侏儒都是醜惡的，卻不是，只是孟扶搖看著的臉和形，再聽那變來變去的語音，實在覺得這個人和的樣子不搭調，也不知道是先天這樣的，還是後天造的。

這個太妍，看樣子很早就和長孫無極不對盤了，是不是覺得，煽孟扶搖也就等於煽長孫無極？那豈不是虧大了？

太妍對孟扶搖驚異的目視而不見，似乎並不在意自己奇特的形貌引人注目，臉，似乎想準了臉上那個耳的廓，冷笑盯著長孫無極。

長孫無極淡淡看著，眼神裡只有不耐和疲倦，他似乎懶得和太妍鬥，只有意無意的擋住了孟扶搖，他懷裡，一直在睡覺的元寶大人突然探出頭來，愕然盯著太妍看了幾眼，頓時大驚：“吱吱！”

“吱吱！”

這一聲卻不是元寶大人發出的，太妍袖子裡，突然爬出只看起來和元寶一模一樣的，甚至比它還上三分的，全黑油亮的兔子版耗子，該耗子看見元寶兩眼放，雙爪一合就待衝過來：“吱吱！”

元寶大人“咻”的回頭去，死死往長孫無極服深鑽——我沒看見我沒看見我沒看見……

那隻黑元寶猶自不罷休，一蹬就待竄起——“吱吱！吱吱吱！”被太妍皺著眉一把揪住尾塞了回去：“珍珠！給我爭氣點，天底下公耗子又不是死了，非要找那隻最醜的！”

元寶大人憤怒，立刻又鑽出頭來，含淚控訴：“吱吱！”

黑珍珠立刻也含了一包淚，回頭罵太妍：“吱吱！”

……

孟扶搖連那一耳都忘記了，在一片吱吱聲中抱頭崩潰，天啊，世間妖孽何其多，居然還有個黑元寶！

太妍終於一把將那黑珍珠塞回袖子裡——罵了主子還不罷休，甚至開始雙爪捧心背詩，吱吱聲吵不可聞。

冷笑看著長孫無極，眼角一瞥已經聞聲趕過來的宗越雲痕等人，二話不說轉就走。

長孫無極看著背影，突然道：“呢？”

“有本事你就再找出來，殺了就是。”太妍勾脣一笑，突然湊近長孫無極，在他耳邊低低道：“我那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奇才師兄，我說，你好像退步了哦……”

哈哈一笑，不待長孫無極回答，袖一捲，一步上了旁的牆，每一落步，牆上便多了一個齊齊整整的腳印，便那樣負著手，如履平地的走在牆上，走上屋頂，再一步步虛虛在空中，走向牆外，走得慢而平穩，彷彿平平靜靜走在地面上一樣，大地吸力，對似乎完會沒有作用。

走過的牆面，磚石無聲的，一塊塊呈腳印狀落下來。

衆人都凝神看著這般超凡絕頂的，完全離正常限度和規律的輕功展示，孟扶搖卻突然蹲下，揀起一塊碎石，擡手就扔了出去。

“你丫顯擺，你丫裝！”

“啪——”

碎石居然真的擊上了太妍背心，啪的一聲在正要上牆頭的背上綻開白的灰塵痕跡，太妍不防孟扶搖無恥的來這一手，晃了晃，險些真的栽下牆頭，努力平衡著子，才勉強維持著剛纔的高手風範，在空中縱出一道白影，電而去。

孟扶搖拍著大哈哈大笑：“姑娘我就知道你那手輕功危險得很，舊力纔去新力未生時最弱，果然，怯了吧？哈哈。”一轉手了臉上指印，眉又豎了起來。

“我也跟你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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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無極啊長孫無極，”孟扶搖趴在長孫無極面前，託著腮盯著他的臉，“看在我這個又被你連累的倒黴蛋兒份上，你不覺得你有必要解釋下你這個石頭裡蹦出來的師妹嗎？”

“太妍是我師叔的兒，子十分好勝。”長孫無極笑笑，撥開的發看那個五指印，見基本淡去了才滿意的道：“在我門之前，作爲師門的孩子，是天資最好也最重的一個，後來我被師尊看中，門學藝，便漸漸討厭了我，你也看見了，就是這樣，逮著機會便和我作對。”

“那高怎麼回事？先天的？”

“不，是練師門奼功練的，太妍太好勝了，從小事事要拔頭籌，奼功損人質，按例要在十五歲後再練才合適，爲了爭第一，十二歲就練了，結果高形就永遠的留在了那個年紀，說起來也頗可憐，只是自己不覺得，認爲，個子超過的子，都是醜的。”

孟扶搖噗的一笑，道：“哎，你說，爲什麼要這麼圍追堵截的要和你作對呢？“

眼珠轉，想，這不會是一種另類的表達喜歡的方式吧？自己前世小時候，小男孩追小孩，那都是要揪小辮子惹哭的。

“你不瞭解太妍，在我師門那個地方長大的人，是不太可能有紅塵之慾的。”長孫無極一眼看穿心底的小九九，似笑非笑的道：“假如有個人，從你出現的第一天就用各種方式試圖走你，你練功挖陷阱，你睡覺放毒，你比武在你第二天要穿的領裡麻針，你出外歷練，跟著，用盡一切辦法砸你的鍋——你覺得，這是喜歡？”

