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這話說出來,秦書淮心中一凜。
不僅僅是回想起當年被趙鈺強行搶走趙芃的恥辱,更重要的是,趙鈺言語中所的,是赤的威脅。
如果當年他不在乎趙芃的生死,如今為何還會在乎秦芃的生死?
如果他的執念只是帶著秦芃回去,那麼又怎麼需要管要帶回去的人是生還是死?
秦書淮了拳頭,面上不聲。
旁邊江春探過來,低了聲音道:「王爺,有大批兵馬來了。」
「誰的人?」
秦書淮盯著趙鈺,趙鈺全然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抱著秦芃,含笑看著秦書淮。
「不知道。」
江春皺起眉頭:「不像北燕人,但不知道是哪一支軍。」
秦書淮不語,已經明白,趙鈺如今不是虛張聲勢,或許他也早猜測到他們可能在泉城有變,做了打算。
而秦芃一直在思索著如今的形。
如今趙鈺明顯有新的底牌,就不知道新的底牌是什麼,而秦書淮卻是匆忙趕過來,不知道他帶了多人馬,如果持續僵持下去,或許秦書淮都要折在裡面。
而秦書淮也明白,如今要麼立刻手,要麼趕撤離,大隊人馬趕過來,必然不是他的人,怕是兇多吉。
然而趙鈺的手就放在秦芃的脈上,是威脅也是態度,秦書淮深深呼吸著。
往前,他顧忌秦芃命不敢上前。
退後,他卻也……不敢退。這一次攔不下趙鈺,再想將秦芃接回來,就難上加難了。
他抿了抿,終於道:「為何一定要帶回去?我們不妨做筆生意。」
「嗯?有什麼生意好做?」
「我可以將齊國口岸全部打開通商,你將放下來,一切好說。若拒絕的話,」秦書淮冷下神:「那就讓北帝與,一同葬在齊國吧。」
聽到這話,趙鈺大笑起來。
「齊國口岸全部通商?哈……秦書淮,」趙鈺一副極其好笑的模樣,看著秦書淮道:「你莫不會以為,我真的多在乎北燕,在乎國家什麼的吧?」
「將就著做做皇帝罷了,」趙鈺眼中有些無奈:「誰,姐姐一直想讓我當皇帝呢?」
說著,趙鈺低下頭,看著秦芃,眼裡全是寵溺:「誰,只有當皇帝,才能留住姐姐呢?」
「你……」秦書淮皺起眉頭,秦芃閉上眼睛,努力調整著力,在袖中將暗握在手心。
趙鈺看著秦芃的模樣,乾脆走到一旁樹下石椅上,抱著秦芃坐下,將頭埋在秦芃脖頸裡。
他看著秦書淮,亮著眼睛:「秦書淮,你別嚇唬我了。你捨得對姐姐手嗎?」
他抬手覆在秦芃臉上,神溫:「你要是捨得,就不會在這裡和我說這麼久了。你要是捨得,姐姐吧,早就是你的了。」
「你看,」他抱,同像是藤蔓與樹枝,纏繞在一起。
他們的服纏繞在一起,他們的頭髮纏繞在一起,他們的手指錯握在一起。
「你看,」趙鈺用臉磨蹭著秦芃的臉,彷彿是極其這樣的覺,聲音都帶了沙啞:「當年我殺了,得到了。」
