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秦芃忙了許多日,總算是將徐城徹底安定下來。秦書淮在這些日子沒什麼事兒幹,就去給秦芃買東西。
他記得秦芃喜歡穿黑的子,喜歡戴豔麗的首飾,等秦芃忙完了之後,秦書淮獻寶一樣拉著秦芃過去,同道:「我給你買了些服首飾,你瞧瞧?」
雖然對秦書淮的審沒有抱什麼信心,然而想起來這些日子秦書淮的行徑,秦芃覺得他還是進步了的,於是心裡還是有了些小小的期待。
然而當打開服櫃子,看見那一個櫃子黑的子,打開首飾盒,看見那暴發戶一樣全是寶石閃瞎別人的眼的首飾時,心還是崩潰的。
這麼多年了,這個人還是只會這麼買東西。
「芃芃,」秦書淮站在背後,雙手攏在袖間,聲音平靜:「喜歡嗎?」
秦芃:「……」
正常的姑娘,誰會喜歡每天穿得像個刺客一樣?
以前當趙芃的時候,對秦書淮一般都是鼓勵的,很和秦書淮顯自己的不滿。
秦書淮喜歡給買黑服,一般也是點頭誇讚,這也造了秦書淮一直不太明白,秦芃說的黑服和他買的夜行裝有點不太一樣。
然而今天秦芃有點不想忍了,憋了半天,終於道:「不喜歡!」
秦書淮微微一愣,垂下眼眸,遮住了自己眼中的神:「嗯,人總是會變的。」
「不是……」
秦芃艱難開口,雖然覺得有些傷人,卻還是說了出來:「我是從來就不喜歡這樣的黑服!」
「嗯?」
秦書淮抬起頭來,頗為詫異,秦芃擺了擺手,歎了口氣道:「我帶你去挑東西吧。」
說著,秦芃吩咐了下人準備了一下,就帶著秦書淮往集市過去。
他們進了一家店的貴賓間,秦芃讓老闆將所有服都送了進來。
然後秦芃一件一件給秦書淮挑,告訴他腰線、花紋、擺等等之間的區別。
秦書淮帶著趙一等侍衛聽得目瞪口呆,等秦芃將所有區分講完了,又講了一下自己的喜好,說的口乾舌燥後,這才抬起頭,看向秦書淮道:「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
秦書淮點點頭,然後迅速將秦芃方才說過的話的簡梳理版說了出來。
秦書淮從小功課好,就是因著這個。凡是他聽過的話,看過的書,都幾乎能複述,不但是複述,還能理解後用自己的話說得更加準簡練。
秦芃聽了秦書淮的話,覺得孺子可教,點了點頭,讓侍衛們講服全都舉了起來,溫和道:「來,給我挑一條子。」
聽了這話,秦書淮面僵了僵,秦芃神溫和:「沒關係,你就挑一件你覺得好看的就好。」
「在什麼場合穿的?」
聽了這話,秦芃十分欣,覺得秦書淮果然想得周到,語氣越發輕:「你覺得有什麼場合,你分別選一下。」
秦書淮皺起眉頭,認真看了一下。
然後他抬手,指了一條黑的子:「這個,外面在別人面前穿。」
秦芃看了那條領子都裹得嚴嚴實實的子,手微微抖了一下。
然後就看見秦書淮將手指在另一條紅輕紗外套上,用鎮定的語氣道:「這個,在臥室裡穿。」
秦芃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忍住了打秦書淮的衝,開始檢討自己,為什麼,要對秦書淮寄予希?
沒用的,他本看不出來子與子之間的區別的!
他只能明白,布料多一點還是一點,什麼會容易被攻擊被發現什麼比較吸引他。
秦書淮知道自己說得不對了,但依舊故作鎮定,目落在窗外,神平靜淡然。
趙一和其他侍衛低頭站著,著笑,著服肩膀微微發抖。
秦芃緩了許久,終於走上前來,點了好幾套服,直接道:「打包帶走。」
聽了這話,秦書淮終於聰明了一些,趕忙跟上,立刻道:「趙一給錢!」
說著,就追著秦芃出去了。
兩個人走在街上,秦書淮想去拉秦芃,秦芃就甩開。秦書淮再拉,秦芃再甩。
兩人拉拉扯扯走了一路,走到房間門口,秦芃終於忍不住「噗嗤」笑了起來。
「我要是不讓你拉,你就一直這麼給我甩啊?」
扭頭瞧他,秦書淮見秦芃心終於好起來了,舒了口氣:「我要是強行拉著你,我怕你生氣。我要是不拉你,我也怕你生氣。」
「不會。」秦芃欺上前去,秦書淮雙手攏在袖中,站得端正筆直。
他擋住了門,從外面往裡看,就只能看見秦書淮的背影。
秦書淮不敢瞧,目不斜視,秦芃踮起腳尖來,啞著聲音道:「你強行拉著我,我不會生氣的。」
秦書淮轉過頭來,秦芃離他很近,不過咫尺,墊腳著腳尖,笑意盈盈瞧著他,落在臉上渡了一層金,他只要輕輕一,就能到的。
秦書淮呆呆看著秦芃,咽了咽口水。
他心裡天人戰,這一分鐘他特別想親親,可是秦芃沒讓他親,他又怕生氣。才剛剛生過氣,好不容易哄回來了,總不能讓再生氣了。
秦芃瞧著面前一臉呆愣的秦書淮,察覺他們之間這樣若有似無的曖昧氣氛。有些想退後,覺得這樣的距離似乎是太近了。只是想逗弄他,沒想真的做什麼。然而瞧著秦書淮通紅的耳,卻又彷彿是僵住了一般,就停在那裡,約期待著什麼。
心跳得飛快,總預著有什麼要發生。
然而就是這個時候,秦書淮一把握住的手。
秦芃呆呆瞧著他,就聽他啞著聲音道:「那我就拉著你的手,不放了。」
秦芃:「……」
秦芃覺有一大盆冷水澆醒了,將腳尖放下來,板著臉,讓秦書淮拉著手,淡淡應了聲:「哦。」
秦書淮:「……」
他就知道的!
