門口的那家米想念了久，一行人浩浩往外走，走到米店門口，何松南往裡面看了一眼：「啊，沒位置了，換一家吧。」

「嗯，」沈倦點了點頭就要往前走，餘一掃，頓住了。

「走吧，那吃個炒河？快點兒的，這都十二點多了，吃完了我想回去睡個午覺。」何松南邊往前走邊說，走了兩步，沒見後面的人跟上，回過頭去。

沈倦還站在米店外頭，裡咬著煙，沒點，人一不看著裡面。

何松南倒退了兩步，順著他的目又往裡看了一眼，也沒發現什麼異常：「怎麼了？人啊？」

「啊，」沈倦牙齒咬著煙，「人。」

何松南又仔細瞅了瞅，認出來了，往裡一指：「哎，那不是李詩琪嗎，不容易啊，你還記著呢，我以為你早忘了。」

沈倦扭過頭來，迷茫的看著他：「誰？」

「……之前和您同班的班花小姐姐，」何松南說，「不是，倦爺，您當著人家面別這麼說啊，人姑娘追你一年多呢。」

「啊……」沈倦一點印象都沒有，仰了仰頭，看見那生把整整一瓶醋都倒在了對面姑娘的碗裡。

何松南也看見了，瞪大了眼睛：「那個是不是徐如意啊。」

徐如意這個名字，沈倦倒是有點印象。

他以前還在三班的時候，後座有個小結，話很，不就臉紅，沈倦高一一整個學期幾乎沒怎麼帶過筆，都是跟借的，一年借下來也算是發展出了能說上幾句話的友誼。

後來還是聽他們閒聊聽來的，小姑娘農村的，家裡沒什麼錢，學習好，學校全額獎學金加補助招進來的特招。

米店裡，李詩琪和兩個朋友正在拍著桌子笑，邊笑邊把手裡的醋倒了個空，徐如意就那麼坐在那兒，垂著頭，一聲都不吭。

於是幾個孩子笑得更開懷。

何松南看著有點震驚，他、沈倦、裡面的徐如意李詩琪還有幾個生以前都是一個班的，平時在班級裡何松南從來沒注意過們這些孩兒的事兒，只知道徐如意外號小結，因為口吃，說不清楚話，全班都這麼，他偶爾也會跟著這麼一聲，也沒太在意。

但是現在這種，明顯就是在欺負人。

何松南皺了皺眉，剛想進去，就聽見一個好聽的孩子的聲音：「你缺心眼嗎？」

李詩琪愣住了。

何松南也愣住了，他偏了偏頭，從側面去看那個出聲的孩子的臉，很漂亮又悉的側臉，皮很白，黑髮簡單紮高高的馬尾，規規矩矩的校服，領子上面出一段白皙的脖頸，線條看起來韌纖瘦。

何松南認出來了，絕對領域。

眼睛裡寫滿了「你算個屁」的那個，倦爺家的王大人。

王大人語氣衝：「我是你乾爹，要麼閉上你的安靜吃，吃完了滾，要麼乾爹就替你爸爸教教你什麼禮貌和素質。」

屬於非常能激起別人戰鬥意志的那種，輕蔑，不屑，煩躁，還帶著點兒「我是你爺爺，你是我孫子」的囂張。

這臺詞兒也太練了，一看就是見過世面的小姐姐。

何松南沒忍住吹了聲口哨，轉過頭去，看了一眼旁邊的沈倦。

倦爺沒看他，瞇了瞇眼，裡咬著本沒點燃的煙，牙齒磨了一下。

九月初，天氣還很熱，小店裡著塞滿了桌子和人，更熱，林語驚背對著門坐，沒看見外面站著的人，對面三個小姑娘氣得直笑，其中一個一拍桌子站起來了，湊近了看著，又掃了一眼校服袖口：「不是，你有病吧？我跟我同學聊聊天你在這兒裝什麼啊，還乾爹，你平時乾爹找的練唄？你一高二的——」

林語驚話都沒說，餘瞥了眼桌上，砂鍋的米，剛上來，裡面的湯滾燙，這要是扣腦袋上可能得來個燙傷。

把握著分寸，一手把面前的米往前一推推開，另一隻手按著生後腦「砰」地一聲按在桌子上。

生本沒想到會直接手，人都沒反應過來，臉和油膩的桌面直接正面接，尖了聲，掙扎著想要抬頭，被人死死按住。

「小姐姐說話注意點，給自己積點口德，」林語驚趴在耳邊說，「不然下次你這腦袋我就直接給你按砂鍋裡。」

旁邊帶著紅繩的那位也反應過來了，抬手就抓過去，林語驚站起來向後傾著躲過去，按著那姑娘的手沒松，另一隻手一把抓住紅繩的校服領子，抬腳勾起剛剛坐的那個塑料椅子踢過去，塑料椅子重重地撞上紅繩的膝蓋，林語驚順勢拽著領子往旁邊一甩。

這地方空間本來就狹窄，人都沒站穩，被這麼撞了一下甩開直接往旁邊摔，嘩啦啦地撞倒了旁邊摞在一起的藍塑料椅子。

店裡一片混，孩子的聲和椅子翻倒聲，老闆娘匆匆從後廚出來，旁邊小棉花糖坐在那兒都嚇傻了，臉上還掛著眼淚，好半天，哆哆嗦嗦的出手來去拉林語驚的校服：「別……別別打，別別，打架，求……求……」

