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秦芃再堅持了一天，終於熬到了衛衍京的日子了。

大清早繼續去蹲守秦書淮，這一次帶了許多人，分開蹲在淮安王府大門前，天漸晚，王府後門出來一架看上去極為簡樸的馬車，然而那馬車後又跟了好幾輛馬車，明顯不是一人出行。

秦芃聽到侍衛報的消息，笑了笑後便讓馬車堵在了王府後門連通的小巷門口，幾輛馬車被秦芃馬車堵住，前方車夫恭敬道：「不知前面的主人可否讓一讓，我等有要事，勞駕。」

「公子說話很客氣，應該是出還不錯的人，」秦芃坐在馬車裡，含笑捲起簾子，看向對面說話的人，被秦芃一眼掃過去，對方頓時警惕，秦芃將目落到對方腰刀上，瞇了瞇眼：「一等侍衛卻只是一個車夫，不知馬車裡坐的是何人？」

聽了秦芃的話，對面的侍衛坦坦笑起來：「四公主今日是來找事的？」

「非也非也，」秦芃抱著暖爐搖頭：「我就是想來請王爺吃頓飯而已。」

說著，秦芃看向馬車車簾，仿佛是能看到車簾後那個一直默不作聲的男人。深款款道：「不知王爺可否賞臉？」

「不賞。」秦書淮果斷開口，一點臉都沒留給秦芃，直接開口：「讓開。」

秦芃對這個回答也不意外，笑瞇瞇看著裡面人，溫和道：「我讓開可以，但不知王爺想不想知道長孫皇后臨去前，到底說了些什麼？」

秦芃話出口來，氣氛驟冷。

長孫皇后是秦書淮的生母，當年靖帝昏庸，在秦書淮去了北燕後第三年，因不喜長孫皇后，在滅了長孫家三族之後，下令將縊死。死後拋荒野，甚至連都不知去了哪裡。

這是秦書淮心裡一道結，對於生母的尋找、死亡原因的探索，是秦書淮人生至關重要的一件事。

秦芃知道，所以也清楚，這個人必然會為此留步。

過了許久，秦書淮起車簾，他端坐在馬車中，神冷漠：「你想怎樣？」

「我？」秦芃笑了笑：「我說了，就想同王爺吃頓飯而已。」

「好。」

秦書淮放下車簾，同侍衛道：「回去。」

「王爺……」侍衛有些為難，裡面人沒有任何回應，侍衛抿了抿，終於還是聽了秦書淮的話，紛紛調頭回了王府。

秦芃和秦書淮兩人打正門而，秦芃就跟在秦書淮後。秦書淮走路很快，秦芃整個人走路就跟蛇一樣的，又慢又妖嬈，秦書淮走了幾步後有些忍不住，回頭皺眉：「走快些。」

「嗯？」秦芃愣了愣，隨後嗤笑出聲來。

驟然想起，當年同秦書淮出門，秦書淮也是這樣的，站在前面，回頭皺眉，只是當年他說的是……

彆扭了。

如今不是自己妻子，這話都不一樣的，從彆扭變走快些，語調都冰冷許多。

秦芃有些慨，跟著秦書淮來了會客的地方，兩人坐下來後，秦書淮直接道：「此刻用膳？」

「不急，」秦芃抬眼看向秦書淮，笑著道：「咱們先對弈一局吧。」

「好。」

秦書淮也不催促，讓人上了棋盒來。同時又讓人準備了晚飯。

春素跪坐在一旁給兩人煮茶，兩人猜子過後，秦芃拿著黑棋先行。

開局秦芃開得穩，兩人不不慢的落著棋。

多年不見，秦書淮下棋的風格大變，以前他的棋風帶著君子溫和，如今的棋風又狠又穩，得人有些不過氣來。

秦芃突然很好奇，這麼多年，秦書淮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才變了今天的樣子。

看對方。

秦書淮是長得極其好看的一個人，如今比及年，更加清瘦，棱角也更加分明。

他年時只是因為不善際而看似冷漠，但一雙眼清澈溫和，尤其是看笑起來的時候，眼底就仿佛三月春落在湖面，水波漾，點斑駁。

而如今他卻是帶了一種發自心拒人千里的高冷，一雙眼看過來的時候，本覺不到半分暖意，似凜冽寒冬，高山冷雪。

那年的被他不知是塵封還是摧毀，他一個人如一把孤劍，一顆松柏，孤零零行走在這世間，卻也沒有半分埋怨。

秦芃看著他出了神，秦書淮抬起眼來，提醒：「落子。」

秦芃收回神，角噙著笑，抬手落下棋子，放和了聲音，也不知是帶著什麼心，戲謔般道：「聽聞王爺娶了三位妻子，倒不知道哪一位最王爺喜歡？」

秦書淮沒有說話，他盯著棋盤，他這樣正經拘謹的模樣，到讓秦芃有了興致，追問道：「王爺，嗯？」

「我沒有三任妻子。」秦書淮終於開口，說出一個讓秦芃意想不到的答案，秦芃愣了愣後，隨即笑出聲來：「王爺說笑，王爺明正娶了三位妻子，北燕公主趙芃、姜將軍姜漪、丞相小姐董婉怡，這事兒天下皆知，王爺莫要欺我婦道人家。」