強行拉手,不開心了!
秦書淮試探著秦芃的底線,卻覺這個人真的很善變,一會兒親一下也沒事兒,一會兒拉手也生氣。
秦書淮覺得他對秦芃真是一點脾氣都沒有,但他心理素質很好,無論秦芃是高興不高興,他都能保持住基本鎮定。
而秦芃也發現了,其實秦書淮這人,這麼多年,除了坦了一些,真的沒多大變化。
帶吃還吃好吃的各種羊湯鍋、街邊小攤。
給買還是什麼貴買什麼。
凡事都寵著忍著,也就生氣發那一下,才會特別人。
秦書淮的好,都是他不自覺的好,秦書淮的,都是他不懂事的。
秦芃也不刻意想著要如何將秦書淮變自己心目中那個樣子了,這段如今就是一個態度——隨心。
該往前了,那就往前。心有疑慮,那就等待。
秦書淮給秦芃送東西,秦芃就給秦書淮送。兩人禮尚往來了幾天,徐城終於迎來了月神祭。
這是南方重大的節日。月神是西梁國教中的主神,徐城當年在西梁強大時本是西梁的土地,國君在這裡建立了最大的月神廟,後來割地讓給了齊國後,每年月神祭也就到徐城來舉行。
那天徐城早早張燈結綵,秦芃醒過來,就瞧見秦書淮穿上一素衫白袍,頭髮用髮帶挽起一半,坐在房間裡喝茶等。
他手邊放著兩個純白的面,一張面在眼角上勾勒了一隻紫藍的蝴蝶。秦芃洗漱後走出去,瞧著他道:「這是做什麼?」
「去參加月神祭。」
說著,秦書淮拿起那隻帶蝴蝶的面,放到了秦芃的臉上。
他環過,細心將帶子繫好,而後抬手給自己戴上了面,轉頭瞧:「走?」
秦芃看著那晨下戴著面的青年愣了愣,隨後站起來,應了聲。
秦書淮帶著秦芃出門之後,秦芃便看見,大街小巷上全是人,他們應該來自不同的民族,穿著不同的服裝,人流從各方彙聚,順著一個方向走去。他們誦唱著經文,神虔誠。
秦書淮護著秦芃匯人流,人流走得極慢,小孩子竄來竄去,街邊上的小攤賣著東西,秦芃喜歡買這些小東西,在前面買,秦書淮就知道給錢,沒多久,秦書淮手裡就抱滿了東西。
這時候已經過了大半天,秦芃有些了,轉頭瞧向秦書淮道:「我們這到底是要去哪裡啊?」
「繞城一圈,上月神廟。」
「上去做什麼?」
「祈福。」
「秦書淮,」聽秦書淮說這話,秦芃咬著冰糖葫蘆,有些詫異:「你不是不信鬼神的嗎?」
秦書淮沒說話,他抱著那些小東西,側讓過一個孩子,聲音裡帶了幾分溫和:「現在信了。」
秦芃拿著冰糖葫蘆愣了愣,抬頭看向側人俊的側臉。秦書淮轉過頭來,有些疑:「你瞧著我做什麼?」
秦芃聽了這話,笑起來,將糖葫蘆側著遞給秦書淮:「這個糖葫蘆好吃,你吃一個!」
秦書淮聽話張口,咬著一顆糖葫蘆扯下來,在裡咀嚼一會兒以後,點了點頭道:「是好吃的。」
他說話的時候是笑著的,一貫不笑的人,在面前,卻總是連吃個糖葫蘆都覺得開心。
秦芃瞧著他的笑容,忍不住問:「秦書淮,你有沒有什麼願?」
「嗯?」
「就是今天想做的願。」
聽了這話,秦書淮認真想了想:「有吧。」
「比如說,」他將頭轉到秦芃手上:「我今天拉不了你,你主拉著我,好不好?」
秦書淮說這話是認真的,他如今就是如此,他想要做什麼,心裡就揣著秦芃的底線。
如今他去拉、擁抱,秦芃一般是默許的,在這個範圍,他就會好好說出來。
然而就是這麼認真的詢問,卻讓秦芃心跳忽地加快。低下頭,有些臉紅道:「哦。」
說完後,拍了拍手,將手上糖渣拍開後,就從秦書淮臂彎裡環了過去,挽住秦書淮的手。
秦書淮含笑瞧著,他就知道這姑娘的口是心非。
始終,大概,終究,是有那麼一些喜歡他的。
他明白。
所以他耐心等著,陪著,候著,守著。
兩人一路吃吃逛逛,等到月神廟的時候,已經是天黑了。
月神廟建立在徐城的高山上,徐城城牆環山而建,城市在山谷之中。月神廟位於東邊最高的一座山的山腰上,月神廟是其實是一個環形的巨大建築,牆上鑿滿了大小不一的石,裡面放著雕刻好的神像。等走進建築去,就會發現中間是空的,兩邊一層一層修建著環繞的階梯,坐在階梯上,每個人都可以清楚看到建築中間的祭壇。
