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為君覆明月(番外)
秦求善取道江南,已非明智。也不想想,縱然百萬鐵騎,雁南王何曾懼過?更何況這不氣候的小小軍。
有了布防圖,便如虎添翼,李紹行兵上山,不損一兵一卒就將軍擊潰。
山下呈頹敗之勢,秦求善大怒,奪李輕鴻。
這年郎眼見事態大變,自靴中拈出一枚薄刃,以袖纏柄。
秦求善揮刀砍向他,李輕鴻一翩,快,又準,甚至心臟都沒多跳一下,就如鬼魅一般掠至秦求善側。
刀刃一翻,穩穩地抵在秦求善的脖子上。突如其來的寒意直衝腦門,令人汗倒豎。
秦求善形晃了一晃。
“勸你別,這刀是越祗的寶,鋒利得很。”
要說李輕鴻和李寄思兄弟二人很像,一個朗若日月,一個默比星辰;可若說二人不像,偏偏這自骨子的沉穩與驕傲是一脈相承的。
秦求善聽得李寄思譏諷一句“徒有莽夫之勇”,現在李輕鴻又教誨了他一句:“秦求善,你輕敵。”
蚍蜉撼樹,不過一場鬧劇。
秦求善眼神一黯,反而大笑幾聲,仰起腦袋,從容閉上眼,“我秦求善也不怕死,不輸你們小兒。”
李輕鴻卻緩緩移開薄刃,說:“可我不要你的命。”
*
從葛鎮川的下場就能看得出,李紹對於軍的置,無異於趕盡殺絕。
殺一儆百,否則人人都靠鬧事生來博取利益,大樑豈不早就亡了?
不過這次對於如何置秦求善,李輕鴻卻有不同的見解。
在軍營,李輕鴻據理力爭,那架勢毫不讓李紹;回到王府中,兩人不對臉,也不說話,儼然勢如水火。
李輕鴻先跟母親請了安。
李紹這廂教李輕鴻氣得頭疼,忙好公務就去房中尋薛雉,是想尋個舒心,不想到門口還教下人攔住了,“王妃講,今日不想見王爺。”
李紹頭疼得都快裂了,“豈有此理!都要造反了不!”
他推開人,直沖沖地就闖進去。
薛雉本倚在榻上喝藥,見李紹進來,放下藥碗,靜靜待他興師問罪。
可李紹一瞧見,這腔火怎麼都作不出了,擰著個眉頭往邊一坐,“……我頭疼死了!”
“王爺將守缺打那樣,可見還不夠疼。 ”
寄思尚小,面對薛雉又最不會說謊。
胳膊上挨李紹的一鞭子,紫黑一道,目驚心。他挨打得沒哭,卻是薛雉疼得掉眼淚,追究底一問,才知這父子三人瞞什麼。
李紹聽怪氣,是在為寄思鳴不平,窩得火更盛,“讓你慣得不樣子,我不打,他早晚混賬一個!”
“你,你才混賬……”他蠻橫霸道,薛雉想同他講理,一急就咳起來,更講不清了,眼淚止不住地淌。
李紹見掉淚,手忙腳地拍著的背,“行行行,我混賬,我混賬。”
薛雉當著兩個孩子的面強撐著氣勢,可到了李紹面前,後怕就從深往外湧,怎麼看他,怎麼委屈,李紹一哄,鼻子就更酸。
攥拳打他,往膛上捶一頓。
李紹不怕疼,最怕疼,一把將摟進懷裡,“好了,好了……守缺也是我兒,我有分寸。那兩個小混賬吃再大的打,第二天也照樣活蹦跳的,你擔心他們作甚?這一日日的,怎都不見你好。”
他溫聲語地哄一通,薛雉起先還著子不理,這廝就又專挑薛雉害臊得話講。
兩人已都不算年輕的,偏他還當薛雉是個小姑娘,一會兒著夫人,一會兒著雁書妹妹,又低眉吻的額頭,如膠似漆,怎麼纏都不膩似的。
薛雉越聽越,臉往他懷裡,不去看他明亮的眼。
李紹抱著。許久,薛雉小聲說:“以後這樣的事,不許瞞我。”
李紹一臉冤枉,說:“這是鴻兒的主意。他如今長能耐了,小小年紀,就敢在軍營裡號施令。今兒還跟他老子板。”
薛雉笑,“可算有人治一治你。”
李紹著的腰,“你們母子,哪個治不住我?慣得你們,個個不把本王放在眼裡。”
薛雉牽著他的手往心口上按,“我將王爺放在心上的。”
李紹一挑眉,瞧一副小狐貍樣兒,眼睛裡都是狡黠。李紹拿回威風,佯裝板起臉,“兒子,我會教,無論如何都不能縱著你去疼。”
“我聽王爺的。……是另外有件事。”薛雉說,“前陣子,我代王爺做主,收留了幾位人。”
此事也有人告訴他了,王府裡也止不住流言蜚語,只是他之前忙著平軍,無暇顧及。再聽薛雉提起,李紹才記起還有這一樁事。
他哼笑,“你既做了主,那任憑夫人安排。你看,今夜是想讓哪位人來伺候?”
