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殺！

死老頭養好傷了？居然不顧份，在這暗夜黑巷裡意圖伏殺！

孟扶搖眼底閃過一輕鄙——十強者個再古怪，好歹都風標獨，自有宗師風範，這個煙殺，留在十強者之列實在是敗類，清除之！

煙氣越來越濃，約有桀桀的笑聲，刺耳刮心，孟扶搖豎眉，大罵：“哪家的老鴰子半夜學，還讓人活不？”

“娃子永遠這麼不知死活。”煙殺桀桀的笑聲還是那樣忽遠忽近，“老夫最近有些雜務耽擱了，今日才尋著時間來取你狗命，痛快點，自裁吧。”

“行，”孟扶搖挑挑眉，醉醺醺扔過去一塊爛磚頭，“痛快點，用這塊扳磚砸上你的腦袋吧。”

“哼！”

煙氣一濃便收，半空一展，收束，霍然橫掃！

“呼！”

漫天起了大漠黃沙般的旋風，一半從天降一半從地起，如同兜天兜地掀起的一幅巨大毯子，鋪天蓋地不管不顧的對著孟扶搖和後的護衛們當頭罩下來，那“毯子”如此巨大，覆蓋了周圍裡許方圓，孟扶搖那幾個人與之相比，有如螻蟻，往哪個方向逃竄，也逃竄不開。

孟扶搖也沒有逃。

突然擡頭，古怪的笑了笑，這一霎的眼神極亮，如束劈裂那混沌煙霧，哪有一分剛纔酒醉的癡茫？

“老狗，你上當了！”

喝聲未畢，突然一拳擊在側小巷的牆壁上，“轟”一聲，牆上的“磚塊”齊齊掉落，出裡面烏黑的生鐵，腳一踢，站立地方的地面突然下陷出一個深，孟扶搖立即和護衛們跳了下去，隨即大笑道：“請君甕！”

在那個早已佈置好的陷坑裡，手一扳機括，軋軋連響之中，整條“小巷”牆灰剝落，竟然全部是生鐵板連接製，隨著機括運作，那些鐵板迅速翻起合攏，將立在“小巷”中央正在運功的煙殺裹在正中！

煙殺發出一聲刺耳的怒吼。

“無恥！”

孟扶搖無恥的微笑著，一手從陷坑裡取出早已準備好的長槍，和護衛們齊齊跳出——這鐵扳陣只能困煙殺於剎那之間，要宰就要抓時機！

鐵板陣連接隙之間，煙氣明滅，一閃一黯，煙殺轉瞬就能衝出！

孟扶搖腳一踩陷坑邊緣飛而起，飛到一半後鐵一聲大吼橫槍一掃，在孟扶搖腳下一點，送旋風般直上五丈，落在鐵盒子之上，孟扶搖立即長槍閃電般向下一！

姚迅鐵和護衛們也奔了過來，在地面上齊齊揚手一擲，清一的長槍錯飛舞，在鐵盒盒上穿而過。

一聲厲嗥，煙氣一烈，轟然大響聲中鐵盒炸開，碎千萬黑鐵片，飛舞在夜中。

“豁喇！”

蒼穹之上突然亮過一道燦目的白，在烏黑的層雲之上金蛇狂舞，雲層似乎被震了震，震出些零星的雨滴來，先是細碎的雨星，隨即便連綿片，被風吹得四搖盪，盪出一天的晶瑩水。

遍地都是黑碎鐵，落了雨，閃著些詭異眼睛般的澤，蕭蕭雨幕裡，地面上的水很快彙集小小溪流四面八方的延開去，那些溪流裡，有一支，是淡淡的紅。

煙殺立在那裡，肩上一個深深的，膝上也有，鮮突突的冒出來，將土黃的長袍染得渾濁。

他臉鐵青的立在那裡，深呼吸，隨著他的呼吸，他臉上煙忽明忽暗，每次暗下去再亮起來的時候，那煙氣便重上一分，看得出來他接連兩次在孟扶搖手下傷，已經了真怒，大抵要拿出箱底的殺著了。

孟扶搖卻不會給他拼死一擊的機會。

低低一笑，“弒天”一閃，帶著月白日的微，大風鼓盪的撲了過去。

風起，日升，月盈！

繼真武魁首之爭最後一戰之後，孟扶搖第一次在實地對戰中使用了自己融合大風日升月魄真力的功法，三大真力在這段時間的苦練中，更加融會貫通，淙淙如流泉浩浩似江洋，所經之，風聲不烈芒不顯，卻氣息窒人寒攝心，那些起落轉承，點劈捺，比尋常人所能達到的極限還要再快三分。

快！武之真諦，就是快，在真力雄渾超越自己的人面前，追月躡風，瞬息萬變，永遠不給人模著自己的軌跡！

孟扶搖化了和影，化騰騰剎那千萬裡的旋風，遊移盤旋，來自無限廣大，去向中心唯一——煙殺的所有要害！

煙殺已經無法和比快。

他了傷，行礙，肩上那一記猶重，那是孟扶搖下的殺手，尋常高手早已被一槍搠穿，更關鍵的是，那槍之上，喂毒！那翻騰合攏的鐵盒子四角之上，噴毒！

他中毒，傷，被和孟扶搖一戰。

鐵等人要上來助拳，被孟扶搖一瞪眼罵了回去：“靠，這樣子還要你們幫，我也別活了！”