「如今我還是可以得到,無論生死。」
「你瘋了……」秦書淮抖出聲:「趙鈺,是你姐姐。」
「唔?」趙鈺抬起眼簾,眼中出嘲諷:「姐姐?」
「是啊,」他突然歎息:「是我姐姐。可是,要是真的姐姐,」趙鈺雙手,彷彿要 將嵌:「那就好了。」
這話彷彿是驚雷一般劈過眾人。秦書淮秦芃臉上都出震驚的神來。趙鈺抬手握住秦芃,將的臉扭過來,看著他漂亮的眼睛。
「什麼覺?」他笑著看著秦芃:「歡喜嗎?還是害怕?」
秦芃看著他,沒有言語,趙鈺抬手按在位上,的嚨終於能發出聲音,趙鈺靠近,眼中全是期待:「說話。」
「你……」
秦芃腦中一片混:「我不明白。」
不可置信:「為什麼……為什麼你說這樣的話?」
說話間,有人駕馬而來,他後帶著兵馬,迅速停在了趙鈺邊,翻下馬,恭敬道:「見過北帝。」
趙鈺聞聲,抬眼看向來人。
對方低垂著眼眸,眉目溫和。秦芃睜大了眼:「柳書彥?」
「公主。」
柳書彥沒抬頭看,語調也有些小心翼翼。
秦書淮卻也不奇怪,如今世家已反,柳書彥在這裡,不是什麼讓人無法理解的事。
他平靜開口:「所以,你說了那麼久,就來了柳書彥?」
「唔,如果,還有衛衍呢?」
趙鈺笑了笑,秦書淮瞳孔極其細微的了,看著趙鈺,慢慢道:「你許了他們什麼?」
能同時說柳書彥和衛衍的東西,秦書淮思索著,趙鈺必然給出了極大的代價。
「王爺,」這一次,柳書彥卻是先開了口,他朝著秦書淮走去,單膝跪在地上:「柳家並無反心。」
秦書淮神平靜,垂下眉目:「繼續。」
「柳石軒已被下擒住,移宣京。世家謀反一時,下也願做說客,陪同王爺平定禍。」
「那你在這裡做什麼?」
柳書彥越是表忠心,秦書淮越是覺得不好,柳書彥深吸了一口氣:「如今北燕陳兵五十萬在邊境,言明,若願將長公主嫁於北燕為后,割讓邊境燕南十六州於南齊,至此之後,兩國好。若不願,即刻開戰!為國家之利,我與衛衍衛將軍等朝臣,奉太后懿旨,為長公主送嫁。」
「你瘋了!」
聽到這話,秦芃猛地開口,看向趙鈺。
連秦書淮都不由得看著趙鈺,眼中全是震驚。
燕南十六州是什麼地方?那裡原屬於南齊的地,後來被北燕搶走,十六州有綿延數千里的城牆防線,地勢險峻,有燕南十六州在,北燕幾乎沒有功侵過南齊。
直到有一位帝王昏庸割讓了其中一州,後來北燕以那一州為侵口,侵了南齊,搶走了燕南十六州。
從此以後數百年,南齊和北燕的戰爭都極其艱難,因為燕南十六州後都是平原,一馬平川,幾乎無天險可守。
如今趙鈺將燕南十六州還給南齊,從此以後,北燕再想攻打南齊,必須先過這高山城牆,幾乎就沒了可能。反而是南齊攻打北燕,會變的格外容易。
趙鈺這不僅僅是許下了求和的承諾。
他這甚至是賣了北燕數百年的安危給南齊!