孟扶搖默然，嘀咕：“你這什麼見鬼的師妹，還有，聽的口氣，在和你爭什麼東西？長孫無極不是我說你，你已經貴爲一國之主，天下還有什麼份能高出你去？便讓了也罷，省得這樣唧唧歪歪討人厭。”

“你認爲那子，肯要讓出去的東西？”長孫無極嘆息一聲，低低道：“這大抵是我一生裡，除了你之外，最爲無奈也最束手無策的事了。”

孟扶搖眼殊轉——我沒聽見啊我沒聽見。

“睡吧。”長孫無極拍拍道：“如果你睡不著，我不介意陪你一起……”

“我好睏！”孟扶搖一溜煙的奔回房，奔得比兔子還快，留下長孫無極和元寶倆面面相對，半晌，元寶大人亦一聲悠悠長嘆。

啊……黑珍珠，你咋就沒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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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太妍的口氣，似乎淨梵被給作對的救了，然而不幾日，震京華的消息傳來，璇璣國佛蓮公主和四皇子在天煞邊境遇刺，皇子逃生，公主中流矢而亡，璇璣國主爲此十分傷慟，他育有子雖多，卻一直沒有立皇儲，據說私心所屬便是這位雅大方，盛名極著的佛蓮，如今出了這事，他那個悍婦皇后當即就在宮中撤潑，整備車要奔天煞找戰南算賬，好歹被璇璣國主給攔了，居然夫妻倆還在宮門前大打一架，國主臉上多了幾條線條利落的印子，以的犧牲，按捺下了他家那個母老虎，又急急修書一封譴責戰南，要求其出兇手，戰南到哪裡去找兇手？責符山所轄的烏縣查兇，又遲遲沒有回報，戰南皺著眉在宮中長吁短嘆，正遇上孟扶搖去給他請安——這段時間和戰南相愉快，給他提了不軍伍整飭的建議，戰南出行常帶著，起初還隔得遠，後來便了防備，由時常請見，聽見了便笑道：“這有何爲難？三條的蛤蟆不好找，兩條的兇手多了是。”當即帶著自己的一批護衛，連夜奔出數百里，將符山附近幾家山匪剿了個乾淨。

然後老人家施施然拎著幾個頭顱，摜在在磐都等候消息的璇璣使臣面前，那些頭顱故意沒防腐，夏日天氣裡爛得不堪，使臣和等著辨認兇手的四皇子還沒坐穩就被薰跑了出去，著牆吐得一塌糊塗，孟扶搖拎著頭顱，一路追著跑，“哎哎，看清楚先，爲公主報仇要——”四皇子以袖掩面，閉目轉頭，手一揮，悽聲道：“罷——罷——罷——”

那便罷了，誰你自己不肯看清楚。

孟扶搖進宮給戰南回報，兩人相對著笑了笑，戰南目閃爍的問：“可是君所爲？你我坦承相，但說無妨，朕絕不對他人言。”

孟扶搖對他瞇眼一笑，道：“陛下，符山事出當晚，草民還在酒樓喝酒，想來陛下也是知道的，不過如果可能，草民很希這事是自己乾的。”

戰南哈哈大笑，自覺和孟扶搖更爲知心，孟扶搖卻又掏出一張紙條，神兮兮給戰南看：“陛下，遇見大逆之！”

戰南一接過，臉就變了。

紙條上歪歪斜斜寫著：“蒼龍在野，風旗！”

戰南將紙條一，重重捶在案上，又負手急步繞室而行，低頭沉未絕，從他半垂的臉看過去，他眼神閃爍，神憤怒，憤怒中又有幾分猶豫，思量不語。

孟扶搖只做不知，天真純蠢的問他：“不知道是什麼暗語兒，在四野鄉村中傳唱，陛下聽說過嗎？”

“不過是狂妄無知的宵小之輩而已，”戰南答，突然停了步看著，半晌深深道：“孟將軍，你既愁在無極無用武之地，可願在天煞建功立業，鑄一番不世功勳？”

媽媽咪啊，你丫終於問出這麼一句話了！

孟扶搖在心底熱淚盈眶，面上卻一片輕佻的興之，立刻道：“好哇，草民前些日子已經辭了無極的兒，現在就到陛下麾下做個大兵吧，最好是去邊軍，從小隊長幹起，那才痛快！”

“你如此人才，怎好你去艱苦的邊軍做那大頭兵？”戰南一揮手，“且在皇營飛豹軍中領個副統領之職，雖是個四品，不及你原先職級，不過你好好做，將來龍虎大將軍便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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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遵旨！”

天煞千秋七年，七月流火，蒼龍起於野。

自從磐都一別後有足月沒有消息的戰北野，不出聲則已，一出聲便震天下。

七月十三，抵達葛雅的戰北野，幾乎沒有任何停息，立即召回藏在葛雅深的部下大軍，連同西北道邊軍副將邊鴻宇，殺邊軍主將劉擷，以“帝王無道”之名舉起反旗，浩浩兵鋒，獵獵戰旗，瞬間席捲了天煞北國大地。