「我曾以為你是個弱溫順之人，」秦書淮面不改，突然轉了話題，秦芃含笑不語，等著秦書淮開口，秦書淮抬眼看：「如今卻才知道，原來公主足智多謀。」

「哦？」

「戌時了。」秦書淮落了棋子，秦芃跟著落下，秦書淮頭也不抬，卻是問：「公主覺得，衛衍回得來嗎？」

秦芃面不，眼神冷下來。

聽秦書淮的話，秦芃便明白，秦書淮如今陪著下棋，是先知道了的意圖的，他不僅僅是在陪下棋，還是在同一起等著。

秦書淮知道了的意圖，自然也就會有所防備，心裡不由得有些發慌，但面上仍舊一派雲淡風輕，沒有毫膽怯。

「小叔回京探家人，為何會回不來？」秦芃假作聽不懂秦書淮的話。

秦書淮落下子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布的局，在落子瞬間，局面大變，看似沒有關聯的棋子一片一片連起來，秦書淮喝了口茶，面平穩：「還同我裝傻？我只是很好奇，你是怎麼知道我要在今日去攔截衛衍的？」

秦書淮這話說得太清楚，秦芃看著棋盤，面沉靜。

秦書淮不由得高看了幾分面前這個人，被到這樣的程度，卻還是一副從容的模樣，無論才智如何，至這份心比太多人強。

他抱著茶，等著秦芃的回答，秦芃沉默了很久，終於道：「我也很好奇，王爺是怎麼知道我知道你攔截衛衍一事的？」

「我先問的問題。」

秦芃笑了笑，將棋子往棋盒裡一扔，用手撐著下，像狐貍般仰頭瞧著他，笑瞇瞇道：「王爺，你對衛衍下手，這才是應該的，你若不下手，這就奇怪了。」

「嗯。」秦書淮點頭，他對衛衍的殺意顯而易見：「繼續。」

「五天前，我收到小叔來信，說他八日後到，還提及了婆婆病重一事，我從日子推算便知道，是王爺在宮變當日就發了信，他回京。如此時局，王爺讓他回京，這意圖太明顯不過了。」

「於是我清點了人馬，想要去救小叔，可是我並不清楚他回來的線路，也不知道王爺人手多，什麼時候手，所以我就特意來盯著王爺。」

「你探聽清楚了王府多個房間，問了侍洗多件服，搞清楚了我的作息以及王府每道門進出往來是什麼人。」秦書淮點頭表示明白：「是為了推算我有多府兵，一般府兵從什麼地方出。你為何猜測我會用府兵而不是軍隊？」

「因為軍隊靜太大，而且難保裡面沒有衛家的人。畢竟，衛家在軍中關係盤錯節，衛家幾乎是齊國軍隊中許多人的信仰。你殺衛衍的事如果傳出來，對你影響太大。而衛衍被你誤導匆忙上路，不可能帶太多人，府兵，足以。」

「而我日日守著你，纏著你，也就清楚瞭解你的一舉一，有任何異樣，都會讓我察覺。」

「所以，」秦書淮抬眼看：「你發現了我今日要手，然後讓人準備好在道上等著了？」

「王爺說得太麻煩，」秦芃歪著頭：「我何必每一條道都埋伏？我跟著王爺的人，不就好了？」

「王爺的人做得很細，」秦芃低頭喝茶：「化妝小廝坐在馬車裡出，本看不出來派了許多人出去。可是王爺，我今天就盯著你家門口，今天你家買蔬菜瓜果綢等東西，拉了二十馬車。我問過你們平日用度，你府中七天前才大量採購了一批，我就想知道，您吃得完用得完嗎？」

秦書淮沒說話，聽著秦芃的話，思索著自己屬下平時的做事風格，秦芃看著秦書淮吃癟的樣子很是開心，笑著起：「走，吃飯去。」

秦書淮跟在秦芃後，走出房間，朝著飯廳行去，他一路都在思索，秦芃瞧了他一眼，含著笑道：「我說了我的法子，王爺可以告訴我，您怎麼看出我不對勁兒了吧？」

「你為衛煬守寡十年，必然深他。」

秦芃頓住腳步，有些疑，不大明白秦書淮的意思。秦書淮嫌棄看了一眼，繼續道：「而你近日來的行徑，很像你上了我。」

秦芃：「……」

「最重要的是，」秦書淮語調不知道怎麼的，就帶了點溫：「以前也有過一個人想騙我，說辭和你幾乎一致。」

「被騙過一次，就不會被騙第二次了。」

秦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