秦芃劇烈息著,因憤怒聲音都變得抖:「趙鈺……你這賣國小兒,你對得起趙家先祖,對得起北燕百姓嗎!」
「對不起,」趙鈺面平靜:「這輩子,我誰都對不起。」
說著,他站起來,抱著秦芃,看著秦書淮道:「秦書淮,今日你放我走,從此我們恩恩怨怨一筆勾銷,你在南齊做你的攝政王,我在北燕做我的君主。今日你若不放我走,你就想清楚了,這南北之戰,就全繫於你了。」
「趙鈺,」秦書淮平靜出聲:「你說這些話時,考慮過你北燕的臣子百姓嗎?考慮過那五十萬將士嗎?」
「我不是你們,心裡裝著這麼多。」趙鈺微微一笑:「秦書淮,你以前說姐是你最重要的,你總哄騙,說這天下沒有比更重要的存在,現在你到讓我看看,有多重要?」
「朕敢開戰,在朕心中比這天下重要得多,你明白嗎?!」
秦書淮沒有言語,他靜靜看著趙鈺,許久後,慢慢笑開。
「趙鈺,」他聲音平靜:「不管你是不是他弟弟,不管有沒有我的存在,你這樣沒有任何底線和原則的人,也一輩子不會上你。」
「你閉!」
趙鈺驟然出聲,秦書淮往前一步,柳書彥豁然出刀,抵在秦書淮前:「王爺,」他眼裡全是掙扎:「不能再往前了。」
「我記得你喜歡過。」
秦書淮靜靜看著面前眼裡全是不忍的青年,平靜道:「甚至曾經想要嫁給你。」
「所以,」柳書彥握著刀的手微微抖:「沒嫁給我,真是一件幸事。」
秦書淮沒有說話。
走到今天,怎又不知道,當年秦芃看上柳書彥,看中的並不是真的柳書彥這個人,而是柳書彥上,所寄託的的夢想。
要安定,要平靜,要他們年時曾經幻想許諾過的那樣的人生。
柳書彥死死盯著秦書淮,許久後,秦書淮開口:「你是個好的臣子。」
說著,他抬眼看向秦芃。
他想,為什麼人這一輩子,總是要有這麼多的艱難險阻,總是要有這樣多的痛苦磨難呢?
「芃芃。」秦書淮溫出聲,秦芃閉上眼睛。
也就是那瞬間,秦書淮猛地出手,秦芃拼盡全力,袖中小劍朝著趙鈺直刺而去!
秦書淮繞過柳書彥,一掌擊開趙鈺邊的人,朝著趙鈺揮砍而去。
趙鈺被秦芃的小劍開,與此同時,秦書淮的劍也隨即而落,趙鈺翻滾開,秦書淮追逐而上。
旁邊一下了起來,秦芃往後退去,被人扶住了後背。秦芃猛地揮砍過去,被柳書彥握住手腕。
柳書彥看著,神不定,秦芃如今知道柳書彥是趙鈺的人,毫不敢鬆手中的劍。
「柳書彥,」輕聲息:「放開我。」
柳書彥了,也就是這一瞬,江春撲過來,將柳書彥一腳踹開,一把搶過秦芃,焦急道:「王爺,走了!」
然而秦書淮沒走,雙方人馬織在一起,秦書淮追著趙鈺,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樣。
秦芃和江春奔逃到了船上,回頭看見秦書淮還在人群中,秦芃咬了牙,同江春道:「去幫他殺了趙鈺。」
說這話時,整個人都是抖的,可見說這句話是下了多大的勇氣。
然而江春卻是道:「公主,我的職責是送您走。」
說罷,江春便斬斷了停靠的船繩,船起來,秦芃沒什麼力氣,被人扶著往裡走去,秦芃掙扎起來,焦急道:「趙鈺不死,他不會走的!」
話音剛落,船猛地一震,秦芃撞在船頭,看見岸上有人抓住了船繩,立於岸邊。
秦芃抬起頭來,發現站在那裡的一席白。
是衛衍。
他也來了。
他握住了船繩將船直接拉了回來,江春提刀衝了過去,衛衍大吼了一聲:「柳書彥!」
柳書彥神逐漸堅定,迎著江春就揮砍而去,江春和柳書彥糾纏在一起,衛衍跳上船,朝著秦芃出了手。
「嫂嫂。」
他面平靜,沒有半分波瀾。
秦芃笑了笑,眼中有了無奈:「柳書彥投靠了趙鈺,我能理解,你呢,你又是為什麼?」
「齊國需要燕南十六州。」
衛衍平靜開口:「我明白嫂嫂和秦書淮的意思,在這裡殺了趙鈺,一切就不作數了,你們想辦法扶持一個新的人登基,如今的局面,北燕是不願開戰的。你們是如此想的,是嗎?」