林語驚垂頭看了一眼，小棉花糖嚇得整個人都快一團兒了，哭得肩膀一一的。

拽著手把拉起來往外走。

小棉花糖被拉著趔趄了一下，乖乖跟著，走到門口迎面站著幾個人，林語驚頭都沒抬，著對方胳膊拉著小姑娘走過去了，過馬路，再往前，拐進了另一條路上。

這條道飯店餐館相對了一些，旁邊就是一個便利店。

林語驚看了眼邊的，走進去，買了一把棒棒糖出來，挑了一草莓味的遞給。

生沒再哭了，正坐在便利店門口的臺階上抹著眼睛，看起來可憐的。

林語驚嘆了口氣，在旁邊坐下：「哭什麼，別人欺負你你就揍，揍兩頓就老實了，你哭以後就會不欺負你了嗎？你越好欺負就越被欺負。」

生著棒棒糖抬起頭來，眼睛通紅的：「我，打，打不過。」

「打不過就罵，不管用就用的，」林語驚隨手撿了荔枝味的棒棒糖，剝開糖紙塞進裡，「邊有什麼東西就全往們臉上招呼，打架就是要先下手為強，把們砸蒙了，讓們反應不過來，然後就去告老師，坐在老師辦公室裡哭，就像你剛才那麼哭，說們欺負你，們打你。」

小棉花糖都聽呆了，愣愣的看著。

林語驚笑了，漂亮的眼睛彎彎的看著：「是不是覺得我說的很有道理？」

棉花糖臉紅了，我我我我了半天，什麼都沒我出來，最後結結地：「謝……謝謝……」

「沒事兒，」林語驚站起來，「其實也不是因為你，剛好我心也很不爽，們在旁邊得我腦袋疼，煩死了，們要是以後還欺負你，你就去高二十班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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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中飯吃了一半被攪和了個徹徹底底，看看時間再吃個別的也有點兒來不及了，林語驚最後去學校食堂買了兩個包子回去，坐在教室裡邊玩手機邊吃完了。

中午午休結束，沈倦掐著點兒回來的，他回來的時候林語驚已經睡著了，小姑娘趴在桌子上側著頭，睡得，校服外套偏寬大，套在上顯得骨架更單薄，瘦瘦小小的一個。

沈倦沒，也沒急著進去，斜靠在前門門口看了幾秒。

他忽然想笑。

剛剛在米店門口，這人看都沒看他一眼，後來李詩琪們幾個反應過來罵罵咧咧追出去，還是被他給攔下的。

沈倦看出林語驚「收」的這個意思。

起手來確實乾淨利落毫不手還練度驚人，不過下手卻有分寸，腦子很清醒。

上課鈴響起，林語驚皺了皺眉，慢吞吞地從桌子上爬起來，一抬眼，看見同桌站在門口看著。

午覺沒睡夠，滿臉都寫著不高興，皺著眉迷迷糊糊地和他對視了一會兒，慢吞吞地抬手，長長的，絨絨的睫垂下去，細細白白的指尖了眼睛。

沈倦眼皮痙攣似的跳了一下。

過了十幾秒，林語驚才反應過來，站起來給他讓位置。

沈倦坐下，沒人說話，林語驚還於半夢半醒的混沌狀態，坐在座位裡淚眼婆娑地打著哈欠。

下午第一節課是化學，化學老師的第一節課，沈倦從一摞書裡出那本嶄新的化學，翻開第一頁，唰唰唰簽了個名字。

林語驚發現，他這個同桌特別簽名，就跟小朋友發下來新書要在第一頁寫上班級姓名似的，他也要寫，每科每本都寫，沈倦兩個字寫得龍飛舞，佔了大半頁的空白，和他的人一樣囂張。

沈倦注意到的視線，也轉過頭來。

林語驚看著他，眨眨眼，有一種看被抓包的不自在。

年看起來倒是很自在，略微側著腦袋看著他的小同桌：「你剛剛打架的時候，跟人家說什麼了？」

林語驚一頓，大腦當機了兩秒，剩下的那一半沒睡夠的瞌睡蟲全被嚇沒了。

林語驚：「什……什麼？」

「就是你按著人家腦袋，趴在耳邊說的那句話。」沈倦說。

林語驚從驚嚇到茫然，而後面無表的看著他，看起來就像是在琢磨著現在殺人滅口來不來得及一樣。

林語驚：「你看見了。」

「嗯。」沈倦大大方方說。

林語驚回憶了一下，那家米店很小，也沒看見有同班的在：「我沒看見你。」

「剛好路過，在門口，」沈倦還是有點小好奇的，當時就看見趴在人耳邊低聲說了什麼，那姑娘從拼命掙扎到一不，效果十分驚人，「所以，你當時說什麼了。」

林語驚看著他，忽然人畜無害的笑了。

沈倦是第一次看見這麼笑，五長得太乖了，笑起來眼睛彎彎，十分純真無辜的樣子，微挑著的眼型，像只涉世未深的小狐貍。

沈倦愣了愣，眼皮又是一跳。

「我說，我上面有人，」小狐貍慢吞吞地說，「我社會大哥沈倦就在門口看著呢，你再一下我就要了。」

沈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