百忙中眼瞥過對面屋舍的檐角，那裡施施然高坐一人，淺紫袂飄散半空之中，居然還閒閒撐起了一把傘，他膝上蹲著觀戰的某白飄揚的大人，一人一鼠，微笑著一不，只用目籠罩著。

那個一直放飛，卻又始終納於自己關懷視野中的人。

孟扶搖微笑，回首，安安心心的去打架去殺人。

那兩個，高踞檐上，安安心心袖手看打架殺人。

煙殺雨夜伏人反被伏，勢竭；猝不及防先中毒後傷，竭：遇上力充沛有備而來打法兇悍的孟扶搖，力竭。

再強的強者，都有一個限度，三勢已竭，只好，氣竭！

第三百二十八招。

煙殺掌中揮舞如飄帶的煙氣越來越細，孟扶搖突然一個虛招，極其繁複複雜的手勢——來自那晚看長孫無極和太妍對戰的心得——那般眼花繚的一舞，煙殺擡手一封，手卻突然落了個空。

與此同時孟扶搖卻步，轉，黑髮如大幅烏緞揚起，在雨中那般流麗的一揚，落下時人已經返一撞，流星狂風般一撞，直直背向煙殺撞進他懷中！

極其大膽古怪的一招，煙殺從沒想過對面戰鬥中，有人竟然敢將後背空門完全給他，並將空門徹底的送上門。

煙殺怔了怔，很要命的怔了怔。

“嚓！”

黑刀如極，雨幕中一閃。

孟扶搖手一揚，拔刀，刀帶出鮮如流泉，在這午夜細雨中激而出，驚虹般拉開，瞬間越黑暗，在被雨剎那澆淡，虛化般慢慢消弭，如一場夜裡無聲落幕的生命之舞，剎那驚豔，終歸寂滅。

雨落無聲，兩個人都溼淋淋淋淋，孟扶搖還背靠著煙殺的前心，覺那迅速的冷了下去，像是那些繚繞不盡纏粘不休的煙氣，都突然從那個貫穿前後腹的傷口中泄盡。

揚眉，擡後踹，“砰”一聲將那個如麻袋一般的軀踢了出去，那沉重的軀被踢得飛出數丈，在雨地上一數丈，淹沒在水泊裡。

淡紅的水流在地面上到蜿蜒，那些和平常人一樣，似乎沒有因爲死者份的驚人而有所區別。

十強者之一，名天下垂三十年，屬於傳說和傳奇的人煙殺，竟然於這樣一個最平凡的雨夜，死於陋巷，死於一個年僅十八歲的手中。 www◆ttκǎ n◆℃O

這一戰如若有人眼見，必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過還是有人親眼看清楚了一切，前方黑暗，燕驚塵緩緩回首，眼神裡一片黝黯——他看見了整個對戰過程，從煙殺出手到中埋伏到孟扶搖對戰到煙殺被殺。

他怔怔站在那裡，不敢置信的著那一片黑暗的虛無，似乎什麼都沒看見，卻又似乎看見了命運的森涼和仁慈。

他微微仰頭，看著雨中拄槍而立，一手持刀含笑回的，袂和長髮飛揚，纖秀筆直的影如天之神，周的氣質溫暖又凌厲，沒有盛氣凌人的傲然，卻依舊令人覺得芒璀璨不可視，令人覺得自慚形穢不可靠近。

不可靠近了……他曾經的孟扶搖。

他仰著，自真武之爭展示“破九霄”之後，再一次覺到了距離的遙遠和緣分的冷漠，那個子，那個立在影中的子，從此爲他生命裡的高懸的畫卷飄搖的燈，他看得見那般高而遠的，卻永不可及。