說著任憑安排,李紹言辭裡皆是怒火。
薛雉病著,晚間咳得尤其厲害,怕擾了李紹休息,不想在跟他作一住。李紹不肯,兩人為此爭過幾句。
李紹見這回收了幾位人,猜測多半是有這個緣由,又怎能不惱這自作多的“大度”?
他年年去京覲見,見趙行謙,也見蕭原,陳年老醋都夠他酸一壺的。怎到了薛雉這裡,還不住地將他往外推?
被輕視的怒火燒得他心腔子疼。
誰知薛雉一把過他的耳朵,作擰,“你想得倒!”
李紹教擰耳朵,低下頭去,薛雉仰往他下上咬。
小東西夠狠,李紹都能著牙印。
他問:“那是做什麼?”
“我聽那商人講,們是從越祗被強販到江南來的,所以想請王爺幫忙,將們送回越祗去。”
“就這事? ”李紹揚了揚眉。
“王爺以為什麼?”薛雉氣鼓鼓的,“其他的,想也別想。”
薛雉看他笑的眼,忽而意轉過來,品出他方才那番是氣話。
強撐著薄臉皮,“算了,王爺若是喜歡,也沒人礙著。”
李紹笑出了聲,笑臉紅,“那豈不是好極?本王就喜歡夫人,也不想有人礙著。”
“那……王爺是答應了?”
“答應。”他吻的,聲音含混,“夫人要什麼,我都答應。”
薛雉教他吻得七葷八素,又知他高興,最好說話,分出神來又拿李輕鴻的事討價還價。
“王爺也聽鴻兒一次?”薛雉說,“他總歸要長大的,王爺真疼他,也該聽聽他的話。”
“他跟你告狀?”
“你那麼霸道。你是他爹,什麼都教他,怕他走錯一步路,可有些事,總要他自己去試才好。哪怕是真走錯了,又能如何?”
李紹看,彷彿一眼看,“這些話,是鴻兒說得吧?你能捨得?”
薛雉笑著攬住他,“捨得。鴻兒敢跟王爺板,正是因為王爺是他父親。是你給了他這麼大的膽量,也是你教得他這樣聰明,讓他不怕走錯。”
聲音跟珠玉似的,悅耳極了。薛雉向來都知道怎麼說才能讓李紹舒心。
李紹明明知道這是奉承話,可誰讓奉承的人是薛雉。
“他是有膽量,也聰明,敢找你來做說客。”
薛雉手指在他結勾畫,“那……臣妾這說客,當得是好,還是不好?”
李紹笑道:“自然好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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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輕鴻做主留下秦求善的命,但革除了他的軍職,召他來王府面見時,李輕鴻領來了寄思。
他對秦求善說:“你有大志,恨他們排打,可到了場,從不會這種不公道的事。”
“兩個選擇,你可以領下百金,離開王府,恩怨兩消;也可以留下,做我二弟的影衛,同生,共死。”
李輕鴻給他一個機會。
秦求善怔怔地看向李寄思。那個孩子還是沒說話,烏黑的眼睛已經看了他,所以朝他出手來。
秦求善流下淚,咬牙,給李輕鴻和李寄思叩頭,“士願為知己者死。”
這是景明十三年,暮春。
草長鶯飛。青山後又見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