秦書淮和秦芃跟著人走進月神廟中,坐到了臺階上,人流源源不斷進來,一個戴著面的青公子坐下來,坐在了秦芃旁邊。
他拿著摺扇,明顯是來遊玩的齊國公子,而不是南境虔誠的信徒。
秦書淮瞧了那青公子一眼,又瞧了自己旁邊坐著的一個壯漢一眼,最後選擇抱著一大堆吃的和玩,默不作聲往旁邊了,同秦芃道:「坐過來點。」
此時大家都已經坐好,祭壇上點起火把,秦芃有些興,瞪了秦書淮一眼道:「別吵!」
秦書淮:「……」
說話間,有鼓聲響起,全場徹底安靜了。
祭壇上是一個巨大的神像,整個祭壇上火把突然點燃,火讓所有人看清了神像上神的面容,長得極其麗,線條乾淨俐落,眼睛廓深邃。
這雙眼睛和當年的趙芃很像。
趙芃長於北燕,相較於南齊,北燕人的廓是要鮮明得多的,而趙芃則是各種格外鮮明的那種,一雙眼不僅大,而且深。
因著這樣侵略的長相,得十分鮮明。
神像剛一出現在秦書淮和秦芃面前,兩人就都同時想起了當年趙芃的眼睛。
此刻沒有人出聲,所有人似乎都浸在莊重的鼓聲中,赤手赤腳、用樹葉和羽做衫的祭祀們踏著鼓點上來,其中只有兩個人穿了衫。一個是男子,戴著純白的面,一白袍,頭上是羽做的髮冠,另一個是子,戴著眼角畫了蝴蝶的面,穿著黑袍,頭上是用火紅豔麗的花朵做的花冠。
兩人錯而舞,一黑一白織纏繞。
他們的舞步都很簡單,配合著鼓點,很快就讓人學會。
過了一會兒,一個穿紅長袍的男子又上來,和白袍男子相撞,對抗。場面到達高,子擋在白袍男子前,紅袍男子退開,然後三人各自分開。
這段舞曲似乎是說了一段故事,月神降臨在人間,與人相,然後誕生了孩子,接著創造了民族,之後不久,月神的未婚夫日神追來,與凡人丈夫爭執,差點點殺害凡人之際,月神擋在丈夫前,最後月神同日神離開,但卻與日神再不相見,從此天地分日月,這個民族也開始繁衍。
一舞跳完,祭壇上只剩下了子,子口中念誦不知名的咒語,所有人站起來,跟著念誦。
秦芃不知道這是做什麼,但也跟著念。
念完之後,子對著神像跪下,將手搭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這時候,所有民眾都抬起手,搭在了邊人的額頭上。
秦書淮將東西都放下了,了秦芃的名字。
「芃芃。」
秦芃回過頭去,就看見秦書淮將手點在了的額頭上。
「我希這個人,一輩子平平順順,幸福安康。」
他說話的時候,含著笑。秦芃這就明白,這是在祈福了。
學著秦書淮的模樣,抬起手,放在秦書淮額頭上。
「我希這個人……」
秦芃說著,卻沒說下去,秦書淮有些好奇:「這個人怎麼樣?」
秦芃抿了抿,卻沒說話。
閉上眼睛,張開口,似乎是說了什麼,又什麼都沒說。
所有人同旁邊人祈福完,便陸續離場,秦書淮轉過去,低頭去撿那些放下的小玩意兒,這時候旁邊那個青公子突然用扇子點了點秦芃。
「姑娘。」
他聲音有些沙啞,聽著有些悉,秦芃回過頭,瞧見一雙笑意盈盈的眼:「給我個祝福,好麼?」
秦芃微微一愣,還未開口,就聽秦書淮道:「芃芃,走了。」
秦芃點頭笑了笑:「抱歉。」
說完,便同秦書淮離開去。
那青公子瞧著秦芃的影,眼中含笑,並不言語。
秦書淮慢了一步,將秦芃和那人隔開,秦芃回頭瞧他,笑瞇瞇道:「吃醋啦?」
秦書淮瞧不見面下那姑娘的表,然而從狡黠的語氣和明亮的眼裡,卻能想像出那人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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