已走得，離他太遠。

哪怕他不惜此，哪怕他陷污穢，哪怕他犧牲一切，他那般起直追，卻最終不配著的角。

生來該屬於人世巔峰，那高俯瞰威凌天下的絕頂，玄元山上那場，只不過是命運給他恩賜與一遇，他竟沒有機緣奢求更多。

那些相思的胭脂扣，扣住的始終是註定被遠遠落下的自己。

他的目，緩緩落在雨巷裡煙殺的上。

那是他的師傅，他的恩人和仇人，他以爲自己一生都不能離他的需索和羈絆，如一生不能擺那些暗夜低靡污穢的痛苦，然而今日，因的手，他解。

他解，他知的苦心——殺了他的妻，再殺他的噩夢以補償。

這般恩怨分明而又悲憫其中的補償。

而他，從此後，是繼續纏繞著痛苦，還是放開著忘卻？

燕驚塵立在雨中，衫盡溼，他看孟扶搖放下槍，看孟扶搖擡起頭，看孟扶搖的目帶著他從未見過的笑意，落於對面屋檐上那個觀戰的男子，眼神溫而快樂，一笑間神離合。

而那個男子，撐著傘，微微傾淺笑下，看的眼神沉靜而包容，博大如四海宇宙。

那相視的一瞬。

燕驚塵突然覺得自己在無限度小，了天地間浮游的微小塵埃。

他默然立在雨中，最終慢慢的走向煙殺的，他和孟扶搖肩而過，沒有回頭，只是蹲下，抱起了煙殺。

那蒼老的在他懷中徹底鬆弛，再不能給他造任何傷害，而那些糾纏恨，終將如這老去，歸於塵土。

燕驚塵抱著煙殺，站起來，無論如何師徒一場，他有責任葬了煙殺。

他抱著煙殺一步步遠去，自始自終，沒有回頭。

孟扶搖立於原地，看著那人的背影漸漸沉黑暗，眼底平靜而芒閃爍。

燕驚塵，恩怨今日終了，但你走好以後的路。

後，鐵他們在收拾那些鐵板碎片，這一帶的民房，其實都早已被孟扶搖買了下來，在更遠圈了圍牆止人進，並在夜間趕工，生生在一條寬巷子佈置了這個鐵板製造的假巷子，這個巷子，整個就是一個機關，孟扶搖佯醉在牆上在樹上伏伏，其實不過是在一一啓機關而已。

而在磐都郊山上養傷練息剛剛趕回來的煙殺，一回磐都就已經進了的視線，買醉尋歡，等他也已很久。

天時地利人和，一樣也佔不著的煙殺，如何能夠不敗？

一柄天青的油紙傘輕輕移上頭頂，遮擋了那方溼的天空，傘下那人宛宛笑，溫和煦塗亮了森涼夜。

孟扶搖仰起頭，對他出塵埃落定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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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煞千秋七年，八月初三，夜，天煞大將佔克已大軍夜渡沂水，試圖襲蒼龍大軍，卻被本沒睡嚴陣以待的戰北野當頭一擊，洇水而來的敢死隊從岸邊冒頭時，迎面便撞上黑風騎森涼鐵黑的長槍之尖。

八月初三，夜，十強者之一煙殺被殺，死訊震天下，消息傳到其餘幾位十強者耳中，人人震驚，其中那一對追逐三十八年的互視一笑，都同時想起落山上那個強悍而堅忍的。

滿頭銀髮的麗男子，慢慢說了句日後全天下都不斷傳揚的話。

“這只是個開始。”

“十強者君臨天下的時代終將過去，而新的超越者，終於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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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個目標，戰北恆！

天煞皇族早先子嗣是不的，但是在長久的政治傾軋中，漸漸凋零，老二老四老八老九，統統都英年早逝，戰北野如果不是他那個深謀遠慮的睿智外公，早早將他外放到葛雅，只怕也早已骨無存，當老三戰北奇死於長瀚山，現在戰南邊剩下的，只有一個戰北恆。

作爲戰南邊存活最久甚至還頗信任的唯一皇子，戰北恆自然不會像表面展示出來的這般平庸無能，據孟扶搖對他的觀察，此人狡，城府頗深，而且，很能忍——雅蘭珠曾是他定親的妻子，生生拋掉和他的婚約追逐戰北野，自己爲天下笑柄的時候，他又何嘗不被連累？然而這個恆王，真的很恆，不僅若無其事同意退婚，甚至退婚後再見雅蘭殊也當陌生人，真武大會兩人見面，戰北恆一點不豫的神都沒。

這樣的一個人，留著是個禍，他在，孟扶搖就算殺了戰南，也有可能是給他做嫁裳，所以孟扶搖早已決定了，要殺戰南，先宰戰北恆。

至於殺他的方式，借刀！

現在孟扶搖是戰北恆手下將領——戰北恆代管天子營，是孟扶搖直屬上司的直屬上司，他聖眷隆重，門庭繁華，日常拜會求門路者絡繹不絕，以至於門口的石獅子因爲經常被等候的各地兒仵靠挲得黝黑錚亮，乾脆換了一對鐵獅子，號稱鐵獅之門王公，像孟扶搖這樣的下屬的下屬，恆王殿下是不會有空理會的。

孟扶搖上門拜會三次，三次都被鼻孔朝天的門政留下拜帖，人卻沒見著，也不急，回來和長孫無極說起，說這傢伙恩寵這般重，也算皇朝異數，長孫無極卻道：“戰北恆近來的恩寵是否猶重些？”

孟扶搖想了想，說：“是哦。”

“由來鮮花著錦火上澆油，盛極必衰，”長孫無極微笑，“自古無終生不易君臣，戰南這是對戰北恆起疑心了。”

孟扶搖轉轉眼珠，撲到長孫無極膝下，仰頭好純潔的看他：“殿下，扶搖忠心爲主，對無極從無二心，如今改投門庭，也不過是權宜之計而已，看如今殿下這般恩寵我，莫非我也死期將至？求殿下莫要恩寵，莫要恩寵——”

一桌子人齊齊噴飯，雅蘭珠喝道：“孟扶搖你好生無恥！”

長孫無極擡虛虛一踢，笑道：“滾你的罷，本宮看你就討厭，你還可以禍害千年。”