與此同時，早在他尚在回葛雅途中，那些潛伏在朝野士卒市井之中的培植多年的力量，便開始了輿論攻擊，從磐都到葛雅，關於烈王北野忠心爲國卻遭譏讒，於長瀚山遭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之殺手，以及戰南薄待功臣爲君無德種種般般的流言便傳得滿天飛，甚至還有聽起來言之鑿鑿的“戰氏立國圖騰爲神賜，先祖有言，兩代之下，蒼龍在野，正合烈王名諱，夭命之主，即將出世。”之類的離奇傳說，正以轉瞬千里的速度在天煞大地上悄悄蠶食著人們的皇家正統意識。

七月十五，樂城下。

七月十七，雲下。

七月二十，奎溪下。

七月二十四，太京府總府金彥在蒼龍旗卷近城下時，主獻城。

七月二十六，天煞之北與中界土地的最後一道屏障金水城被破，三千軍士齊解甲。

七月二十七，明倫首府獻城。

……

八月初三，蒼龍大軍在天煞沂江之前駐馬，一路勢如破竹的兵鋒終於遭遇了起事以來的第一次大規模抵抗，在天煞國土上最大的一條分割南北疆域的大河之前，兩軍隔著滔滔河水遙，人喊馬嘶之聲過江上水霧約可聞，森然殺氣在江水上空凝結深黑的層雲，一場大戰，迫在眉睫之間。

八月初三，夜，奔騰洶涌的江岸邊，一高石峭撥蹲夥，石上有黑黑騎的男子，姿凝定遙南方，月下鏤刻剪影如鐵。

江風怒吼，長空漫越，掀飛他深黑袂，袂間有赤勾紋，火焰般閃在一深沉的江霾之間。

而一明月孤照，照上他遠超常人更加烏黑的眉目，照見那上撲撲征塵，照見他凝天煞腹地中心大城的目，深沉而充滿牽縈思念。

扶……我用兩個月的最快時間，打回天煞地，打到離你最近的地方。

你……還好麼？

此時。

在烈王北野侵掠如火驚七國之時，磐都城相對這一場叛逆，在不停息的十萬火急頻頻調兵馬糧草，和那短兵接來勢如火的戰爭相比，某一兩個人的職位起降已經不那麼顯眼，比如，某個在真武大會奪得魁首，著名的有武功沒腦袋的囂張小子，放著堂堂的無極武爵不要，跑到天煞京軍皇營中當了個副統領。

一方是驚天下的滔天鉅變，一方是朝野中一個不起眼的武職職位的起用，看起來，萬不相干，誰也不會將這兩件事想在一起。

於是沒有人知道，這兩者之間的暗含機謀而又不可分的聯繫，正如這四海棋局瞬息萬變，沒有人能從這一刻的漫不經心的某個落子，推算出未來一國的風雲大勢的終局。

八月初三，夜！風雨磐都，明月孤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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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三，夜，風雨磐都。

孟扶搖從的新單位回來，搖搖晃晃嘟嘟嚷嚷的往回走，一路抱著樹伏著牆對著傻笑——剛纔又請喝酒了，新來的副統領大方又傻氣，人家說幾句好話便眉開眼笑的掏銀子請客，沒幾天已經把同僚們請了個遍，全部混了好哥們，要不是礙著戰事急怕怒皇帝，副統領大人恨不得把全營好哥們都拉出去喝酒嫖花姑娘。

今晚又喝多了，著樹就喊人撞著牆就喚帥哥，苦了鐵姚迅，一邊一個拉著還抵不過的力氣。

回孟扶搖的宅子需要經過一片小巷集的平民住宅區，孟扶搖門路的在那些巷子裡穿行，不停的數地下掠過的那些影子，突然在一個巷與巷的拐角撞到一個人。

“哎呀人！”孟扶搖捂著鼻子閉著眼睛道歉，“哥哥我不是有意撞上你的……”

“扶搖——快逃！”

極低極低的話聲，輕得彷彿一縷月一抹風，那麼突然的撞孟扶搖耳中。

一怔，有些迷濛的擡起雙眼，那人已經和而過，快得也像一抹掠而過從不停留的風，轉眼消失在小巷的深，只留下一抹淡淡的悉的氣息，帶著點曾經曾經流連過的的味道。

孟扶搖的眼眸，突然更黑了幾分。

隨即便發覺，今夜是個十分悶熱，將雨而未雨的天氣，空氣中有淡淡煙氣飄散盤旋，那些溼潤的煙氣，重重的在狹小的窄巷空間，鐵板般的擋著四周的天。

而頭頂的天，不知什麼時候，那點昏黃的月已經不見。

孟扶搖突然躍起。

躍起，擡，一腳先將姚迅踹了出去，姚迅猝不及防，瘦長的子風箏般的飄出去，他輕功極爲了得，半空中一翻，便待越過巷子的牆。

卻沒能越過去。

煙一展，天一暗又一亮，四面都起了淡黃淺灰的煙氣，遮天蓋地的錦幔一般撲下來。

“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