衛衍一面說,一面將秦芃扶起來。
他的力氣很大,作很堅定,但看上去彷彿是恭敬極了的模樣。
秦芃整個人都被他拖著,被迫往岸上走去。
秦書淮的侍衛朝著衛衍撲過來,衛衍抬手掙開他們,衛衍帶來的人和他們糾纏在一起,衛衍拖著秦芃,朝著趙鈺走去。
「可是你們篤定就能扶持你們想要的人登基?你們又確定能讓北燕停戰?這一切都是未知,不是嗎?」
「可是你過去,」衛衍著秦芃,手攥得死:「你過去,南齊就有燕南十六州。你知道燕南十六州意味這什麼嗎?你知道在南齊邊境,每年要有多將士,因為這燕南十六州而死嗎?」
「嫂子,」衛衍帶停在趙鈺不遠,趙鈺和秦書淮還在廝打,趙鈺人多,秦書淮幾乎是被他們包圍著,秦芃呆呆看著秦書淮,他握著劍,沒有半分停下的意思。衛衍的聲音回在耳邊:「你是南齊的長公主。」
「有人生來盡苦難,他們缺糧,他們努力耕耘,他們浴廝殺。然後他們將自己得到的給國家,國家用它養育了你們皇室。你百姓供養,你自食無憂,你肩負著什麼責任,你不明了嗎?」
「我知道。」秦芃閉上眼睛,歎息出聲:「我知道。」
可是是南齊的長公主,也是北燕的長公主。燕南十六州,到誰手裡,都是的罪。
要怎麼選?似乎也沒得選。
趙鈺給的本不是選擇,有燕南十六州作為餌,齊國除了秦書淮,不會有任何人想要留住。
秦書淮和趙鈺糾纏得有些久了,他對趙鈺本也不是倒的勝利,如今衛衍和柳書彥帶來了源源不斷的兵力,秦書淮再拖延下去,怕是自己也走不。
秦芃終於下了決定,揚聲開口:「停下!」
聽到這句話,秦書淮率先停了作,秦芃不敢看他,卻是轉頭看向趙鈺:「讓秦書淮走,我陪你回北燕。」
趙鈺上帶著秦書淮割開的傷口,他抬了眼皮,看向秦芃:「當真?」
「當真。」
秦芃垂下眼眸,朝著趙鈺遞出手去。
趙鈺沒有說話,他看著那隻手,那隻手和記憶裡早就不一樣了,已經很多年沒有主朝他出手來。
趙鈺心裡有無數緒奔湧,可他卻也沒說話,他微微笑開,疾步朝著秦芃走去。
秦書淮抬眼看向秦芃,著手裡的劍,沒有言語。
他稍一彈,周邊人便舉劍指向了他。
「書淮,」秦芃放和了聲音:「我是長公主啊。」
秦書淮張了張口,卻是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著劍,他不能彈。
其實趙鈺說得對,他遠沒有趙鈺那份決絕。
趙鈺對秦芃的,是飛蛾撲火,不顧一切,這天下,這百姓,所有無辜不無辜的人,在趙鈺心裡,都不值一提。
他對秦芃的心,是偏執,是獨有,是什麼都無法干擾。
秦書淮以為自己也是。
他也曾以為,為了秦芃,他什麼都能做到。
可是面對無辜的人,面對那供養他的百姓,他卻發現,自己湧現了一種深深地無力。
他也曾在邊境疆場陪那些人浴廝殺,他也曾知道生命的寶貴的脆弱。
他也曾默默許願,希家國太平,希那些年和他說,想早點回家的人,能安穩歸家。
在這些願面前,他突然發現,他以為自己對趙芃那份,其實並不是他以為那麼堅定。
他總希有一個兩全的辦法,總希平衡著人與他人之間的關係,卻又發現,這世上總是兩難。
他不知道對錯。
他不知道該怎麼做。
他想不顧一切救下秦芃,可是心裡總有那麼點東西,在阻礙著他,他繩趨尺步,不敢造次;他想就這樣,像一個合格的攝政王一樣,像一個衛衍、柳書彥一樣,就讓秦芃就這樣走,讓換這天下太平,百姓安康。可是又覺是如此巨大的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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